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秘，張 斌

(上海市公共關系研究院，上海 200031)

一、問題提出

2019年1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告臺灣同胞書》發(fā)表40周年紀念會上的重要講話中鄭重倡議，在堅持“九二共識”、反對“臺獨”的共同政治基礎上，兩岸各政黨、各界別推舉代表性人士，就兩岸關系和民族未來開展廣泛深入的民主協商，就推動兩岸關系和平發(fā)展達成制度性安排。[1]2022年7月，全國政協主席汪洋在“九二共識”30周年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強調：“堅持‘九二共識’，贊成一個中國原則，兩岸關系就能改善發(fā)展，臺灣同胞就能受益；否認‘九二共識’，背離一個中國原則，就會導致兩岸關系緊張動蕩，損害臺灣同胞切身利益?！盵2]2022年8月10日，國務院臺灣事務辦公室和國務院新聞辦公室發(fā)表的《臺灣問題與新時代中國統(tǒng)一事業(yè)》白皮書提出：“我們愿意在一個中國原則和‘九二共識’的基礎上，同臺灣各黨派、團體和人士就解決兩岸政治分歧問題開展對話溝通，廣泛交換意見?！盵3]這些重要論述表明“九二共識”對于推動兩岸關系和平發(fā)展、推進祖國統(tǒng)一進程具有基礎性意義。

但臺灣的一些民調顯示，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似乎并不穩(wěn)定，認知也不清晰。在2008年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中，堅持“九二共識”的馬英九以221萬票的絕對優(yōu)勢當選新一屆臺灣地區(qū)領導人。在一定意義上，“九二共識”通過選舉，已經獲得了臺灣民眾的認可。[4]2012年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各方圍繞“九二共識”展開激烈攻防，使得這一場選戰(zhàn)從選擇“藍”“綠”轉化為贊成支持“九二共識”與否認反對“九二共識”的對決。最后，堅持“九二共識”的馬英九再次獲勝。在2016年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期間，蔡英文公開否認“九二共識”，上臺后也拒不承認“九二共識”。在2020年1月的臺灣“二合一”選舉中，拒絕承認“九二共識”的民進黨再次以較大優(yōu)勢獲勝?！熬哦沧R”在島內的認同度似乎也隨著政黨輪替而發(fā)生明顯變化。2015年10月，臺灣地區(qū)領導人選舉正處于激烈競爭階段。臺灣陸委會發(fā)布的民調顯示：支持“九二共識”的民眾為56.3%，不支持的為27.8%，無意見的為15.9%。2019年1月，臺灣迎來地區(qū)領導人選舉前，臺灣陸委會發(fā)布的民調顯示：支持“九二共識”的民眾為10.0%，不支持的為74.2%，無意見的為15.8%。如此巨大的落差讓人覺得匪夷所思。除了一些民調顯示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態(tài)度不穩(wěn)定之外，另有一些民調則顯示，臺灣民眾并不了解什么是“九二共識”。例如，2019年初，臺灣《天下》雜志公布民調顯示：除部分無反應或拒答外，將近五成(49.2%)的民眾認為“九二共識”的內涵是“臺灣和中國屬于不同國家，并繼續(xù)維持現狀”，23.4%的認為其內涵是“臺灣和大陸同屬一個中國，臺灣是中華民國、大陸是中華人民共和國”，16.8%的認為其內涵是“臺灣和中國同屬一個國家，目前分屬兩個政府，未來不排斥統(tǒng)一”，4.3%的認為其內涵是“臺灣為中國不可分離一部分，臺灣為地方政府”。[5]

當前，民進黨極力鼓吹“九二共識”已經“脫離現實”“走到盡頭”，國民黨內也出現要求檢討乃至放棄“九二共識”的言論。還有一種論調認為，臺灣民眾本身對于“九二共識”就沒有共識，因此“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其實就如同在沙子上蓋房子，基礎非常不穩(wěn)的”。[6]一時間，雜音四起，“九二共識”在島內似乎遇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驗。如果臺灣社會完全拋棄“九二共識”，國家統(tǒng)一進程就將走向單邊模式。[7]

臺灣民眾到底哪些人支持“九二共識”，哪些人不支持？哪些人立場穩(wěn)定，哪些人態(tài)度發(fā)生了改變？這對我們壯大統(tǒng)一力量、推進統(tǒng)一進程具有重要意義，有必要對其進行精準分析。

為此，本文利用美國杜克大學亞太安全研究中心與臺灣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共同執(zhí)行的歷年“兩岸關系和安全調查”資料對這些問題進行分析。該資料有以下優(yōu)點：第一，調查有一定連續(xù)性，目前公開的調查資料有2008、2011、2012、2013、2014、2015、2017、2019等年份。第二，每次調查關于“九二共識”的問卷設計都是不變的，即“有些人主張臺灣和大陸應該在‘一個中國、各自表述’的原則下進行交流，請問您支不支持這種主張？”這個界定雖與“九二共識”的真實含義存在一些出入，但符合臺灣一貫以來的主流解釋，確保歷次調查的可比性，有利于分析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變化。第三，這個調查公開釋出了調查的詳細數據資料，能夠觀察到“九二共識”支持群體的社會學特征，發(fā)現一些規(guī)律性的現象。第四，目前公開釋出的最新年份是2019年，雖然數據有些“舊”，但2019年新冠肺炎疫情還沒有暴發(fā)，兩岸仍可以較為正常交流往來。從比較宏觀的歷史視野看，這些資料反映的是兩岸關系較正常的環(huán)境下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認知狀況，其參考價值絕不低于最新的民調數據。

二、哪些人更加支持“九二共識”？

美國杜克大學亞太安全研究中心與臺灣政治大學選舉研究中心共同執(zhí)行的2019年“兩岸關系和安全調查”于2019年1月3日―7日進行。這項調查將被訪者對“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分為“非常不支持-1”“不支持-2”“支持-3”“非常支持-4”四類。結果顯示，在1 120個樣本中，不支持的占30.9%(“非常不支持”15.7%、“不支持”15.2%)，支持的占57.2%(“支持”36.2%、“非常支持”21.0%)，無反應(含拒絕回答)的占11.9%?？梢?，民進黨上臺近三年之際，有近六成的民眾支持“九二共識”，并非民進黨所宣傳的“大多數人不支持”。

當前，臺灣地區(qū)哪些人支持“九二共識”，哪些人不支持“九二共識”？本文從職業(yè)、階層、居住地、年齡、受教育程度、往來大陸次數等基本社會學要素對此展開探討。

(一)職業(yè)、階層與“九二共識”認同度的相關性分析

將職業(yè)分為8種類別：(1)軍公教人員；(2)私部門管理階層及專業(yè)人員；(3)私部門職員；(4)私部門勞工；(5)農林漁牧；(6)學生；(7)家管；(8)其他。方差檢驗結果顯示，不同職業(yè)類別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并沒有顯著差異(P值為0.071>0.05)。進一步對不同職業(yè)類別進行組間比較，發(fā)現各職業(yè)類別對待“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同樣沒有顯著差異(P值為0.651>0.05)。雖然“學生”這一類別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低于其他類別，但仍不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表1)。

表1 臺灣民眾職業(yè)與“九二共識”認同度相關性的Tukey HSD檢驗

將臺灣各職業(yè)按階層分為5類：(1)高、中級白領；(2)中低、低級白領；(3)農林漁牧；(4)藍領；(5)其他。方差檢驗結果顯示，不同階層之間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并沒有顯著差異(P值為0.308>0.05)。進一步進行組間比較，發(fā)現各階層在對待“九二共識”上的態(tài)度同樣沒有顯著差異(表2)。

表2 臺灣民眾階層與“九二共識”認同度相關性的Tukey HSD檢驗

可見，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認同沒有表現出明顯的職業(yè)差異和階層差異。就職業(yè)而言，學生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最低，農林漁牧從業(yè)者的認同度最高；就階層而言，中低級、低級白領和藍領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最低，農林漁牧從業(yè)者的認同度最高。但這些差異并沒有達到統(tǒng)計學意義上的顯著性。

(二)居住區(qū)域與“九二共識”認同度的相關性分析

臺灣地區(qū)的政治版圖存在“北藍南綠”現象。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是否也存在地域差異呢？將臺灣分為7個區(qū)域：(1)大臺北都會區(qū)(以下簡稱臺北)；(2)新北、基??；(3)桃竹苗(桃園、新竹、苗栗)；(4)中彰投(臺中、彰化、南投)；(5)云嘉南(云林、嘉義、臺南)；(6)高屏澎(高雄、屏東、澎湖)；(7)宜花東(宜蘭、花蓮、臺東)。方差檢驗結果顯示，不同區(qū)域之間對“九二共識”的認同程度并沒有顯著差異(P值為0.098>0.05)。也就是說，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并不存在明顯的地域差異。

進一步對7個區(qū)域進行組間比較，結果顯示：中彰投、桃竹苗、宜花東等中部、東部地區(qū)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較高，其次是云嘉南、高屏澎等南部地區(qū)，臺北、新北、基隆等北部地區(qū)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反而較低，但各區(qū)域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差異還不具有統(tǒng)計學的意義(P值為0.098>0.05)(表3)。

表3 臺灣民眾居住區(qū)域與“九二共識”認同度相關性的Tukey HSD檢驗

(三)年齡、受教育程度、到大陸次數與“九二共識”認同度的相關性分析

將被訪者按年齡分為5組：(1)20～29歲；(2)30～39歲；(3)40～49歲；(4)50～59歲；(5)≥60歲。方差檢測結果顯示：年齡與“九二共識”認同度正相關，年齡越長者越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且不同年齡組之間的差異是顯著的。

將臺灣民眾的受教育程度分為7類：(1)不識字及未入學；(2)小學；(3)初中；(4)高中、高職；(5)大專；(6)大學；(7)研究生及以上。方差檢測結果顯示：受教育程度與“九二共識”認同度負相關，受教育程度越高者越傾向于不支持“九二共識”且組別之間差異顯著。

將臺灣民眾到大陸次數分為4類：(1)未到過大陸；(2)到過大陸1～2次；(3)到過大陸3～10次；(4)到過大陸11次以上或長期居住大陸。方差檢驗結果顯示：到大陸次數與“九二共識”認同度正相關，到大陸次數越多者越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且組間差異顯著。

為避免年齡、受教育程度、到大陸次數三個變量之間相互影響，通過控制其他兩個變量的方式對第三個變量進行檢測。方差檢驗結果顯示：在控制受教育程度、到大陸次數的情況下，不同年齡段對“九二共識”的支持程度存在統(tǒng)計學意義上的顯著差異。換言之，年齡是影響民眾“九二共識”認同度的獨立起作用的變量；到大陸次數這個變量同樣如此。但在控制年齡和到大陸次數這兩個變量后，受教育程度的影響就不再顯著。進一步研究發(fā)現，只要控制年齡這個變量之后，受教育程度則不再獨立起作用(表4)。

表4 臺灣民眾年齡、受教育程度、到大陸次數與“九二共識”認同度的相關性

可見，年齡和到大陸次數是影響“九二共識”認同度的重要因素。年輕的群體明顯比年長群體更不支持“九二共識”。而到大陸次數則是另一個能夠獨立影響“九二共識”認同度的因素，到大陸次數越多的人越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相對地，受教育程度則不具有獨立影響力。

三、哪些人對“九二共識”的立場會發(fā)生變化？

2008―2016年，臺灣地區(qū)由國民黨執(zhí)政時，兩岸政策的基本立場是在“九二共識”的基礎上開展交流；2016年，臺灣地區(qū)由民進黨執(zhí)政后，其兩岸政策的基本立場是推進“漸進式臺獨”，不承認“九二共識”。在政黨輪替過程中，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是否發(fā)生了變化？進一步講，哪些人對“九二共識”的立場發(fā)生了變化？這需要進一步深入社會內部，從時間軸上探究不同群體對“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是否隨著時間的變化而發(fā)生變化。

(一)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總體認同度的歷時性變化

為探究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歷時性變化，本文選取了“兩岸關系和安全調查”資料中2011、2013、2015、2017、2019年這5年的數據對此進行考察。其中，2011、2013、2015年是國民黨執(zhí)政，2017、2019年是民進黨執(zhí)政。數據顯示，無論是國民黨還是民進黨執(zhí)政，都有近六成的臺灣民眾支持“九二共識”且總體比較穩(wěn)定，即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并未因政黨輪替而發(fā)生變化，亦未因民進黨否認和曲解“九二共識”而明顯改變(表5)。這說明2011―2019年，支持“九二共識”一直是臺灣社會的主流民意。

表5 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 單位：%

(二)不同年齡段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歷時性變化

上文檢驗發(fā)現，年齡是影響“九二共識”認同度的重要因素。下文進一步分析不同年齡段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是否隨時間的變化而變化。

首先，通過相關性分析，逐年檢驗年齡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影響。結果顯示，5個年份都呈現相同的趨勢，即年齡越大越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且年齡段之間存在顯著性差異(表6)。具體來說，2011年，50～59歲年齡段的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顯著高于其他年齡段。2013年和2015年，50歲及以上年齡段的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顯著高于40歲及以下年齡段；2017年和2019年，40歲及以上年齡段的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顯著高于40歲以下年齡段。

表6 不同年齡段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時間維度差異

其次，方差檢驗各年度中相同年齡段民眾對“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是否存在差異。結果顯示：隨著時間的變化，20～29歲青年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呈下降趨勢，但差異不顯著(P值為0.091>0.05)；50～59歲中年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呈上升趨勢，但差異同樣不顯著(P值為0.129>0.05)；30～39歲中青年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也基本保持一致。40～49歲中壯年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在2017年、2019年出現上升且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值為0.030<0.05)(表6)。這就是說，20～29歲、30～39歲、50～59歲這三個年齡段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在各個年份中基本保持一致，沒有明顯差異；40～49歲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則存在顯著差異。60歲及以上年齡段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在不同年份存在顯著差異(P值為0.000)。但該年齡段在2011年的數值比其他年份明顯偏低，且與該年其他年齡段相比也明顯偏低。這與總體趨勢不符，或許其數據存在偏差。如果忽略2011年數據，則該年齡段群體在各年份中沒有明顯差異(P值為0.128)。

上述比較中，不同年份的相同年齡組實際并非同一個群體。例如，2019年的20～29歲年齡組與2011的20～29歲年齡組就并非一個群體。所以，這種比較只是反映了各相同年齡群在時間維度上的差異，并非反映某一年齡組在時間維度上隨年齡增長而發(fā)生的變化。所以，還要進一步檢驗各年齡組對“九二共識”認同度是否隨著年齡的變化而變化。為此，本文以2011年為基準，分析各年齡段到2013年、2015年、2017年、2019年時，對“九二共識”認同度，例如：2011年測量20～29歲年齡段對“九二共識”認同度，2013年測量22～31歲年齡段對“九二共識”認同度，2015年測量24～33歲年齡段對“九二共識”認同度，2017年測量26～35歲年齡組對“九二共識”認同度，2019年測量28～37歲年齡組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其余年齡段也以此類推。這樣就能確保檢測的是同一個群體在不同年份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從而觀察各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隨年齡增長的變化情形。

方差檢驗結果顯示：2011年20～29歲的臺灣青年，到2019年時變?yōu)?8～37歲，在這8年里，其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并沒有明顯變化；2011年30～39歲的中青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發(fā)生了變化，特別是到2019年他們38～47歲時，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與2011至2017年時相比顯著增加；2011年40～49歲的中壯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發(fā)生明顯變化，特別是到2017年46～55歲時，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顯著增加；2011年50～59歲的中年群體，隨著年齡的增長，對“九二共識”認同度沒有發(fā)生顯著變化(表7)。

表7 不同年齡段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隨年齡增長的變化情況

分析各年齡段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在時間維度的差異，以及隨年齡增長的變化情況，可以發(fā)現40～49歲是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發(fā)生變化的關鍵期。40歲之前與50歲之后的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都比較穩(wěn)定。

(三)不同區(qū)域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歷時性變化

除年齡之外，本文分別對相同職業(yè)、階層以及相同地域的群體進行歷時性考察，檢驗同類群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是否隨著時間的變化而變化。各年調查都涵蓋居住地，而職業(yè)和階層則只涉及2019年。所以，目前只能檢驗同一地域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在時間維度的變化情況。

首先，通過方差檢驗各年度中不同地域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是否有差異。結果顯示：2011―2019年，各地域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均沒有顯著差異(P值均大于0.05)。這進一步驗證了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不存在明顯的地域差異。其次，繼續(xù)通過方差檢測同一地域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在時間維度的變化情況。結果顯示：北部(臺北、新北、基隆)、南部(高雄、屏東、澎湖)、東部(宜蘭、花蓮、臺東)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基本保持穩(wěn)定，不同年份之間差異不顯著；中部地區(qū)(桃園、新竹、苗栗、臺中、彰化、南投)各年度的態(tài)度存在顯著差異；云嘉南地區(qū)各年度的態(tài)度也存在顯著差異(表8)。

表8 不同區(qū)域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歷時性變化

四、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從年齡、受教育程度、職業(yè)、階層、居住地、到大陸次數等社會學基本變量，分析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除受教育程度不具有獨立影響力外，還可以得出以下的結論：

1.職業(yè)和階層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影響不大。這與通常的認知不同。一般認為：臺灣軍公教人員大多與國民黨或外省籍家庭關系較為密切，會更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那些在兩岸交流中容易獲益的人更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具言之，專業(yè)人士因具有較強的職場能力，能夠在兩岸交流中獲得更大利益，會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普通白領、勞工、農漁民因職場能力較弱，會傾向于不支持“九二共識”。但數據檢驗發(fā)現：勞工和農漁民等兩岸關系的“弱勢群體”并沒有明顯反對“九二共識”，特別是農林漁牧從業(yè)者最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具有較強職場能力的專業(yè)人士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卻不高。農林漁牧從業(yè)者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高于其他職業(yè)類別和階層，可能與這些年大陸出臺惠臺讓利政策、積極采購臺灣農漁產品有關。但為什么專業(yè)人士對“九二共識”認同度不高，則有待后續(xù)深入研究和分析。

2.居住地域對“九二共識”認同度沒有直接關系。這不僅被2019年的數據所證實，也被2011年以來歷次調查數據所證實。這一結果與一般的認知存在差異。臺灣政治版圖呈“北藍南綠”特征，一般會傾向認為北部的民眾更支持“九二共識”、南部民眾不支持“九二共識”。但調查結果顯示，臺灣民眾支持“九二共識”并不存在明顯的地域差異。這反映一個重要信息，如果臺灣政治版圖仍存在“北藍南綠”現象，其可能并非各地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存在差異的主要原因，而是另有原因。這值得進一步探究。

3.年齡是影響“九二共識”認同度的重要因素。從年齡維度看，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陣營：20～39歲為第一個陣營，處于這個陣營里的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相對較低且保持相對穩(wěn)定，未隨年齡增長而出現顯著變化。40～49歲為第二個陣營，處于這個陣營里的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隨著年齡的增長而發(fā)生顯著變化且對“九二共識”認同度出現上升。50歲以上為第三個陣營，處于該陣營的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認同度也較為穩(wěn)定，但總體上高于第一個陣營。臺灣大部分年輕民眾一直都生活在“臺灣主體意識”教育的社會環(huán)境中，這影響了他們對“九二共識”的接受程度；40～49歲年齡段則是“九二共識”認同度變化的關鍵期，處于該年齡段的臺灣民眾更能感受到“九二共識”的巨大作用，也更傾向于接受“九二共識”；到50歲之后，他們對“九二共識”的態(tài)度再度回歸穩(wěn)定。

4.到大陸次數能顯著影響“九二共識”認同度。越頻繁往返于兩岸，越能感受到兩岸同屬于一個中國，也就傾向于支持“九二共識”。到大陸次數這一因素對于“九二共識”認同度較低的青年群體同樣能起到正面作用。對很多普通臺灣民眾來說，“九二共識”或許只是一個高高在上甚至有些遙遠的概念，無法與他們切實生活直接關聯。民進黨當局正是利用民眾的這一心理特征，不斷歪曲“九二共識”，讓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產生排斥心理。那些經常往返兩岸的臺灣民眾，則能明確感受到“九二共識”實際上與他們個人生活是息息相關的，所以更加支持“九二共識”。這意味著，未來要進一步提升臺灣民眾對“九二共識”的認同度，就要不斷擴大兩岸民間交流，增強“九二共識”與臺灣民眾日常生活的聯結。

(二)建議

1.審慎看待島內一些宣稱“‘九二共識’已沒有市場”的民調。截至2019年，“九二共識”一直是臺灣的主流民意。這兩年即便其有所調整，也不會發(fā)生劇烈變化。當前，島內一些民調顯示“九二共識”在島內的認同度大幅下降，但這一現象通常是問卷設計造成的。例如，上文提到的臺灣陸委會兩次民調結果顯示“九二共識”認同度的差別很大，其實際原因是改變了“九二共識”的定義。2015年10月(當時仍是國民黨執(zhí)政)，臺灣陸委會在調查“九二共識”認同度時設計的題目是“政府對于‘九二共識’的立場，就是‘一中各表’，‘一中’就是中華民國，請問您認不認同這樣的立場？”調查結果發(fā)現，56.3%的民眾表示支持。2019年1月，民進黨主政下的臺灣陸委會對“九二共識”認同度的調查問卷題目改成了“如果承認‘九二共識’，就是代表接受一個中國(中華人民共和國)原則，沒有中華民國存在的空間，請問您接不接受這樣的‘九二共識’？”這個問題帶有強烈誘導性，調查結果顯示有74.3%的人不支持“九二共識”?？梢?，所謂“民意大翻轉”，更多的是對“九二共識”的定義或認知的“大翻轉”，對此要客觀認識。

2.未來仍有必要在確?！皟砂兑恢小钡那疤嵯聞?chuàng)造出一定的模糊空間?！熬哦沧R”既有清晰的部分，也有模糊的部分。清晰的部分就是堅持一個中國原則和共同追求國家統(tǒng)一，這容不得模糊和改變；模糊的部分就是在堅持一個中國原則與追求國家統(tǒng)一目標的明確前提下，本著“求大同存小異”的精神，對“一個中國內涵”以相互默契進行擱置或“暫不涉及”。[8]“九二共識”清晰的部分是主體，是核心；模糊的部分是附屬，是第二位的。近年來，鑒于臺灣當局不斷扭曲和否定“九二共識”，企圖把水完全攪渾，我們對“九二共識”更強調其戰(zhàn)略清晰的一面。這對于厘清“九二共識”、牢牢把握“九二共識”定義權具有重要意義，也會壓縮“九二共識”的模糊空間，讓臺灣方面產生“畏談拒談”心理。未來如何在確?！皟砂兑恢小边@一核心意涵的前提下創(chuàng)造出新的建設性模糊、團結更多可以團結的力量，仍是我們需要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