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丹/廣東
寂黑之中。黃竹根向大地致敬。它縱身尋覓。幾處拱起的地面,如鯨魚呼吸。黃竹之女褪去麻衣,嬌羞地打量著天和遠山,這固然是與大地媽媽截然不同的溫暖和煦。水嘩嘩淌過她的身子,歡喜這熟悉的清冽。大口大口呼吸光的味道。在竹砧板上躺下,張望、期待嶄新的世界。
咔嚓!分兩截,四片鵝黃筍衣輕飄飄地落在砧板陰面。一窗的云飄蕩,火苗升騰,清水咕嚕咕嚕,沸水掩蓋了竹女的呼喊。
筷子兄長認識黃竹筍妹妹。憶及他在山間拔節(jié)生長、劈開晾曬、削圓拋光、刻字運輸,顛沛流離之后是平靜下來。飛鳥游魚走獸家禽雞子青草黃花。人間百味,極致的味覺誘惑,他不起一念。只如今觸及筍兒妹妹。貪嗔癡,欲望,都恢復(fù)了。
渡船停篙,細風(fēng)拍著竹樓。兩位老人從屋檐下趕來。草帽熱烘烘與茶幾寒暄。遠去的社鼓聲。枇杷樹。炊煙。
他們坐在廊道。黑門檻陪一木桶井水清談。長長的祖屋嵌著天井篩下四四方方的光。石墩子聽著沉緩的呼吸,屋角的梔子香點醒蝴蝶。
綠風(fēng)搖擺甕里茶煙。睡著的心眼把夢化了。白塔悠悠,虎耳草只是長。劃船,他飲盡了藍色的生活與愛。黃土墻別著涼涼的香氣。艾葉和菖蒲,送來了爺爺?shù)膯柡颉?/p>
河水斑駁。如博物館里的貼金銅鼓。落日沉入山的濃黑陰面。
如一滴墨汁青睞生宣,水面掃描出月色。
你告訴我尾生抱柱的夜晚,塞外梅笛已老?!帮L(fēng)搖鈴曳是故人過訪,彼時,邊疆夜月流瀉著百合花香?!鼻迕鞴?jié)氣,高墻內(nèi)梅子冷綠,望著鈞瓷花瓶,蔚藍的海浪翻滾雪沫,朱色妃色一齊涌來。
麥田換了不同的面具,向著延伸的凝滯的河水——松石綠是此刻!
芭蕉將綠意分給這網(wǎng)蛛絲。我的足音染上青草氣息。風(fēng)翻動滿院金黃躍出那道從未打開的柴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