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宗

一

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名字，在杭州亞運會上亮相時，沒有多少人認識他。國內(nèi)媒體對其名字的翻譯也不盡相同，有的稱他歐比埃，有的譯為奧貝納，也有的因其華裔身份將他叫做蔡華強。在本屆亞運會官網(wǎng)上，其名字標為歐內(nèi)斯特·約翰 ·奧維耶納，國籍菲律賓。

然而，在男子撐桿跳高的賽場上，隨著賽程高潮到來，他漸漸成為人們矚目的焦點，尤其是在最后，高高的橫桿前只剩下他一個人時，全場為他有節(jié)奏地鼓起掌來。他被“震驚了”：“我只是抬起手，所有人都開始擊掌，并且那么同步，正好是我希望的節(jié)奏，我怎么能不跳呢！”

持桿助跑、撐桿騰空、躍過橫桿，瞬間過后，結(jié)果是失敗。不過，那是6米02的橫桿，無論在亞運會，在亞洲，甚至在世界也算是相當可觀的高度。更何況，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以5米90的成績獲得了冠軍，還將日本選手創(chuàng)造的5米70的亞運會紀錄提高了整整20公分。因而，這個結(jié)果還是被人們欣然認可，這位身高1米88的漢子也開始為人們知曉和關(guān)注。

二

撐桿跳高是人類騰起后離地面最遠，離天空最近的田徑項目，復(fù)雜性、觀賞性和危險性頗高。在世界田壇，遠有享譽“撐桿跳高沙皇”美名的布勃卡，他曾35次打破世界紀錄，統(tǒng)治撐桿跳高領(lǐng)地長達20年；近有瑞典神奇小子杜普蘭蒂斯，他屢屢讓世界紀錄作古，在今年9月下旬，竟將撐桿跳高的天花板上升到6米23的驚人水平。此外，還有眾多天才高手不斷涌現(xiàn)。

相比之下，亞洲的撐桿跳高水平長期落后于世界。在2021年9月之前，亞洲男子撐桿跳高紀錄多年停留在5米92；在2023年之前，世界各大洲這個項目的紀錄中，只有亞洲還在6米以下。

然而，這一層窗戶紙終于在近年被捅破，亞洲紀錄的橫桿被步步抬升，實現(xiàn)這一壯舉者正是少有人知的奧維耶納。

2021年9月，奧維耶納跳出5米93，刷新沉寂許久的亞洲紀錄。2022年俄勒岡田徑世錦賽上，他將這一成績又提高了一厘米，并獲得銅牌。今年以來，他的實力大爆發(fā)。6月，在挪威舉行的卑爾根跳躍挑戰(zhàn)賽中，他一次跳過6米，大大提升亞洲水平。兩個月后，在布達佩斯田徑世錦賽上，他追平自己保持的亞洲紀錄，獲得亞軍。9月底，他又在杭州亞運會上創(chuàng)新賽會紀錄……

如同10秒之于百米短跑選手，6米是男子撐桿跳高里程碑式的標度。奧維耶納成為世界上第24位，亞洲第一位室外躍過6米大關(guān)的選手，也為亞洲撐桿跳高項目推開了通往世界更高水平的大門。

三

1995年，奧維耶納出生于菲律賓一個田徑世家，父親曾是撐桿跳高運動員，母親練過跨欄。奧維耶納承繼了父母良好的運動基因，也受到父母的鼓勵，8歲起開始練習(xí)撐桿跳高?！拔液桶职忠黄鹛?，看著運動員用撐桿跳到16英尺的空中，然后自由落下。我覺得很有意思，對這項運動產(chǎn)生了興趣?！毙疫\的是，十七八歲時，撐桿跳高一代名將布勃卡來到菲律賓馬尼拉。身為一名小粉絲，奧維耶納原本只想和心中偶像見個面，沒想到布勃卡很關(guān)心他的訓(xùn)練情況，這成了他不斷進步的一大動力。菲律賓田徑的整體水平一般，奧維耶納選擇來到意大利，師從布勃卡的老師彼德羅夫。

從2016年起，彼德羅夫全面負責(zé)奧維耶納的訓(xùn)練，奧維耶納的訓(xùn)練成績逐步提升。其間，他遭遇過桿子折斷，身體受傷，接受手術(shù)，2018年雅加達亞運會只跳出5米30，名列第七等諸多波折，但依靠頑強努力，他完全康復(fù)，系統(tǒng)訓(xùn)練，重上賽場，不斷開創(chuàng)亞洲撐桿跳高的新局面。尤其在世界賽場上，他敢于與各路頂尖選手一決高低，持續(xù)沖擊新的目標。

今年的布達佩斯田徑世錦賽上，他是“陪”世界紀錄創(chuàng)造者杜普蘭蒂斯走得最遠的選手。為了沖擊金牌，他在6米過后，甚至放棄6米05的高度，直接挑戰(zhàn)自己從未企及的6米10。盡管沒能成功，但他的舉動給對手造成精力和體力上的極大消耗，以至于沒能再創(chuàng)新紀錄。事后，這位傳奇小子不禁感嘆：“今天整體來說并不適合挑戰(zhàn)新紀錄，競賽性太強了，對手跳得都很好，不斷給我施加壓力，我的目標是贏得比賽?！?/p>

與杜普蘭蒂斯同處一個時代，且同場較量到最后，讓奧維耶納有種“悲喜交加”的感覺：“他的存在總可以讓我不停地激勵自己，努力做原本自己認為可能做不到的事情。令人遺憾的是6米還不能奪冠，歷史上這樣的情況可能也不多見。”

四

奧維耶納在亞洲撐桿跳高項目上一馬當先，不僅鼓舞和引領(lǐng)著一眾亞洲選手爭高直指，不斷向上，也得到亞洲同行們的真誠幫助和支持。

杭州亞運會撐桿跳高賽場上，當橫桿前只剩下奧維耶納一個人時，已經(jīng)確認獲得銀牌的中國選手黃博凱和獲得銅牌的沙特選手希扎姆都在場邊為他高舉雙手，鼓掌加油。黃博凱坦言“我們都想看他跳得更高！”

在他們眼里，奧維耶納是一個亞洲田壇的亮眼標桿，一個業(yè)界新高度，需要用心用力去追趕，去超越。希扎姆說：“在亞洲，撐桿跳高一直不是最吸引人的項目，奧維耶納能在亞運會上跳出5米90，這是可以在世錦賽、奧運會上拿獎牌的成績。我們正在一點點把亞洲的高度推向更高，我覺得自己某一天或許也能戰(zhàn)勝他。”

黃博凱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和奧維耶納比賽的情景。那時奧維耶納只能跳5米15，自己可以輕松戰(zhàn)勝他，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在世界大賽上與歐美高手掰手腕了?！八淖月珊蛨猿殖搅宋乙娺^的絕大多數(shù)國外運動員。其實我們很感謝他，他直接告訴歐洲人，我們亞洲也可以做到?！?/p>

有趣的是，這三位選手國籍不同，卻互稱“隊友”，原來三人目前都跟隨著名撐桿跳高教練彼德羅夫在歐洲訓(xùn)練。因此，杭州亞運會撐桿跳高比賽更像一場隊內(nèi)訓(xùn)練。奧維耶納說：“今天的場景其實每天都在我們的訓(xùn)練里發(fā)生。我們一起跳，一起試圖把對方比下去?！?/p>

賽場下，奧維耶納得到“隊友們”的悉心照顧。亞運會前，由于菲律賓代表團條件有限，奧維耶納來到沙特隊的訓(xùn)練營中備戰(zhàn)，那正是希扎姆的“地盤”。奧維耶納笑稱：“我當時的情況有點像個‘流浪兒。他們張開雙臂歡迎了我，讓我可以訓(xùn)練。我的朋友黃博凱跟我說，我需要什么都可以找他。這正是我當時所需要的，那種溫暖的感覺?！眾Z得冠軍后，奧維耶納動容地說：“如果能有三枚金牌，我真的希望我們?nèi)齻€能夠分享！”

有這樣團結(jié)互助、拼搏進取的亞洲同行，奧維耶納對亞洲撐桿跳高的前景充滿希望：“我想起今年世錦賽時，有三個亞洲選手進入了決賽，而去年只有我一個。從一個到兩個很容易，但從一到三，就意味著不同。”

責(zé)編 柏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