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鳥

愈來愈純粹的事物

一次次彎下腰抱起他

不急躁，用足夠的耐心和溫柔

哄乖哭聲嘹亮的他

一次次張開雙臂，把他摟在胸前

重復腹心相依，永不分離的誓言

一次次輕拍著哼唱入睡的歌謠

讓世界寧靜成一首

簡單的曲子

覺得什么都是多余了

一次次在夜最深的時候醒過來

喂養(yǎng)小小的他

一次次擦拭哭出的眼淚

嘴角的奶液

一次次把他扶起來站在腿上

感受重量和力量一點一點地增長

一次次長久地注視熟睡的他

感受他從我而來

卻給世界另一種表達

一次次，一次次

我伸出手去給予時

總感覺自己取之不竭

在瑣碎無止地磨損中

成為愈來愈純粹的——

一個母親

你喚我

又陷進去了，抬頭踮腳

也夠不著高處的詩意

我就是庸常本身

流水一樣瑣碎

流水一樣波瀾不驚

但是你喚我的聲音里

有源源不斷的新鮮

你喚我

媽媽，媽媽

仿佛腳下的星球在借你之口

圓滿我

媽媽，媽媽

一次次在空氣里閃出細小的光

像滔滔大河里乍現的詩意

月光抬高了我的眼睛

月食之后的夜晚亮如白晝

白晝——依舊是流水的一日

我擦地，掃地

洗菜，煮飯

喂飯，哄睡

無數次彎下腰

拾撿撒落一地的玩具

在他抱著我的腿的時候

把他舉到胸前

而看不見的勞動是心的付出——

看著他搖搖擺擺地跑來跑去

而揪得時緊時松

帶著一身疲倦舉頭望月

明明如月——

月光就在此時抬高了我的眼睛

讓我看見

我們正在擁有

星辰般的歲月

夜晚的燈光下

夜晚的燈光下

你柔軟的小身體倚在我身上

跟隨我走進面前的故事書

身邊的一切都不見了

你呼吸著母親的氣息

我呼吸著孩子的氣息

在你離開我的身體之后

我們真正的關系

是在一起忘我的想象的時刻里

重新建立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