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妤
把柴米油鹽和書放在一起顯然有些不倫不類。對一些人來說,書是高雅圣潔的,和卑微瑣屑的柴米油鹽風(fēng)馬牛不相及。對另一些人來說,柴米油鹽是實實在在、不可或缺的,而書籍這種東西卻是好高騖遠(yuǎn)、不著邊際的,它們之間,不說八竿子打不著,至少也是“志趣迥異”的。
不過如果把它們作為生活要素(而不是生存要素)來看,它們其實是可以相提并論的,而且很應(yīng)該相提并論的。
強調(diào)生活要素而不是生存要素,是因為,如果你不僅僅是活著,而是生活——發(fā)現(xiàn)生活,創(chuàng)造生活,體味生活,那么,柴米油鹽和書作為生活的兩極:物質(zhì)與精神,保證基本生存和提高生活質(zhì)量,就是同樣至關(guān)重要的了。就像汽車是我們雙足的延伸一樣,書籍是我們大腦的延伸、心靈的延伸、感官的延伸。
一個終其一生什么書也不讀的人,他的生命只有一次。除了他自己所遭遇、所聽說、所體味的,他不知道還有別種生命方式、別樣生活軌跡。
而一個博覽群書的人,他所涉足、所體悟、所了解、所思索的,顯然是成百倍、千倍地增加了。他可以徜徉在歷史的長河中,體察帝王生涯、布衣甘苦;他也可以奔走于異國的疆域,飽覽山川景物、風(fēng)土人情;他還可以出入歐洲的沙龍、拉美的叢林,或做風(fēng)流倜儻的情人,或為躍馬橫戈的猛士……
這時,他的心靈不僅僅是他的心靈了,那里注入了別的心靈——遙遠(yuǎn)的、陌生的、怪誕的、無羈的、奇異的、豐厚的……我常想,人類實在是奇妙。當(dāng)他了悟生命只有一次,人生只有一回時,他便讓語言插上了翅膀——語言不僅僅是交流、闡述的工具,它還用來記錄、編織、演繹。通過語言,人為自己的有限提供了無限的補充。
也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常常慶幸自己是個喜歡閱讀的人。書籍使我們的生命,成百倍、千倍地擴大。無論聲像影視將來多么發(fā)達(dá),都不能取代閱讀。因為只有閱讀能使我們不僅僅是被邀的“客人”,而且是從容的“主人”——無聲的鉛字敞開在那里,我們可以隨時隨地地進(jìn)出,自如從容地思索。
(摘自《寫作的女人》,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