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陰的,一絲風都沒有。
城市很陰冷,那種初冬陰郁的冷,寂靜的。
我站在窗前,看著小區(qū)的綠地,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寂寞的草地,地上有干枯的草和飄落的樹葉,黃的,紅的和黃綠的。
房間里沒開空調(diào),寒氣在灰色的日光里蔓延,最后漸漸化開。我下樓,去廚房找出一樽透明的酒杯,倒了半杯梅酒,抿了一口,熱乎乎地從喉嚨流進胸口,是暖意。
貓在沙發(fā)上舔它的腿毛,發(fā)出嘖吧嘖吧的聲響,黑色的鋼琴寂寞地立著,窗簾外透進來的光照在琴蓋上,有著寂然的安靜。
打開臺燈,酒杯的邊沿和腳,透出一道亮晶晶的線,畫家們叫“高光”,高光讓平常的酒杯忽然有了一層華麗的嫵媚。
深紅色的梅酒,是白酒跟梅子媾和而成,有白酒的辣,也有梅子的甜,一飲而盡,瞬即,腳上有點飄……
四周靜悄悄,只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在窗外颯颯地響著……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感到徹骨的孤獨,是我們常有的感受。
關于孤獨,古希臘人蘇格拉底說:唯有孤獨的人,才強大。德國人尼采說:孤獨,你配嗎?蘇格拉底和尼采都是哲學家,他們站在哲學這個悲涼的底色上詮釋孤獨,多少有點不近人間煙火。
現(xiàn)代都市的霓虹燈,照著許多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喧囂和光影之中。他們的孤獨,并不是形單影只,而是一種心理上的無援——找不到自己跟周圍人在情感上的共鳴。正如英國詩人克萊爾說的:“最寂寞的事,莫過于在家里的無家可歸感。”
現(xiàn)代社會的孤獨,是物質(zhì)豐裕的衍生品,它伴隨著“自由”而來。走出為溫飽而掙扎的辛苦之后,人們開始關注自身精神或者說情感上的需求,一部分人開始獨立思考,尋求精神上的存在感。更多的人開始關注認同感,在意跟周圍人在情感上的共鳴。
凱恩斯在1920 年曾經(jīng)發(fā)布一則預言:經(jīng)濟問題將在百年內(nèi)終結。“人類自從自由出現(xiàn)以來,第一次遇到了真正永恒的問題——從緊迫的經(jīng)濟束縛中解放出來以后,應該怎樣面對他的自由?”
21 世紀,科技的進步使得人們需要匍匐在生產(chǎn)線上工作的時間縮短,所謂的自由時間越來越多,然而我們發(fā)現(xiàn):自由是一個自尋目標的狀態(tài),像一片廣袤的荒地,許多人面對它不知所措。
人工智能把我們從工作和家務的勞碌狀態(tài)中解放出來,把自由支配的閑暇時間還給了我們。領到自由這張支票之后,很多人沒有兌換到快樂,而是不經(jīng)意中陷入了孤獨。所以,如何面對孤獨?成了我們終結經(jīng)濟問題之后必須直面的心理問題。
“狂歡是一群人的孤獨”,泰戈爾這句詩極為形象地概括了社交的主要功能。大家以各種名義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聊聊天,歡聲笑語畢,各自散去,心里仍縈繞著若有若無的失落。
打開手機的屏幕,沒有更新的信息,朋友圈沒有了昔日的熱鬧,寂靜得像窗外的陰霾。
放下酒杯,打開電腦,屏幕亮了,我咔噠咔噠地在鍵盤上敲下一行字:
“孤獨是什么?孤獨就是你想聆聽的時候,這個世界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