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水源

(內蒙古工業(yè)大學，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80)

一、引言

《紅樓夢》是我國的四大名著之一，在我國有著非常高的知名度，在全世界也有一定的影響力，其中蘊含著豐富的文化內涵。這些年隨著我國綜合實力的提高，這些象征著一個國家文化軟實力的古典小說也引起了更多外國人的興趣。因此這本書的英文翻譯就非常重要了，目前《紅樓夢》的影響力較大的譯本就是楊憲益和霍克斯兩個版本，文章將對比兩個版本的譯文，從中歸納出外國人更加接受的翻譯中文小說的方法。

二、背景簡介

(一)作者介紹

曹雪芹，是中國四大名著之一的《紅樓夢》的作者，曹雪芹是江寧織造曹寅之孫，曹顒之子。曹雪芹早年家境優(yōu)越，后曹家獲罪被抄家。他歷經(jīng)多年艱難困阻，終于創(chuàng)作出了《紅樓夢》。

(二)作品簡介

《紅樓夢》是中國古典四大名著之一，小說以賈、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興衰為背景，以賈寶玉與其他女子的婚戀交往為主線，展現(xiàn)了人性美和悲劇美，是一部展現(xiàn)中國封建社會興衰史的巨著。

三、兩個譯本的譯者介紹

楊憲益，中國當代著名翻譯家，畢業(yè)于英國牛津大學英國文學專業(yè)，回國后任許多著名大學的英語教授等職務。后與夫人戴乃迭女士共同翻譯出版了中國古典文學名著《紅樓夢》及許多外國文學作品，為新中國的翻譯事業(yè)贏得了世界性的聲譽。

霍克斯是英國著名的漢學家，他翻譯的全譯本《紅樓夢》在1973年剛一出版，便廣受歡迎，后來又多次再版。他的譯本語言精確優(yōu)美，而且盡量保持了原作的風味，備受全世界的贊譽。

四、直譯和意譯的對比

直譯就是對原文的直接翻譯，幾乎是字字對應的翻譯，在譯文中較少對原文意思進行修改。而意譯一般是指目的語的語意與原文一致，但是改變語句結構和形式，使之更加符合目的語的語言習慣的翻譯方法。馮慶華[1]說過，意譯就是只保持原文內容，不拘泥于原文結構的翻譯方法。劉重德[2]認為，意譯是直譯無法表達出原文意思以后，實在沒辦法的第二種選項。

文章就以直譯意譯的角度對比賞析楊譯和霍譯兩個版本的《紅樓夢》中的句子。主要選取了成語和俗語的翻譯對比，因為成語和俗語都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相對而言比較難以翻譯，所以文章主要學習分析兩位翻譯大家對這些詞語的處理方式，希望為今后在海外推廣中國文學以及中國文化提供借鑒和參考。

五、例句對比分析

例1 “只因薛蟠是天性‘得隴望蜀’?！盵3]30

楊譯:“To cover the ground of Shu after getting the region of Long.”[4]33

霍譯:“Conquest breeds appetite for further conquest.”[5]40

“得隴望蜀”，隴，即今天的甘肅一帶；蜀，即今天的四川一帶。意思是已經(jīng)占領了隴右，還想繼續(xù)攻打四川。因為四川和甘肅相鄰，比喻某個人或者某個集團貪得無厭，不滿足于已有的戰(zhàn)果。第一種是比較直譯的方法，但是恐怕外國讀者并不能懂得蜀和隴這兩個地點的關系，進而就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是第二種版本把這個成語用意譯的方法解釋了一下，沒有拘泥于這個成語的字面含義，但卻很好地把貪婪不知足、想要得到更多的意思翻譯出來了。通過這種翻譯方法，外國讀者就能結合語境很好地理解原作，不會感覺難以理解。

例2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盵3]80

楊譯:“Man proposes，Heaven disposes.”[4]84

霍譯:“Man proposes，God disposes.”[5]89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意思是自己盡量努力，但是到底能不能真正實現(xiàn)愿望，做成自己想做的事，還要看老天爺?shù)陌才?。在中國文化中，天或者老天爺是對許多神的一個統(tǒng)稱，也可以說是自然或者道，不是指代某一個神靈。楊譯將“天”翻譯為了“Heaven”是比較直譯的說法，對中國人來說非常容易理解，但是對外國人來說，可能會感覺稍微有些陌生。而霍譯中用西方文化中的God指代“天”，符合譯語文化的讀者期待。對外國人來說上帝掌管一切，而不是天空或者天堂在掌控著世界。所以第二個版本更好。

例3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3]88

楊譯:“A grasp of mundane affairs is genuine knowledge.Understanding of worldly wisdom is true learning.”[4]100

霍譯:“True learning implies a clear insight into human activities.Genuine culture involves the skilful manipulation of human relationships.”[5]104

這句話是紅樓夢中很有名的一句話，現(xiàn)代人也經(jīng)常使用。這句話的大概意思是，人們如果能夠洞察清楚世間的一切事物中的道理規(guī)則也是不小的學問，對人情世故，與他人的交往非常在行也可以著書立說?？偟膩碚f就是強調情商的重要性，會人際交往非常有用。而worldly是塵世、世俗的意思，人情世故的智慧翻譯為塵世的智慧把原意范圍縮窄了許多，長于人情世故是善于人際交往，但是擁有塵世的智慧更像是有種生活的智慧，更偏向哲學方面的智慧。所以這個譯法不夠準確。而霍譯版把人情練達翻譯為了“對人與人的關系的有技巧的操控”，其實更加符合情商高、善于與他人交往的意思，因此霍譯本比較準確達意。

例4 “身后有余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盵3]8

楊譯:“Though plenty was left after death，he forgot to hold his hand back；

Only at the end of the road does one think of turning on to the right track.”[4]11

霍譯:“As long as there is a sufficiency behind you，you press greedily forward.

It is only when there is no road in front of you that you think of turning back.”[5]16

這句話出自這本書的第二回，意思是要懂得知足及時收手，不能過于貪婪，不要等到已經(jīng)沒有退路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犯了錯誤，但是到那個時候一切就已經(jīng)太遲了，一切已經(jīng)難以挽回，覆滅的結局在所難免。在書中的意思就是暗示榮國府的人過于貪財，不夠聰明，不能為以后著想，遲早會面臨著悲慘的結局。楊把“身后”這個詞理解為了“死去以后”，“身后”這個詞在古詩詞中的確有這個意思，但是這里并非死后的意思。如果把死后帶入原句理解，就會不通順，讓人非常不理解，為什么突然說到了死后剩下很多東西，和后半句也毫無關系。所以這句話在這里應該是只要是身體后邊還有移動的空間，就不會把手縮回來的意思，這種理解和后半句的只有眼前沒路的時候人們才想著回頭，其實是差不多的，也很符合古詩中常用的“互文”修辭手法?；糇g本把這個意思明確地說了出來，符合作者的本意。因此霍譯本更加符合原作。

例5 “編新不如述舊，刻古終勝雕今?！盵3]287

楊譯:“An old quotation beats an original saying；to recut an old text is better than to engrave a new one.”[4]299

霍譯:“To recall old things is better than to invent new ones；and to re-cut an ancient text is better than to engrave a modern one.”[5]354

這句話的意思是編造新的句子不如用舊的詩句，修改古詩要遠勝于修改當代的句子。意思是給名勝古跡題詞，最好使用古代名句。而楊譯本的第一句的意思非常不明確，逆著翻譯過來意思是“一句老話勝過一句原本的句子”，和原文的意思相去甚遠，以英語為母語的讀者讀來可能會一頭霧水。而霍卻把新和舊明確地對比出來，要比楊譯本更符合原作，便于人們理解。后半句的翻譯楊用了old/new來表示古/今，但是霍用了ancient/modern來表示古/今的意思，經(jīng)過對比，明顯能體會到霍的譯法更加準確，old是一個寬泛的概念，可以是幾十年那么久，也可能是幾百年，語意不如ancient準確，一般用ancient形容應該不會是幾十年，應該是比較久遠的古代。因此霍的版本更達意。

例6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如今的兒孫，竟一代不如一代了!”[3]156

楊譯:“A centipede dies but never falls down...Who would have thought that each new generation of this noble and scholarly clan is inferior to the last?”[4]170

霍譯:“The beast with a hundred legs is a long time dying...The males in the family get more degenerate from one generation to the next.”[5]190

首先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的翻譯，兩位譯者的譯差別較大。這句話的意思是，蜈蚣馬陸等多足的昆蟲，即便已經(jīng)死亡或者身體被切為幾段，身體依然不會發(fā)僵發(fā)硬。一般用于形容龐大繁盛的集團或者家庭，即使遭遇變故開始衰敗，影響力財力有所下降，也不至于完全化為烏有。楊用了一個falls down，來形容蟲子沒有徹底死亡的那個狀態(tài)，但是實際上falls down一般用于形容“倒下；跌倒；坍塌；掉落”，用在這里不是非常符合語境，如果不懂中文的人只看楊譯版的英文，可能會理解為“百足蟲會死但是永遠不會跌倒在地上”，這種理解和原句的意思就相距甚遠了。而霍譯為長時間的死亡，符合原句的主旨含義，點明了百足蟲的死亡時間較長，不會突然徹底死亡。從而可以通過這樣的英文引申出，一個大家族不會在一夜之間就消失不見，只會慢慢衰敗。經(jīng)過對比可以看出，霍譯本更加準確，符合原作者的意思，也更利于英文讀者理解。

其次是“一代不如一代”的翻譯，兩位譯者的譯文差異也比較大。楊用的是inferior，而霍用的是degenerate。根據(jù)字典來說，inferior更加強調“下級；劣等”的意思，而這里原文意思是一代人不如一代人優(yōu)秀，但是從等級上來說，每一代的榮國府都有豐厚的財產(chǎn)，地位沒有變得越來越低，所以這里用這個inferior其實并不合適。而degenerate更強調“惡化；衰退；墮落”的意思，符合這里的上下文語境含義。作者的原意應該是榮國府的后代變得越來越腐化墮落，貪得無厭，只知享樂，從而為最終的家道中落、被皇帝抄家埋下了伏筆。因此霍譯本更加精準。

例7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如今我們家世顯赫已近百載，倘若有一天樂極生悲，不是難配得上豪門舊族的美稱，不是正應了那‘樹倒猢猻散’的話?！盵3]280

楊譯:“...‘water brims only to overflow，the moon waxes only to wane，’ ...Our family has prospered for nearly a century.As the old saying goes‘Tree falls and the monkeys scatter’，if one day bad things happens at the height of good fortune，then what our cultured old family will become?”[4]300

霍譯:“...Full water overflows，the full moon smaller grows，...it has been a hundred years of success that our house has now enjoyed.As the proverb goes，‘When the tree falls，the monkeys scatter’，suppose one day“joy at its height engenders sorrow”.At then，will not our family's reputation as one of the great， cultured households then turn into a mockery?”[5]350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楊用了wax來表示月滿的狀態(tài)，但是這個詞表示的是月亮越變越大的狀態(tài)，還不一定是月滿的狀態(tài)，所以不如霍用full moon描述得準確。后半句霍用三個詞就完全表達了水滿則溢，非常簡練自然且準確。而楊的譯法相較而下更加復雜，沒有霍譯版本符合原作的意思。

而樂極生悲這個詞，楊將他和后面的句子結合在了一起，譯為了“在最幸運的時候，樹倒猢猻散”，這種譯法并不準確，因為既然是處在最幸運的時候，那么怎么可能會有壞事發(fā)生導致樹倒猢猻散呢?所以這種譯法在邏輯上是說不通、存在瑕疵的。而霍將其譯為了“joy at its height engenders sorrow”這個短語在英語世界是比較著名的，大意和樂極生悲非常接近，就是在最開心的時候悲傷也就產(chǎn)生了。相較而言比楊譯本要更加準確。

最后半句話兩人也翻譯得很不一樣，楊僅僅是暗示了一下可能會有不好的事情發(fā)生在這個名聲顯赫的家族身上，但是原句是“虛稱了一世的詩書舊族”著重強調的不是到底會發(fā)生什么壞事，反而是強調了發(fā)生壞事以后，對這個家族名聲的影響。但是這一點楊并沒有翻譯出來，而霍翻譯出來了，翻譯為了:我們這個有文化的家族的聲望有一天不會變成笑話嗎，基本傳遞出了原作的意思。

六、結語

經(jīng)過以上幾個例句的對比分析，可以得出結論:對包含有成語、俗語這樣具有豐富文化內涵的句子，最好不要簡單采取直譯的方法，而是要采取異化的手法，把語境意說出，或者讓外國讀者找到身邊熟悉的東西能夠快速理解書中的意思，而不要直接生搬硬套中文原文，導致讀者無法理解，最終影響作品的文學效果。具有豐富的文化內涵詞匯或者句子在英譯漢中也有，所以譯者應該盡量用意譯的方法處理這些文化詞匯，不要簡單直譯然后再加注釋，而是要根據(jù)語境和原文意思，翻譯出最恰當、最容易理解的詞句。

(通訊作者:王建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