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 月 2 日，由中貿圣佳拍賣公司主辦的“金代貞元元年（1153）耀州富平縣刻《瑜伽師地論》卷六十八研討會”在北京圣佳藝術空間舉辦。 該場研討會由中貿圣佳拍賣公司總經(jīng)理薛世清、中貿圣佳古籍部總經(jīng)理任國輝策劃發(fā)起，邀請了十余位業(yè)內權威專家、學者、收藏家，就《瑜伽師地論》展開深入交流探討。研討會全方位解析了金代貞元元年（1153）耀州富平縣刻《瑜伽師地論》卷六十八的文獻價值和學術地位?，F(xiàn)節(jié)選了三位業(yè)內專家發(fā)言，予以刊發(fā)。

提供小乘戒律在民間社會流傳的實物證據(jù)

□古籍版本專家 張文良

從思想史的角度做一點分享，深入到它的內容來看一看，《瑜伽師地論》第六十八卷為什么在那個時代、在那個地方會流行？是偶然還是必然？這和六十八卷的內容有沒有關聯(lián)？

《瑜伽師地論》第六十八卷講聲聞乘修行的內容、次第、結果，主要是講戒律的內容。聲聞乘修行的時候持什么樣的戒律，介紹得非常詳細。告訴修行者怎么說話，怎么保持一個平緩的語氣，能夠為人們接受。普通民眾看一眼就能明白。與其說是深奧的哲理，不如說是日常生活中的典范和規(guī)則。當時相對偏僻的地方，文化水平不太高、對佛教理解不太深的一批人，之所以要印這樣一個佛經(jīng)，恰恰是看中了六十八卷的內容是接地氣的。所以選擇了這樣一個講聲聞乘修行方法的佛經(jīng)來流通。

還有和大乘的關系問題。漢傳佛教自認為是大乘佛教，實際上很多漢傳佛教界的人士認為小乘不究竟，只有大乘是究竟的。單從戒律角度講，大乘戒律和小乘戒律關系非常密切?！惰べ煹卣摗分v到大乘戒律是“三聚凈戒”，這個概念的成立和《瑜伽師地論》有密切的關系?！叭蹆艚洹卑研〕朔鸾探渎珊痛蟪朔鸾探渎山Y合在一起，大乘、小乘的界限被打破了。而小乘戒律主要體現(xiàn)在六十八卷聲聞乘的戒律。

在民間，信奉佛教的人更容易接受的不是觀音菩薩、地藏菩薩、文殊菩薩的戒律，而恰恰是小乘羅漢的戒律。所以選擇六十八卷進行推廣，這和六十八卷的內容是息息相關的。我覺得六十八卷背后體現(xiàn)的恰恰是小乘戒律在中國民間社會流傳的一個背景，六十八卷的文本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實物的證據(jù)，證明了在中國，特別是佛教戒律的流傳方面，小乘戒律在民間具有一定生命力。

中國佛教法相唯識宗的核心典籍

□清源禪寺住持 能仁法師

從佛教史的角度看，“耀州本”《瑜伽師地論》卷尾題記，有三個值得注意的地方，一是募緣和刻經(jīng)的地理距離，二是刻經(jīng)的時間，三是募緣者的身份——“行者”。

“耀州本”《瑜伽師地論》募緣地陜西鄠縣（今戶縣）到刊經(jīng)地富平縣，有一百多公里，這么遠距離的募緣僅僅是為了刻一卷、一部《瑜伽師地論》嗎？參照《趙城金藏》和元代《普寧藏》的刻經(jīng)題記信息，刻印一卷佛經(jīng)是一個普通民眾（或家庭）可以負擔得起的，《金藏》就有一個村施雕近百卷刻經(jīng)的題記。從募緣到刻經(jīng)地跨京兆府南北上百公里的距離來看，耀州富平刻經(jīng)可能不只是一部百卷《瑜伽師地論》的刊刻，可能更多。至于是刊刻了許多唯識宗典籍，還是更大規(guī)模的整部藏經(jīng)，需要再深入探討。

“耀州本”刻經(jīng)時間金貞元元年（1153），與《金藏》刊刻初期的時間段重合，“耀州本”富平刻經(jīng)應該與《金藏》刻印的風潮有很大的關聯(lián)。它是否為《金藏》組成部分之一或者是零刻，這還需要更多的資料來論證?！督鸩亍返哪蓟卦诮耜兾靼姿h、蒲城縣等地一帶，刊刻地在今山西解州、永濟、絳縣等一帶活動區(qū)域，其刊刻可能是分解到各個區(qū)域同時進行?！督鸩亍肥遣皇菐滋幏珠_刊刻，而不是按照千字文順序先后刊刻的？崔法珍把《金藏》刻板送到燕京之后，她的師兄弟王慈云及其弟子在新田、翼城、古絳繼續(xù)刻經(jīng)。其后續(xù)規(guī)模和組織是怎么回事？都是很有意思的地方。

《金藏》的刊刻有嚴密的組織，設有成熟的大藏經(jīng)經(jīng)板會，下轄募緣、校對、刻經(jīng)、印刷等系統(tǒng)。《金藏》刊刻期間，起核心作用的崔法珍、王慈云的身份，都是“行者”。宋遼金元時期，庵居行者和苦行頭陀已經(jīng)成為社會常見的專門修行群體?！耙荼尽备黄娇探?jīng)募緣的牛八“行者”，似乎也是其中的一員。鑒于《金藏》已經(jīng)有深入到民間的募緣、刊刻系統(tǒng)，富平刻經(jīng)地小魏村院地方似乎不大，但可以聯(lián)想它的互動網(wǎng)絡，可能是一個更大的刻經(jīng)組織。從募緣牛八的“行者”身份，可見富平小魏村院刻經(jīng)組織化運作的一些端倪。這次刻經(jīng)是否在模仿《金藏》的刻??？還是說，小魏村院刻經(jīng)處本身也是《金藏》刊刻的一個組成部分？“耀州本”富平刻經(jīng)為我們展示了佛教史與刻經(jīng)史豐富多彩的面貌。

從佛教的傳統(tǒng)來說，佛教三寶中“法寶”的體現(xiàn)，在唐代是以宗派教義的組織和闡釋為核心。宋元遼金時期，佛教的“法寶”信仰，藏經(jīng)刊刻與流通是最集中的體現(xiàn)。藏經(jīng)史發(fā)展，從義理化演進到信仰化與功德化階段。佛教發(fā)展脈絡從宗派思想創(chuàng)造實踐轉向佛典刊刻流通運動，國家與社會、精英與民眾的互動變得更頻繁、豐富?！惰べ煹卣摗肥侵袊鸾谭ㄏ辔ㄗR宗的核心典籍，有著較為嚴謹?shù)睦碚擉w系。在義理層面，佛教精英可以對經(jīng)論進行深入的研究、闡釋和弘揚，一般信眾者則未必有很精深的研究。但是在信仰化、功德化層面，像募緣的牛八行者和其他的普通信仰者群體，可以把對佛教“法寶”的信仰和宗教情感，通過支持藏經(jīng)刊刻和流通具體地表達出來。“耀州本”這一卷刻經(jīng)，一定程度地體現(xiàn)了金代地方經(jīng)濟和文化的繁榮，也體現(xiàn)了當時社會精英和普通民眾的互動參與。

“耀州本”《瑜伽師地論》卷第六十八考證

□韓國大真大學教授 柳富鉉

對于李際寧先生的“耀州本”《瑜伽師地論》卷第六十八考察的分析結果 ，筆者基本上同意先生的意見，但還有如下具體的內容有一些差異。“耀州本”《瑜伽師地論》卷第六十八考察的其中一個觀點談到：“耀州本”與《趙城金藏》文獻的?？保耙荼尽迸c《趙城金藏》最明顯的差異是文本的不同，這非常明確地證明 “耀州本”與《趙城金藏》不同版。為確證“耀州本”與《趙城金藏》本的關系，以下再引入《再雕高麗藏》同卷校勘，以確保?？钡臏蚀_。

1.第8版第4行“先許為伴”，“許”字，《趙城金藏》和《再雕高麗藏》皆作“詐”。

筆者意見：

（1）“耀州本”的“許”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即“耀州本”是以《開寶藏》原本為底本覆刻。

（2）《趙城金藏》的“詐”是《開寶藏》修訂本的原貌。即《趙城金藏》是以《開寶藏》修訂本為底本覆刻。（“詐”相當于“許”【宋】【元】【明】【宮】【知】）

（3）《再雕高麗藏》的“詐”是以《開寶藏》原本為底本，經(jīng)過修訂覆刻。

2.第10版第23行“三、勤筞犯”，《趙城金藏》和《再雕高麗藏》作“三、勤筞男犯”。

筆者意見：

（1）“耀州本”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即“耀州本”是以《開寶藏》原本為底本覆刻。

（2）《趙城金藏》是《開寶藏》修訂本的原貌，即《趙城金藏》是以《開寶藏》修訂本為底本覆刻。

（3）《再雕高麗藏》是以《開寶藏》原本為底本，經(jīng)過修訂覆刻。

3.第11版第9行“由自故有謂應自靜息故”，“有”字，《趙城金藏》和《再雕高麗藏》皆作“者”。

筆者意見：

（1）“耀州本”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即“耀州本”是以《開寶藏》原本為底本覆刻。

（2）《趙城金藏》是《開寶藏》修訂本的原貌，即《趙城金藏》是以《開寶藏》修訂本為底本覆刻。

（3）《再雕高麗藏》是以《開寶藏》原本為底本，經(jīng)過修訂覆刻。

4.第13版第10行“恐下劣便正修”，“正”字，《再雕高麗藏》同，《趙城金藏》作“止”。

筆者意見：

（1） “耀州本”的“正”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

（2）《趙城金藏》的“止”可能是《趙城金藏》的誤刻，也可能是《開寶藏》修訂本的面貌。

（3）《再雕高麗藏》的“正”是以《開寶藏》原本的原貌。

5.第13版第18行“今者應以緣佛緣法緣僧正命而死”，“命”字，《再雕高麗藏》同，《趙城金藏》作“念”。

筆者意見：

（1）“耀州本”的“命”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

（2）《趙城金藏》的“念”是《開寶藏》修訂本的面貌。（“命”相當于“念”【宋】【元】【明】【宮】）

（3）《再雕高麗藏》的“命”是以《開寶藏》原本的原貌。

6.第16版第13至14行“如是名為 / 毗奈耶勤學比蒭第九時中”，《趙城金藏》同，《再雕高麗藏》作“如是名為於毗奈耶勤學比蒭第九時中”，多“於”字。

筆者意見：

（1）“耀州本”的“/ 毗奈耶”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脫漏‘於字）。

（2）《趙城金藏》中的“/ 毗奈耶”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脫漏‘於字）。

（3）《再雕高麗藏》的“於毗奈耶”是以《開寶藏》原本（脫漏‘於字）為底本，經(jīng)過修訂（補充‘於字）覆刻。

7.第17版第5行“或盲聾或扇擇”，“擇”字，《再雕高麗藏》同，《趙城金藏》作“扌虎 ”。

筆者意見：

（1）“耀州本”的“擇”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

（2）《趙城金藏》的“扌虎 ”是《開寶藏》修訂本的面貌。（“擇”相當于“搋”【宋】【元】【明】【宮】）

（3）《再雕高麗藏》的“擇”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

8.第20版第10行“若斫若敎”，“敎”字，《趙城金藏》作“殺”，《再雕高麗藏》作“煞”。

筆者意見：

（1）“耀州本”的“敎”是《開寶藏》原本的原貌。

（2）《趙城金藏》的“殺”是《開寶藏》修訂本的面貌。

（3）《再雕高麗藏》的“煞”是以《開寶藏》原本為底本，經(jīng)過修訂覆刻。注：【宋】【元】【明】【宮】【知】分別對應日本所藏各種藏經(jīng)版本。

（此系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