于璐?張虹

《蛙》是莫言的長篇小說之一，其英譯本在西方市場廣受歡迎，該作品以中國計劃生育的大背景為依托，以婦產科醫(yī)生姑姑的故事為主線，以新中國成立初期鼓勵生育政策到七八十年代計劃生育政策為轉折，講述了一個個發(fā)人深省、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故事，塑造了許多個生動飽滿的人物。而這段歷史是中國所獨有的，背景信息的不對稱性無疑為翻譯增加了很大的難度。面對文化差異，莫言的“專屬譯者”葛浩文教授在英譯過程中采取了何種方法？筆者選取了一些典型的案例，包括成語以及俗語，以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理論為視角進行探討，分析葛譯本的精妙之處，以期為今后的相關研究提供參考。

一、彼得·紐馬克的翻譯理論

彼得·紐馬克是翻譯理論界的重要人物。紐馬克經多年的翻譯實踐，提出了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理論，并把翻譯文本分為三類，即表達型文本、信息型文本和號召型文本。[1]不同文本需采用不同的翻譯方法。

語義翻譯偏重于源語文化和原作者，交際翻譯偏重于目標語文化和目標語讀者。擴展來講，語義翻譯是在目標語的句法和結構允許的范圍之內，盡量保留原文的形式，還原原文的語境以及含義，而交際翻譯更加側重譯本的內容，不拘泥于原文的束縛，以期為目標語讀者創(chuàng)造一個接近于原文讀者所類似的語境。

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存在差異，但兩者并不存在絕對的好壞。一個好的譯本，既不能全部采用語義翻譯策略，也不能全部采用交際翻譯策略，譯者不能因個人喜好而片面地使用翻譯理論，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將二者結合起來，視具體情況而決定采用何種翻譯策略。

二、語義翻譯視角下《蛙》的英譯本評析

語義翻譯力求傳達原作的語境含義。作為莫言的代表作，《蛙》中不可避免地含括了許多具有中國特色的詞匯及關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元素。為更好地傳播中國文化，葛浩文教授在譯著《蛙》時，多處運用語義翻譯策略，盡可能地保留原文特色，再現(xiàn)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下面僅舉幾例加以分析：

例1：

“也虧了這個日記本，你姑姑才得以解脫，否則你姑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p>

It must to say that the diary he left help your aunt a lot. Without it， she could not have recaptured her reputation though she?d jump into cleansing water of the Yellow River.

該句背景為姑姑的事業(yè)風生水起，因生育事業(yè)所作的貢獻受到民眾愛戴。而姑姑的男朋友卻架機叛逃到臺灣，姑姑因此被貼上“叛國”的標簽。正當絕望之際，姑姑的男朋友留下的日記本為姑姑洗清嫌疑。

黃河是位于中國境內的第二大長河，“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指人蒙受冤屈，難以擺脫嫌疑。這里指的是姑姑的男朋友叛逃臺灣，若非留下這個日記本作為證據(jù)，縱然有再大貢獻，姑姑也百口莫辯。葛浩文在翻譯這句俗語時并未意譯成“it hard to clear oneself”或“theres nothing you can do to remove the stigma”，而是采用語義翻譯策略，保留了原文的含義與句法，將黃河直譯成“Yellow River”的同時，巧妙地添加“cleansing”一詞，即跳進干凈的河水里面也洗不清。

例2：

正應了這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The proverb goes like this："Rivers flow west for thirty years， and east for the next thirty."

該句背景為生育政策突然改變，由鼓勵生育到計劃生育，姑姑也由受人擁護愛戴變成遭受大家唾棄。

該諺語意為世事無常，變化萬千，事態(tài)的發(fā)展令人捉摸不定。譯者并未將該句意譯為“fortune is variant”或“the pendulum has swung back”，而是采用語義翻譯策略，保留原文的對仗形式，遵循原作的語言表達形式，再現(xiàn)了語言特色。此舉可以幫助目的語讀者更好地走進原著，了解原著。

例3：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別看跑跑長得丑，長大了沒準會有出息呢！姑姑說。

姐姐說：他要有出息，圈里那頭豬也能變成老虎。

People cannot be judged by appearance alone any more than the oceancan be measured by bushels， Gugu said. Don?t be swayed by how ugly our Xiaopao is. He could grow up to be someone special.

If he becomes someone special， my sister said， then the pigs out in the sty can turn into tigers.

該句背景為姑姑的男朋友送給她一塊名貴手表，“我”和大哥大姐都紛紛觀摩。“我”因為年紀小沒看到而氣急敗壞哇哇大哭，而有了以上姑姑和哥哥姐姐調侃“我”而說的話。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摘自《醒世恒言·卷三》，意為不能憑借美丑來判斷一個人的品行，不能用斗丈量海水的多少。譯者在這里并采用語義翻譯的策略，未改變字面內容，而是將內容直接譯出來，將貌相人譯為“judge someone by appearance”，將斗量海水譯為“measure ocean by bushels”，保留原文的對仗格式，也為目的語讀者了解漢語的博大精深提供了可能。

例4：

黃秋雅是個資本家的千金小姐，也是名牌大學畢業(yè)生，不知什么原因，貶到了我們高密東北鄉(xiāng)，真是“落時的鳳凰不如雞”！

For the daughter of a Shanghai capitalist and the graduate of a top university to besent down to Northeast Gaomi Township to work was a case of ‘a fallen phoenix is not the equal of a common chicken.

該句是對黃秋雅的介紹，黃秋雅是姑姑的死對頭，本是一個出身優(yōu)越的資本家的小姐，卻被貶到鄉(xiāng)村當婦科醫(yī)生。

“落時的鳳凰不如雞”這句諺語出自崔巍《愛與恨》四+四章。在傳統(tǒng)文化中，鳳凰為百鳥之王，人們常將龍鳳結合在一起，象征和諧美好。[2]和該諺語相關的典故也不在少數(shù)，《三國演義》中，周瑜嫉妒諸葛亮的才能，在他出使東吳時要其吟詩，便引用了該句諺語，諸葛亮急中生智，以“虎落平陽被犬欺”來接了下半句?？紤]到文化因素，譯者在處理這部分時并未采取意譯的方式，而是保留了“phoenix”這一元素，傳達了中國文化的意蘊和內涵，傳達了原著中的文化信息，不遺余力地推介了中國文化。

三、交際翻譯視角下《蛙》的英譯本評析

語義翻譯力求傳達原作的語境含義，交際翻譯則更傾向于意譯，更注重譯文傳達的效果，并非拘泥于原文的形式?！锻堋分型瑯右灿泻芏嗨渍Z以及篇章，單單地依靠語義翻譯策略會詞不達意，給讀者留下重重疑點。在這種情況下，葛浩文教授便巧妙地運用交際翻譯的策略。下面僅舉幾例加以分析：

例1：

姑姑帶過七個徒弟，其中一個外號是“小獅子”，是姑姑的崇拜者，姑姑讓她去殺人，她立馬就會持刀前往，根本不問青紅皂白。

She had seven interns， one of whom she called ‘Little Lion. She was so devoted to Gugu that if she?d been told to kill someone， she?d have picked up a knife and done it without asking why.

該句是對姑姑最得意的徒弟小獅子的介紹。小獅子是姑姑熱烈的追從者，對姑姑極度崇拜，且忠心耿耿。

該句中成語“不問青紅皂白”出自清·吳趼人《二十年目睹之怪現(xiàn)狀》第十回，青、紅、皂、白實際上是四種顏色，該成語隱身意為不明辨是非。譯者若將四種顏色羅列出來，目標語讀者會感到困惑，抓不住重點。在這里譯者采用交際翻譯策略，將其巧妙處理為“without asking why”，緊貼邏輯，也讓讀者感受到小獅子對姑姑的崇拜以及衷心。

例2：

母親說，謝天謝地嘍，你可終于是名花有主嘍。

你可別出去胡啰啰呀，八字還沒一撇呢！姑姑轉臉叮囑我們.

Thank heavens my little sister is spoken for， Mother said.

We haven?t even exchanged the horoscope for our birth dates. I?ll tan your hides if you do， Gugu said.

該句背景為姑姑談了一個飛行員男朋友之后，和母親的對話。

“名花有主”意為女生已有心儀的對象或者是許配了合適的人家，“八字還沒一撇”比喻事情尚未發(fā)展，或愛情剛剛萌芽，未進入穩(wěn)定的發(fā)展階段。在這里指的是姑姑和男朋友的戀情還未穩(wěn)定?！鞍俗帧笔侵袊糯锰旄傻刂в涗浫说某錾暝碌囊环N說法，在西方的對應說法則為“星座”“星盤”，譯者充分考慮了中西方的文化差異，將八字譯為“horoscope”，使得目的語讀者心領神會。

例3：

姑姑水淋淋地沖進家門。

我娘說姑姑一進門，她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

Gugu rushed in dripping wet and took charge.

Mother later said that seeing Gugu walk in the door put her mind at ease.

該句背景為在母親難產絕望之際，姑姑前來幫忙。

該句中“定心丸”是由包括黨參、茯苓等藥材制成的中成藥，有益氣養(yǎng)血、寧心安神之功效。引申意為能使人感到安心的做法。若將“丸”直譯成“pills”，由于文化差異的存在，西方讀者可能會理解為姑姑真的給母親吃了藥丸。譯者在此處做了意譯處理，譯為“put her mind at ease”，斟酌字詞的差異，使得讀者更好地理解原著內容。

四、結語

筆者從彼得·紐馬克的翻譯理論視角出發(fā)，研究分析了葛浩文教授《蛙》的英譯本。譯文中的很多處理方式都值得我們研究與借鑒。在涉及到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詞匯或者句子時，葛浩文教授在不違背含義的前提下，多數(shù)采用語義翻譯的策略，在形式和內容上忠實于原文，保留原著的文化因素。如：“落時的鳳凰不如雞”，翻譯時保留了“鳳凰”這一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元素。此舉在增強我國的文化自信的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當語義翻譯無法完全傳達原著的意蘊或者內涵時，葛浩文教授充分考慮了文化差異，盡量使譯文對目標語讀者產生的效果與原作讀者所產生的效果類似。在這部作品中，并不能說語義翻譯或者交際翻譯這兩種處理方式孰優(yōu)孰劣，任何一種單一的翻譯策略都無法構成這一精彩卓倫的譯文，都無法還原原著的深刻內涵。葛浩文教授兼取這兩種翻譯策略之長，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相輔相成，共同作用。總之，《蛙》的英譯本為我們翻譯工作提供了具有假設性意義的參考和引導。

作者簡介：于璐（1998—），女，漢族，河北保定人，河北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英語筆譯；張虹（1999—），女，漢族，山東臨沂人，河北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為英語筆譯。

注釋：

〔1〕蔡萍.紐馬克翻譯理論淺析[J].電子科技大學學報（社科版），2009，11（3）：78-81.

〔2〕張洪萍.從英漢對龍、鳳的不同寓意看中西文化差異[J].大學英語（學術版），2010，7（2）：4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