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 箐，周玉屏，陶 煜

（衡陽師范學院 南岳學院，湖南 衡陽 421008）

女書這一特殊的文字符號體系于2002年被國家檔案局收藏在《中國檔案文獻遺產名錄》里。女書以女字為基礎，有著本地的方言、口頭的文字、讀唱表演、女性社交習俗等多方面文化事象，幾乎包含了非物質遺產中國際分類定義的五大類別。女書這一獨特的社會文化對民族文化具有一定的影響力，無論從社會學角度還是音樂形態(tài)學角度來分析研究，對于這個即將消失的文化，我們有義務從不同的角度去闡述，使其得以更好地保存及傳遞。

一、江永女書歌謠的起源及歷史發(fā)展

湖南永州江永屬于偏僻的湘南山區(qū)，地處都龐嶺與萌渚嶺之間，這里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聚集區(qū)。江永本地特殊的自然環(huán)境和社會人文環(huán)境，孕育了女書這一人類文明的藝術奇葩。關于女書的來歷，民間有兩個故事傳說。一個是胡玉秀造女字，古時候，上江圩荊田村有一位德才兼?zhèn)涞哪贻p姑娘，名叫胡玉秀，因為被皇帝相中而進宮為妃。胡玉秀進宮之前，為了以后能跟家人互通信件交流感情，便創(chuàng)下了一種像螞蟻的字，就是現在的女書。另一個是九斤姑娘造女字，很早的時候，桐口村一婦女產下了一個9斤重的女嬰，被稱作九斤姑娘。九斤姑娘年少時因為女紅做得好、歌唱得妙而受到周邊姑娘的喜愛。為了加強女友間的情感交流，九斤姑娘便創(chuàng)造了這種女字，便于姐妹們寫信、編歌、互傳情感。江永女書歌謠是江永女書文化中一個很重要的內容。

對江永女書歌謠的有關文獻記載最早出現在民國二十年七月和濟印刷公司刊印的《湖南各縣調查筆記》上冊“花山條”。一開始，江永女書歌謠流傳很廣，江永縣及毗鄰地區(qū)都有流傳，但在建國以前已經全部消失了。因為女書創(chuàng)造者的特別，所以江永女書歌謠出現在不同的女性活動中，女性朋友們經常聚在一起拿著扇面、巾帕、紙面來吟誦自己的情感，并且在很多民俗活動和民俗節(jié)日中，江永女性會唱江永女書歌謠來調節(jié)氣氛，如婚嫁時的坐歌堂、七月初七的乞巧節(jié)等。江永女書歌謠流傳的方式主要靠長輩教晚輩演唱，流傳方式的獨特性很強。新中國成立以后，女書主要的流傳地區(qū)以上江圩鎮(zhèn)為中心的江永東北及毗鄰地區(qū)，包括鄰近的黃甲嶺鄉(xiāng)、瀟浦鎮(zhèn)銅、山嶺農村等地，流傳的方式還是沒有改變，但是各種民俗文化活動越來越少了，導致江永女書歌謠的傳唱度越來越低。

二、江永女書歌謠的藝術特征

目前我國對江永女書歌謠的調曲分析的資料還比較少，因為不同風格的歌曲的特點是不一樣的，音樂感受也是不一樣的。江永女書歌謠有兩類不同特點的唱法，一種是讀紙、讀扇時的讀唱，一種是民俗活動及節(jié)日里的高聲歌唱。筆者去當地采風的時候，胡美月老師教授了簡單的送嫁歌，送嫁歌也是坐歌堂中的一種，是民俗活動里的歌謠。本文將從以下四個方面對江永女書歌謠的音樂元素特點進行簡單分析。

（一）豐富而獨特的旋律風格

江永女書歌謠的兩類歌曲在旋律上能明顯區(qū)別開。民俗活動及節(jié)日類型的歌曲的旋律花哨一些，在音樂表現上更加豐富，旋律變化多端，而讀紙、讀扇時演唱的歌曲旋律平穩(wěn)一些，音樂起伏不大，節(jié)奏平整。比如民俗活動中坐歌堂演唱的歌曲《十二月回家歸望娘》中的很多連線、三連音等復雜的節(jié)奏型，起音跟落音都普遍高一些，而讀紙、讀扇時演唱的曲目《訓女詞》中就相對弱一些。雖然兩首歌曲都有想要表達的情感，但是節(jié)奏型的不同與音符之間起落的不同帶給人的音樂感覺是不一樣的?！妒禄丶覛w望娘》表達了自己回家看娘的激動心情，像歌劇中的詠嘆調，后者則是模擬生活中讀訓女詞告誡自己的女兒，像極了格局中的宣敘調。

（二）極具規(guī)律的調式音階特點

江永女書歌謠最常見的是商調式和羽調式，商調式的歌曲如《石巖出水水推沙》《十二月季節(jié)歌》《兒女成長歌》等，羽調式的歌曲有《訓女詞》《十二月回家看望娘》等。除了最常見的商調式和羽調式，還有宮調式和徵調式，角調式很少。江永女書歌謠最為普遍的是五聲音階的曲子，如《十二月季節(jié)歌》《兒女成長歌》《姐妹歌》等，其次是四聲音階，有由dol、re、la、mi四音組成的，也有由dol、mi、sol、la組成的，如《兒歌》《訓女詞》等。無論是四聲音階還是五聲音階譜曲，音符與音符之間的跨度都不大，基本在四度音程關系以內，只有少數民俗活動或者節(jié)日的曲目會出現一個或者兩個六度音程關系的音符。比如經典女書歌曲《姐妹歌》傳遞的是姐妹間的情感，它是一首羽調式的五聲音階的歌曲，音程關系在四度以內。此外還有送嫁歌《金砣女》，它是一首宮調式的五聲音階的歌曲，曲中有個低音la到高音mi的六度大跳，不同類別的歌曲可以有相同的調式，但是音程關系的體現是完全不同的。

（三）重復性發(fā)展的曲式結構

江永女書歌謠的曲式由單一部曲式結構及各種變形構成，一般分為一句體、二句體、三句體。一句體就是一句旋律重復唱多段詞，二句體就是兩句旋律重復唱多段詞，二句體的上下句可能是a+b，也可能是a+a1。三句體是在二句體的基礎上添加了一句語氣詞，曲式結構為a+b+c、a+b+a1、a+b+b1等等。如《房屋中間有條藤》是一首宮調式的一句體歌曲，它就是一句旋律重復唱多段詞，曲調也可以根據不同歌詞的讀音而稍作改變，但是不影響歌曲的曲式結構，是一首送嫁歌?！杜畠焊琛肥且皇咨陶{式的三句體歌曲，它在兩個樂句的后面加了一句語氣詞演唱，曲式結構為a+b+c，是一個上下對應的過程。語氣詞的加入只會讓音樂變得更加動人，讓音樂表現更加豐富多彩。

綜上所述，江永女書歌謠的曲式結構特點為曲式結構基本以重復為原則，旋律特征就是在相同的曲式結構里，通過使旋律變得更加花哨來表達不同的情感。此外，在某些以對比為結構原則的類型中，雖然在旋律的展開上向著不同的方向發(fā)展，但是音樂素材是基本相同的，只是音調和落音不同。

（四）富有詩意的唱本

江永女書歌謠的唱本是詩歌體裁，基本為七言韻文，還有少見的五言、四言、三言韻文，還有少量的雜言。雜言有三言跟七言的結合、三言跟五言的結合、五言跟七言的結合，如一歲女/手上珠，二歲女/纏腳嬰，三歲學行又學走，四歲提籃進菜園……，前兩句是三言韻文，后面就是七言韻文。江永女書歌謠唱本的表現種類很多，內容可分為趣事歌、訴苦泄憤歌、童謠、祝壽賀節(jié)歌、婚勸解歌、嫁禮儀歌等，無論什么體裁都有七言韻文、五言韻文、三言韻文、雜言韻文的唱本。每個女性在創(chuàng)作唱本時都是根據自己當時的心情用女字記錄下來的，表達的都是當下的情感。

三、江永女書歌謠的保護與傳承

（一）重點保護女書傳承人

要想使女書真正永久地保存與傳遞下去，關鍵人物就是女書的傳承人。筆者認為，作為女書傳承人她不僅是文化的傳遞者還是社會成員的一員，她必須擁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與經濟基礎，如給予她特定的傳人證書、一定的專項撥款、一定的生活補貼和社會保險金等等。無論一個人的品德多么高尚，她還是要為自己的生活而低頭努力。筆者覺得，必須要對女書的傳承人提高物質的保障與精神的保障，政府要以一個關懷者的態(tài)度來看待他們需要什么，缺少什么，如果給予傳承人所需要的保障，那是對傳承人的肯定與鼓勵，會讓她在保護和傳承的道路上更有前進的動力。如果我們在享受這優(yōu)美的文化而忽視他們的處境時，那我們就失去了保護中最人性的那一部分。

（二）江永女書歌謠創(chuàng)作的規(guī)范化

相關音樂專業(yè)研究人士應該教會女書傳承人一些簡單的樂譜知識，以便于幫助傳承人規(guī)范江永女書歌謠的創(chuàng)作。江永女書歌謠的創(chuàng)作全憑吟誦者自己的感覺，不同的人因為感受不一樣，所以吟誦出來的作品的感覺會不一樣。由于新生代女性的審美情趣的不一樣，使得江永女書歌謠很難得到后輩的喜愛，這也是傳承人所面臨的問題。他們可以把江永女書歌謠根據不同的風格創(chuàng)作成不同類別的歌曲，創(chuàng)作的歌曲既不失原生態(tài)的味道又能受江永縣新生代女性的喜愛，重點是這些曲調都是能夠在正常的情況下可以用樂譜記錄下來的。這樣對于江永女書歌謠作品的保存及傳遞有很大的作用，當傳承人自己會記譜、識譜時，他們就可以把記憶中的江永女書歌謠作品和新創(chuàng)作的江永女書歌謠作品用規(guī)范的歌譜記錄下來，得以永久地保存與傳遞，這樣下去江永女書歌謠的歌譜真品會越來越多，而不僅限于研究人員記錄的那幾首有待考察的歌譜了。

（三）培養(yǎng)傳承人

女書現在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許多人想要一探女書的風采。筆者認為，在這個關鍵時刻，政府應該幫忙組織人員編寫規(guī)范又簡單的女書教材，并分發(fā)到江永地區(qū)的每個學校中去，讓學生在課余時間可以欣賞學習這充滿魅力的文化。筆者相信，這樣的教材不會僅僅流傳在學校，而且還會吸引很多外界人士來學習這種獨具魅力的文化，當代傳承人也可以借助教材培養(yǎng)更多更優(yōu)秀的傳承人。筆者覺得學習教材不是重點，重點是讓更多的人喜歡江永女書歌謠，加大傳唱度。就像很多網絡歌曲，也許你聽著并不是那么好聽，當大家都會唱那么一兩句的時候，你也會情不自禁地跟著哼唱。

（四）社會共同保護

筆者認為保護江永女書歌謠應該綜合多方面力量，而不是僅僅局限于傳承人跟政府。我們可以集結村民的力量、旅游者的力量、專業(yè)文化研究人員的力量，將這五種力量合在一起，以民俗文化活動為紐帶，共同保護與傳承江永女書歌謠。如果以這種方式來保護與傳遞江永女書歌謠，一定會給女書文化帶來更多消費群體，讓更多人成為女書文化的消費者、保護者、傳遞者。人們都說，音樂是最能打動人心的，即使語言不同，但是用音樂傳遞的感情是一樣的，江永女書歌謠本來就是與民俗文化密不可分的?，F在的女書村已經很少有民俗活動了，所以江永女書歌謠的傳唱也越來越少了，我們要發(fā)動所有可利用的力量來復蘇女書民俗文化，讓江永女書歌謠繼續(xù)傳遞下去。筆者覺得這些民俗活動可由政府跟當地村民來組織，讓女書的傳承人用江永女書歌謠多與游客互動，吸引游客學唱江永女書歌謠。

四、結語

江永女書歌謠是江永女書中重要的內容，隨著時間的變遷，江永女書歌謠的傳承面臨著重重困難，如老一輩傳承人才的逝世、新生代元素的沖擊、女書歌謠傳承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被破壞等。我們要深入了解它的藝術內涵，挖掘它的存在價值，更要保護好這個美麗的文化。江永女書歌謠不僅是中國的財富，也是世界的財富，它給中國乃至世界的非物質文化領域帶來的影響會一直持續(x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