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建榮

英烈小檔案

蔡會文（1908—1936），湖南攸縣人。1926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27年參加秋收起義和開辟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的斗爭。1929年轉戰(zhàn)贛南、閩西，出席古田會議。1930年任紅一軍團第三軍政委。1932年任湘贛省軍區(qū)總指揮、總政委兼紅八軍政委。1934年任粵贛軍區(qū)司令員，紅軍長征后與項英、陳毅一起在蘇區(qū)堅持戰(zhàn)斗。1936年壯烈犧牲。

這次的突圍任務十分艱巨，紅軍要闖過廣東軍閥陳濟棠的精銳部隊余漢謀第一軍把守的云河、馬嶺和牛嶺這3個主要關口。

叢林里，贛南省委官兵1800多人靜聽著蔡會文作行動部署，大家神情肅穆，斗志高昂。蔡會文講完話，又到各個隊列中檢查指戰(zhàn)員們出發(fā)前的準備工作。從干部到戰(zhàn)士，個個顯得那樣精干、利索，連省委書記阮嘯仙也是全副戎裝。他雖然身患疾病，但精神仍然很好，給大家很大的鼓舞和激勵。蔡會文盯住在高虎腦戰(zhàn)斗中立過戰(zhàn)功的光榮連1班班長余虎，將他叫出隊列，抓著他的膀子向阮嘯仙走過去，說道：“嘯仙同志，您身體不好，行軍不方便，我給您增加一個警衛(wèi)，他叫余虎?！庇嗷②s忙跨前一步，腳跟一靠，向阮嘯仙行了一個軍禮。

“好極了！好極了！”阮嘯仙激動得連忙握住蔡會文和余虎的手。

吃過晚飯，部隊在阮嘯仙、蔡會文、劉伯堅、陳丕顯的率領下離開仁風山向南突進。剛剛進入馬嶺，兩山之間突然傳來了猛烈的槍聲。

蔡會文抓住敵人的火力弱點，一躍而起，舉起右臂往西一揮，向部隊發(fā)出命令：“跟我來，沖??！殺?。　奔獗B和警衛(wèi)班的戰(zhàn)士們好像猛虎撲羊，闖入敵陣。

少共省委書記陳丕顯不斷地高呼：“沖??！殺啊！”指戰(zhàn)員們更加斗志昂揚，勇不可當。經過一番浴血奮戰(zhàn)，終于殺開了一條血路，占領了東面的制高點，用機槍、步槍組成密集的火力網把敵人壓了回去，接應后續(xù)部隊往外沖殺。

此間，劉伯堅到達信豐縣的唐村時，因左腿被敵人擊中，不幸落入了敵人的魔掌。

第二天天亮，余虎滿臉血污和淚痕艱難地趕上了部隊。他一見蔡會文，就止不住哭聲說：“報告司令員，我們首長犧牲了。”

蔡會文一聽，大吃一驚，跨前幾步，焦急地問道：“什么？你說什么？”

余虎斷斷續(xù)續(xù)地回答說：“隊伍進到牛嶺，遭到敵人伏擊。首長帶病堅持指揮戰(zhàn)斗，被一顆流彈擊中胸口……”

蔡會文沉痛地佇立山頭，眼里噙滿了淚水，悲痛地說道：“圣地埋忠骨，浩氣貫長虹！……我們一定高舉起你們生命的火把，努力奮斗！”

蔡會文率領部隊突破敵人的重重包圍，夜行曉宿，行進在桃江之畔的崇山峻嶺中。一路上，前有反動靖衛(wèi)軍攔路，后有強敵追擊。蔡會文指揮部隊避實就虛，翻山越嶺，迅速向西南方向前進。一個多星期的行軍戰(zhàn)斗，出發(fā)時1800多人的隊伍只剩下80多個人了。

到了桃江，又有幾批被打散的戰(zhàn)士陸續(xù)趕上了隊伍。一清點，竟有300多人！蔡會文想到隊伍進入油山之后，跟李樂天、楊尚奎領導的游擊隊會合起來，將是一支多么可觀的力量。巍峨磅礴的南嶺，又將燃起勢若燎原的革命烈火，他禁不住昂首高吟：

三月渡桃江，江水滔滔不絕；休道人饑馬乏，三軍心似鐵。

過關斬將敵膽寒，破賊圍千疊。指顧油山在望，喜遂風云合。

過了桃江，蔡會文派人尋找當?shù)攸h組織。中共大隴秘密區(qū)委的同志們把準備種早稻時吃的豬肉和正要下種的紅薯都送來了，以補充部隊的給養(yǎng)。

曉星掛在了東方的天宇上，樹林草叢中還是一片寧靜，戰(zhàn)士們用來枕頭的石塊上淌著露水。陳丕顯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蔡會文佇立在土崗上正在替同志們擔任警衛(wèi)，于是起身走過去，激動地說：“司令員，你也該休息一會兒了?！辈虝膮s避而不答，一邊凝視著東方的曉星，一邊把自己剛剛寫就的一首《突圍行軍紀事》遞給陳丕顯，臉上漾起了無限的春風。

料峭春寒溶，強敵跟蹤，夜行山谷月朦朧。林密坑深驚敵膽，莫辨西東。

血染遍山紅，士氣豪雄，餐風飲露志如虹。倦臥茅叢石作枕，若醉春風。

1935年3月，蔡會文率部從中央蘇區(qū)突圍出來，向南嶺油山進發(fā)，沿途挫敗了敵人無數(shù)次圍追堵截，勝利地向信豐河邊挺進。正當蔡會文帶領幾個團、營級干部沿河選擇渡河地點時，江西敵兵和被擊潰的廣東“丘八”（即士兵）匯集在一起，緊緊地追了上來，怎么辦呢？唯一的辦法是馬上組織部隊搶占左邊的一個山頭。

部隊剛爬到山腰，敵兵已蟻集在山腳下。紅軍剛登上山頂，敵人就控制了整個山坡，并向山頭發(fā)起了進攻，而這座山的前面是個扇形大坡，后面卻是一個險要的懸崖，易進難退。山坡上人頭攢動，煙塵滾滾，敵人如潮水般向山頭涌來。激烈的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蔡會文指揮部隊打退了敵人的一次又一次進攻，紅軍也為此付出了很大的犧牲。最后，戰(zhàn)士們的子彈打光了，就搬起石頭向竄到前沿陣地的敵人砸下去。

敵人的強攻被打退后，并沒有善罷甘休，他們憑借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在山腳下又開始集結，妄圖再次發(fā)起攻擊。

“司令員，我們不行了，您領著同志們突圍出去吧，這里由我們來對付！”重傷員們齊聲向蔡會文提出請求。

“我們是共產黨員，請黨組織給我們最后一次任務，讓我們掩護同志們突圍！”無產階級的先鋒戰(zhàn)士排列成威武雄壯的鋼鐵隊伍，向蔡會文發(fā)出震撼山岳的呼喊。

“我們是共青團員，請首長把我們留在陣地上，這就是我們的入黨申請書！”

蔡會文為革命征戰(zhàn)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催人淚下的悲壯場面。他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地望著這些患難與共、風雨同舟的戰(zhàn)友犧牲自己！

蔡會文咬緊牙關，沉著應對，不動聲色地在陣地上一邊逐個檢查傷員的傷情，一邊思索。當他看到一個戰(zhàn)士斷下自己的一節(jié)綁帶替一名傷員包扎傷口時，突然眼睛一亮：對了，綁帶送人！他立即吩咐全體指戰(zhàn)員把綁帶解下來，然后一根一根地連接成一條很長的布索，把布索的一端牢牢地綁在一座土丘背后的半截樹樁上。

戰(zhàn)士們恍然大悟，蔡會文是要用綁帶把大家放下懸崖去。大家都用激動的目光看著扎好的綁帶，可就是沒有人行動，干部要為戰(zhàn)士做后盾，戰(zhàn)士要堅守陣地阻擊敵人，大家都相互謙讓。

敵人的炮彈又在山頭炸響了，指戰(zhàn)員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仍然沒有人走近樹柱，只有王赤等幾個團、營級干部神秘地在一邊嘀咕。時間刻不容緩，蔡會文急了，大聲喝道：“再猶豫下去，就等于幫助敵人消滅自己，誰不聽從命令我就處罰誰！”

不等蔡會文把話說完，王赤使一眼色，幾個干部一擁而上，迅速地把蔡會文捆個牢牢實實。

“你們要干什么？！”這突如其來的捆綁讓蔡會文無所適從。不容蔡會文多想，同志們把他抬到懸崖邊上，王赤誠懇地說：“司令員，為了黨的事業(yè)，為了我們這支部隊，您一定得先下去。”

蔡會文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眼睛模糊了，看不清戰(zhàn)士們的面容。他第一個被迫放下了懸崖，緊接著，其他指戰(zhàn)員和傷病員也都利用綁帶滑下了懸崖，全部脫險了。

（摘自“湖湘英烈故事叢書”《餐風飲露志如虹·蔡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