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強(qiáng)勇
老家宅子的房前屋后都是樹,有的是我所種,有的是父親栽種,還有的是爺爺手植,當(dāng)然,也有風(fēng)刮來或是鳥兒銜來,自然生長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如此漫長的歲月里,曾有無數(shù)雙眼睛注視著它們,有無數(shù)雙手在它們身上撫摸。上了年歲的樹高大健碩,三五年的樹也是枝繁葉茂,看著,讓人滿心歡喜。
現(xiàn)在回老家,母親常常說我與樹有緣,也正如我的生命一樣——即或是后天形成的一些不足,但生命力卻依舊堅韌頑強(qiáng)。有的樹雖然不是特意栽種的,卻也生長得異常茁壯。我想亦是,若是我的椿樹還健在,也是已過而立之年??上纳舱墼诟徶?,原因有很多種,說起來實在是荒唐的,竟然是嫌它生長得太快、太高大,遮住了陽光,讓老家宅子的前廊討不到光線。
那年春天,我十一二歲的樣子,正是束發(fā)的年齡。與我家相鄰的一位堂叔不知從哪里帶回來一捆樹苗,小樹苗連根兒一米多高,正好和我的身高差不離。看著堂叔在他家院子的房前屋后挖坑栽樹,我心想要是我也能栽種一棵樹苗該多好啊,卻終究是不敢說出來。我討好地跟著堂叔,幫他扶幼小的樹苗,有時還學(xué)著他的樣子,朝著栽下的樹坑用力地踩幾下土。我看到堂叔拿起一棵樹苗,又隨手地扔在一邊,另外拿起一棵樹苗栽了下去。我看到被扔掉的樹苗有明顯的異常,像個連體的胎兒從接近根部的地方分成了兩個枝杈,樹苗的根部還有一個巨大的樹瘤,好像人的腦袋上生長著一個巨大的瘤子。于是我怯怯地問道,堂叔,這棵樹苗能給我嗎?堂叔說這樹苗怕是栽不活,成不了材,你要就拿去吧。我高興地?fù)炱饦涿?,也不給堂叔幫忙了,趕忙就往家里跑,生怕堂叔反悔又不把樹苗給我了。于是,在我的少年時期,就開始了我與樹的情緣。
我的老家有很多無主的空地,溪溝旁、田坎邊,還有公共的曬谷場,都被勤勞的鄉(xiāng)親們開成了一丘一丘的菜地。我還小,不敢將樹栽種到那些地方,我便在老家宅子的前面,尋到了一塊小小的空地,又找來一把鋤頭,就在這空地上挖了個小坑。我也不知道那時是怎么想的,拿了一把砍刀,就將那個巨大的樹瘤切了下來,又把另外一根看上去病懨懨的枝杈斬斷了,就種下了這棵被堂叔扔掉了的樹苗子,還學(xué)著堂叔的樣子給小樹苗澆上了水。現(xiàn)在想來,我那么小的年齡,竟然敢如此大刀闊斧地砍去自以為不行的枝丫和根部,簡直匪夷所思。
父母回到家,看到屋門前栽下的樹苗。母親問是不是我栽下的,我說是隔壁的堂叔不要了的樹苗,我拿了來,就栽下了。母親說,好,這是椿樹苗,栽下就能成活的。倒是父親,并沒有問我,但是我看到父親用手扶了扶幼小的椿樹,搖了搖頭,就回屋子里去了。
我并不知道椿樹的適應(yīng)能力很強(qiáng),我更不知道,那小小的空地,對于幼小的椿樹苗來說,竟然是它的“風(fēng)水寶地”。那時老宅子的房前沒有大樹,在離房子四五米遠(yuǎn)的地方有幾株低矮的杜鵑、月季、芍藥和杜仲,土坎邊還生長著一種叫菖蒲的植物,它有著熱烈而頑強(qiáng)的生命力,那是一種野性的生命,在任何惡劣的環(huán)境下,隨時隨地都可以長得郁郁蔥蔥。杜鵑和月季看上去就是沒有修剪打理的,由著它們自由自在地生長著,該開花的時候開花,該落葉的時候落葉,該結(jié)果的時候結(jié)果。在開著花兒的時候,沒人特意地去觀賞它,甚至,連它結(jié)的果實人們也懶得去采摘。我有時想,杜鵑和月季恐怕是風(fēng)刮來的,或者是鳥兒銜來的。那時,我的父母連生計都是發(fā)愁的,哪還有時間和心思種花養(yǎng)草呢?倒是那芍藥和杜仲,父親一有空閑的時候,會走近瞧一瞧,偶爾還會去侍弄一番,培培土,澆澆水。芍藥花有高高的花莖,開著碩大的花朵,在綠葉間亭亭玉立,在微風(fēng)里搖曳生姿。花瓣單薄柔軟,吹彈可破,千嬌百媚,可謂“艷艷錦不如,夭夭桃未可”。母親說,那是父親用來做中藥材的。我七八歲時,聽奶奶說過,父親年輕的時候,曾跟著鄉(xiāng)下的郎中做了三個月的學(xué)徒。
我看著幼小的椿樹一天一天長大。母親跟我說,椿樹好養(yǎng)活,耐寒,耐旱,適應(yīng)性極強(qiáng),沾土就會生根發(fā)芽,我的家鄉(xiāng)隨處可見椿樹。我的椿樹更加熱情地?fù)肀柕墓饷?,更加堅?qiáng)地接受風(fēng)雨的洗禮,更加努力地吸收泥土中的養(yǎng)分,它的根系很發(fā)達(dá),盤根錯節(jié)的,根深蒂固,枝繁葉茂,一直向上生長著。在它的周邊,沒有一棵比它還高的樹,甚至在它的周邊沒有樹,椿樹能吸收無限的陽光。洗澡水、洗臉?biāo)拖床怂纪粯涞母康谷ィx房子太近了,只要把門打開,我們就能看到它,就能把水拋灑在它的根上、枝丫上,椿樹能吸收大量的雨水。終于,在一個春天的早晨,這棵樹似乎突然長大了,椿樹的枝條上有了綠茸茸的葉芽,它伸展枝葉,吐露芬芳,散著幽幽的清香,我看到那點點綠葉開始瘋一般地舒展腰身,小小的幼芽,讓我的心里萌生出微微的喜悅。不久,整棵樹便枝繁葉茂起來,空氣里彌漫著春天蓬勃的氣息。
椿樹的美在春天,鮮嫩的椿芽,是賜給我們的美味。
母親說,椿樹在初春吐出的幼芽是鮮嫩嫩的,可以用來做菜。天氣乍暖還寒,我就會抬起頭,仰著臉,去尋找樹枝上的椿芽,看到椿樹的芽苞就在枝頭上開始萌動,我的心是歡喜的。不知道是在哪一天,在哪一根枝丫上,就冒出一朵一朵嫩嫩的、絳紅色的椿芽來,我興奮地告訴母親,母親會拿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細(xì)長的竹竿,在竹竿的頂端,綁上鐵鉤子,站在椿樹下,把椿芽鉤下來。后來,椿樹長大了,長高了,也長胖了,在母親的注視下,我爬上高大的椿樹,站在樹杈上,一手摟住樹干,一手用鉤子去鉤椿芽。母親告訴我,一次不要摘太多,夠做一道菜就行。
清明過后,天氣轉(zhuǎn)暖,溫度適宜,陽光和雨水也增多了,椿樹的生長速度更快,一天一個樣。頭茬的椿芽過后,就生長出第二茬,但是椿芽的嫩質(zhì)、味道與頭茬相比,還是差了一些。母親也會摘取椿芽的內(nèi)蕊,揀好的、嫩的,用開水焯了,曬干,腌成咸菜放入壇子里。夏天的時候,與蘿卜、腌菜一起剁成細(xì)末,配上蒜泥,那味道絕對好得不得了,倘若來一碗小米粥,味香生津解渴。就是現(xiàn)在,頭茬鮮嫩的椿芽,也是我們調(diào)劑口味的好食材。椿芽煎蛋、椿芽炒蛋、椿芽拌豆腐,香味純正,口感極好。
我的椿樹也為我家扛起了門前風(fēng)雨。
每年夏天,椿樹濃密的枝葉能充分遮擋烈日的陽光,守護(hù)著我們難得的清涼。枝頭上,蟬在嘶鳴,鳥兒在來回穿梭、嬉鬧,在枝丫處筑窩下蛋孵崽。還有家里的大公雞,高興的時候,會飛上樹枝,扯著嗓子,用力地唱著歌。家人們在樹下支起竹涼床,那夏日里的風(fēng),刮在椿樹底下,也是涼涼的,偶爾還夾帶著一絲絲的甜。秋風(fēng)蕭瑟,樹葉飄零。我和宅子里的小伙伴會爬上枝葉稀疏的椿樹高處極目遠(yuǎn)眺,可以看到村莊里一望無際的田野,遠(yuǎn)處的青山和環(huán)繞著村莊的小溪。還能看到老宅屋后的湘黔鐵路上一列列客車、貨車穿村而過。天氣晴好,宅子里的大黃狗會微微地瞇著眼睛,蜷縮在椿樹下看著我,我會帶著一本書,爬上椿樹,坐在高高的樹杈上,時而大聲朗讀,時而低頭沉思,陽光灑落、暖風(fēng)輕拂、樹杈搖曳。到了冬季,那細(xì)碎的椿樹枝丫和葉子,紛紛地落了下來,奶奶會帶我們撿拾起落在地上的枝丫和落葉,放到柴房里,若是天寒了,將收藏在柴房里的椿樹枝丫與落葉,搬到廳屋里,生起一團(tuán)柴火,給我們御寒,慰以溫存,溫暖著整個冬天。
參加工作,我的椿樹長大成才,樹干挺直、粗壯,樹皮閃耀著青澀的光芒,樹冠圓圓的,遠(yuǎn)遠(yuǎn)看去,好像一把張開的大傘,生長得更加茁壯,似乎全身都在蘊(yùn)藉著無限的力量。是的,它已經(jīng)長大了。那時的我已經(jīng)很少回家,偶爾和父母打個電話或?qū)懛庑?,大多也是問問父母的身體,勸他們只做些力所能及的體力活,不要太勞累了,并沒有問起過屋門前的椿樹。只是有一天,父親來信說要把屋門前我的椿樹砍了,還說那些專門來鄉(xiāng)下買樹的人已經(jīng)打過它好幾次主意,說能鋸成好多板材,還能賣四五百元。我趕緊回信說家里需要錢我可以寄回來,一定要留下我的椿樹,它是我的朋友,就像我的兄弟。椿樹的身上有我兒時的影子,有可口的菜肴,能守望著整個村莊。想到我的椿樹,就想到了我的家。可是大山深處書信往返一趟就要二三十天,收到父親下一封來信時,我的椿樹已倒在了砍樹人的斧鋸下。那時我為失去這棵椿樹,竟然還偷偷地哭了一回又一回。
后來回老家,我很多次都在為椿樹之死與父親理論,那種怨恨在很長的時間里都沒有消除。不管父親說出了多少的理由,我都無法釋懷,有時母親也站在父親那一邊,幫著父親說話,父親每次都耐著性子和我解釋,說椿樹或許會在某一個夜晚的暴風(fēng)雨中連根倒下而壓垮自家和鄰家的房子;說椿樹每年落在瓦面上的葉子與細(xì)碎的枝丫會腐爛屋面的房梁;說夏天的時候,那滿樹的枝丫和樹葉遮斷了陽光,房子里采不到光明;還說樹木越來越不值錢。父親說的理由往往是越來越多,也是越來越荒唐,我看到父親一次又一次和我理論的時候,眼神越來越渾濁,眼淚越來越少。
好幾次回老家,我在椿樹的根兜處徘徊,我的心口還是隱隱作痛……我也曾有意識地蹲下身子,仔細(xì)地看著我的這棵不幸的椿樹的樹根,猛然間,我被眼前的一幕震驚了。椿樹的樹兜閃現(xiàn)著一輪一輪的光圈,在陽光的照射下,發(fā)著耀眼的紅色的光芒。而在椿樹樹兜的周邊,正生長著一圈細(xì)小的樹苗,它們在陽光的照耀下,每一棵樹苗都精神抖擻,蓬勃生長,每一根枝丫都奮力向上,向陽而生,一個個樹冠上小小的苞蕾正含苞待放。小小的椿樹苗,拼盡全力對抗著這突然降臨的不幸,對抗著命運(yùn)……
如今,我再也不是爬樹如猴的機(jī)靈少年,那個做主砍樹的父親也同被砍的椿樹一樣早已作古,回歸塵土。長夜夢回,我的椿樹還依然挺立在老宅的屋門前,那個機(jī)靈瘦弱的男孩兒仍舊坐在高高的樹杈上時而讀書微笑,時而遙望遠(yuǎn)方……微風(fēng)吹拂、陽光和煦、歲月靜好。現(xiàn)在,我的椿樹不在了,但我養(yǎng)成了食椿芽的習(xí)慣。春天里,我就會想起生長在老宅里的那棵椿樹,產(chǎn)生無限的感慨。有時想,鄉(xiāng)愁在哪里?或許就藏在椿芽里吧。
我發(fā)現(xiàn),在鄉(xiāng)下,很多的村莊都是依附著樹而生長著,有大樹有小樹,有古樹也有剛剛栽種的幼苗。那一個個小小的宅子就隱沒在樹叢里,籠罩在樹蔭下。你走近村莊,要先走入那一重重樹的圍障,才能看到你走進(jìn)的人家。兒時村莊的宅子里有許多的樹,它常常伴隨著一個嬰兒的降生或一個老人的離世落地生根。久而久之,樹會像這個院子里生活的每個人一樣融入一個家族的歷史。
老宅子的旁邊還有好多的樹。梧桐、白楊、松樹和桐樹,這些樹高大魁梧,樹姿卻很平常,梧桐樹的樹干長不了很高,圍繞著樹干就會橫生很多枝丫;白楊樹挺拔向上,枝丫也是朝著天空生長,不會讓人特意地觀賞。倒是一如父親的秉性:不求美觀,只求實用。我倒覺得在樹平常的外貌里,更多的是質(zhì)樸、自然。春來梧桐花開了、桐樹花開了,滿院子都是馨香,就連早晨醒來的夢也是香甜的。梧桐花是幽微的,余味悠長;那桐樹,到了暮春,開著滿樹的白色的、紅色的花,像是撐開的一把巨大的花傘,好看極了,漂亮極了,桐樹花是濃烈爽快的,聞著馨香,沁人肺腑。它結(jié)的果,更讓父親欣喜,等到深秋,父親會將落下或者打下的桐子果實曬干,去油炸房炸幾升桐油回來。父親會將桐油熬熟煮沸,然后一遍一遍地刷在新打的木制家具上,好看耐用還散發(fā)著桐油的香味。
老宅的后墻外還有一棵香樟樹,是鄉(xiāng)村再普通不過的樹,卻是我們的保護(hù)神,樹冠碩大,直聳云天,黑褐色的外皮,像粗糙的魚鱗片,從樹根一直長到樹梢,它日復(fù)一日地散發(fā)著特有的香樟味。這是父親小時候親手栽下的一棵樹,一棵現(xiàn)在需要兩個人才能合抱的香樟樹,它就生長在老家院墻外的東北角。那是一棵足以讓我仰望一生的樹,半個多世紀(jì)的時光,足以讓時間變得不堪回首,讓一棵樹直聳云霄,卻不能讓它老去,它依然簇冠如新,冠蓋如云,生機(jī)盎然。
母親現(xiàn)在跟著我在城里生活,只是在我每次回老家時,都不忘囑咐我:去老宅的后墻垛子上,別忘了看看那棵樹。其實,不用我看,樹還在那兒,靜靜地生長。一棵注定能成材的樹是無須別人照顧的。但母親還是讓我不要忘記,母親常常和我絮叨著,要我經(jīng)?;乩险纯茨强脴洌灰屗泥彽牟窕鸲獍×藰?,要將樹下的枯枝和落葉清掃干凈,以免被鄰家的小孩不小心點火燒了樹干、樹根。我知道,母親惦念著那棵樹,就如同惦念父親一樣。只是不直接說出來,怕我和她一樣傷心。而有一棵樹讓她記掛,那是在母親的心里,老家依然和往常一樣,充滿了煙火的氣息,是熱鬧著的。恍惚間,說不定哪一陣風(fēng)會送來晨炊和晚飯的清香,依然會傳來父親渾厚的咳嗽聲。
父親活著的時候,暮春里,我和父親有一項重要的任務(wù),就是爬上樹,將樹的旁根亂枝毫不吝惜地鋸掉。一次,我有點惋惜地說,都這么粗大了鋸掉不是有點兒可惜了。父親說,樹也如同人一樣,不能由著性子長,那只能長出歪枝、荊條,和人一樣,分了心,失了魂,是長不成材的。我的臉紅了、熱了。我知道,父親的這些話,不是說給樹聽的,而是說給我聽的。我何嘗不是父親栽下的一棵樹呢?只是在我年少無知、懵懂的時光里,由著自己的性情,做出過許多讓父母傷心的事來,無論是讀書、婚姻、工作,往往不聽父母的教誨勸導(dǎo),而自顧流連光景,心散神移,自慚頹唐,似乎成了一棵無以約束的野樹。瘋長的是無用的荊條,張揚(yáng)的是蕪雜的歪枝,何曾長成一棵挺拔的大樹呢?我終于嘗到了我曾經(jīng)因任性而結(jié)下的果。現(xiàn)在的我明白了,我們必須要學(xué)會為自己修枝、打杈、澆水、培肥,使自己不會沉淪為一棵枯榮隨風(fēng)的草,而成長為一株挺拔蔥蘢的樹。
人與樹,相互依存著。樹與人,有著不解的情緣。
我還記得,十五六歲的時候,在夏日的陰涼里,年邁的奶奶經(jīng)常會搬只小板凳,背靠著一棵黑黢黢、粗糙糙的樹干,奶奶說,這棵樹是我爺爺很小的時候栽下的?,F(xiàn)在,奶奶老了,在無事的時候,喜歡細(xì)數(shù)著家庭里的成員。有一次,我回老家,在老宅子里,奶奶還特意要我坐到她的身邊,扳著手指頭和我統(tǒng)計著老宅里的生命。她說老宅里現(xiàn)在有多少口人,養(yǎng)了多少頭豬、多少只雞,還說有一天看到一只貓在偷吃干魚,還說那只大黑狗,到了晚上就喜歡亂叫。奶奶突然打著哈哈,露出了無牙的大嘴,指著我,大聲地說道:“算上家里喂的豬、雞、狗和樹,咱家少說也有七八十口了。”說罷,滿臉的自豪與快樂,又用眼睛注視著身邊的大樹、牲畜與我們。
記得三毛在《如果有來生》一文中寫道:“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土里安詳,一半在風(fēng)里飛揚(yáng),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倍潭痰膸拙洌屓擞兴?,有所悟。是的,如果有來生,做一棵樹吧,永恒在歲月的長河里,生長在故鄉(xiāng)的老宅子里,沉默而驕傲。一半在土里安詳,一半在風(fēng)里飛揚(yáng),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一半故去,一半現(xiàn)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