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瑜 李洪淼 秦怡

無聲的世界里，“90后”女孩譚婷的生活、求學、成長，每一步都是“困難模式”，她卻一路逆襲，選擇做一名開拓者。作為我國首位通過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的聽障人士，她最終成為一束光，直接照進了聽障人群的無聲地帶。她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不管遭遇多大的困難，只要努力，每個人都可以實現(xiàn)夢想。

應(yīng)聘律師事務(wù)所，她重新開口說話

1992年出生于四川涼山的譚婷，在8歲那年遭遇了一場意外。彼時，患中耳炎的她，在針灸治療中導(dǎo)致神經(jīng)性耳聾，雙耳重度失聰。因此，讀小學二年級的譚婷輟學在家。

13歲時，譚婷開始到西昌特殊教育學校學習文法手語，后轉(zhuǎn)到有高中部的樂山特殊教育學校學習，2013年考入重慶師范大學特殊教育專業(yè)本科就讀。

“成為一名律師，是受了唐帥律師的影響?！碧茙?，是我國手語律師第一人。2017年，譚婷大學畢業(yè)不久后，在網(wǎng)上看到了唐帥招聘律師助理的信息。因為此前關(guān)注到唐帥幫助聽障人士維權(quán)的報道，譚婷決定前去面試，并順利成為律師助理。

進入律師事務(wù)所后，唐帥給譚婷的任務(wù)是成為聾人委托人和律師之間的橋梁。為了方便溝通，失去聽力后就再沒開口說過話的譚婷開始進行發(fā)音練習。

一開始，譚婷的喉嚨有些受不了，每次發(fā)聲都像針扎一樣刺痛，腫得喝水都疼。光是“很高興認識你”這句話，她就練習了3個月。為了練習說話，日常生活中，從點餐到買東西，譚婷都盡可能和別人用語言溝通。

經(jīng)過這些年的練習，譚婷已經(jīng)能和身邊的律師流暢溝通。她把開口說話的過程形容為“從內(nèi)打破一枚雞蛋”，“當我努力去面對所謂的‘殘缺，就是一步一步在成長”。

“在工作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求助的聽障人士文化水平有限，甚至有一些人是文盲?！弊T婷告訴記者，前來求助的聽障人士普遍依靠自然手語進行溝通，且法律意識淡薄，甚至有的人侵犯了別人的權(quán)益，或是自己的權(quán)益被侵犯，都不自知?！坝袝r候好幾個人同時來找唐帥律師求助，而他無法分身接待，我就幫著接待?！痹谶@個過程中，譚婷萌生了學好法律知識的念頭，“看到他們著急，我希望能夠幫他們一把”。

歷經(jīng)三年，她成為首位通過法考的“聽障律師”

在協(xié)助唐帥接待前來求助的聾人朋友時，譚婷意識到，聽障人群在面臨法律問題時，常處于“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狀態(tài)。她希望自己能成為既懂手語又懂法律的專業(yè)人才。

2017年，譚婷開始準備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這項考試難度很大，對于跨專業(yè)學法律的譚婷來說，更是難上加難。她請教身邊的律師，準備考試資料，平時通過看授課視頻、看書、練題來自學。

因為聽不見，她的學習進度很慢。一段30分鐘的視頻，譚婷要對著授課視頻的字幕反復(fù)看，花3個小時才能看完。

譚婷考了3年，2018年，差10分；2019年，差4分。學習上再苦再難，她都沒有停下腳步，3年里唯一讓她想放棄的時刻，是聽到母親病重的消息。2020年，譚婷第三次參加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的前一周，母親被診斷為癌癥晚期。這個噩耗讓譚婷一度崩潰。譚婷的父親在2015年因為癌癥離開了人世，母親是她最重要的精神依靠。此時，母親正被病痛折磨，譚婷一心想回到母親身邊照顧她。

“我當時想放棄那次考試。但媽媽說，你應(yīng)該為這個社會而活，必須去做一些對這個社會有益的事情?！睅е赣H的囑托，譚婷走進了考場，含淚完成了考試。

最終，她通過了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成為全國首位通過這項考試的聽障人士。母親的那番話，她始終記在心中，“這意味著一種期盼，也是一種責任。她不想我辜負唐律師對我的栽培，也不想我辜負社會為我提供的學習機會和資源”。而今成為一名律師，譚婷說，她想用行動回報社會，幫助聽障人群維護他們的權(quán)利。

錄制手語普法短視頻，為聽障人士發(fā)聲

今年，譚婷又多了一個身份——“寶媽”，這也讓她體會到很多聾人父母的不易。

譚婷的丈夫是她的大學同學，也是一位聾人。寶寶晚上哭鬧時，由于他們二人都聽不到聲音，只能輪流值守換著睡，長期下來非常疲憊，“聽障帶來的不便和無奈，那種感覺我懂，所以我更要為他們出一份力”。

一次工作中，她接觸到一位聽障人士，對方在父母包辦婚姻的情況下，嫁給了一個健聽人，卻在婚后遭遇家暴。“她想離婚，但是老公不同意?！绷私獾阶T婷所在的團隊后，這位當事人來到律所求助。“她從2019年冬天開始找我們，直到2021年6月才找到我們?！弊T婷說，她始終記得，那個姑娘用手語說起自己經(jīng)歷時的那種無助，“邊打手語，邊流淚”。

在譚婷和團隊的努力下，這個姑娘終于成功離婚并重組了幸福的家庭，開始了新生活?！澳軌虮M自己的綿薄之力，用手語普法，讓更多的聽障人士知法守法并懂得保護自己，這就是我最大的成就感?！弊T婷說。

休產(chǎn)假時，譚婷也沒有放下普法工作，她的短視頻賬號每周都會進行普法直播。譚婷的粉絲大部分都是聽障人士。對于他們在直播中提出的問題，大到法律糾紛，小到求職、人際交往，譚婷都會視頻連線，用手語耐心解答。

譚婷還錄制了很多手語普法短視頻。在她看來，“手語普法視頻能夠讓更多人看到聽障人士遇到的困境，也有助于聽障人士打破‘壁壘，融入社會”。讓譚婷高興的是，越來越多的健聽人也開始關(guān)注她。在這些粉絲中，很多人被譚婷的經(jīng)歷所打動，也有人提出想自學手語，幫助身邊的聾人朋友。

譚婷辦公桌上的便簽上寫著：我想用一雙會說話的手，把正義的聲音帶到每個無聲的角落。這是通過法律職業(yè)資格考試后，譚婷對自己的期望。未來，譚婷希望一直保持學習的狀態(tài)，不忘一路走來的初心，“給聽障人群帶去更好的法律咨詢服務(wù)，讓無聲世界的同胞，感受到正義之光”。

（選自2022年第6期《現(xiàn)代青年》，本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