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歌
三句話:
“至言無聲,至射無矢?!?/p>
我對你的喜歡,不必說出來,你已經(jīng)明了。
作者有話說:這個甜甜的故事,我是邊哭邊寫的。我一想到自己寫了很多個甜甜的故事,但自己的戀愛一塌糊涂,就哭得更難過了。溫梓霖在現(xiàn)實中是有原型的,他五行缺木,但我覺得他是缺心眼。希望我們都能找到愛我們的人。
C院合并到A大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向不喜八卦的弓藏,也加入討論的人群當中。
不過她只是靜靜地聆聽,認真思索著些什么。
她即將與他在校園光明正大的重逢。
弓藏來A市已經(jīng)一年了,與溫梓霖幾乎一年只能見兩三次。
就在這時,她很想很想溫梓霖。
想念在她的涼薄青春里,送來一束光的少年。
01.萬人如海一身藏
溫梓霖對那個坐在飲水機旁的女孩子有些印象,好像是初中同班同學(xué)。
他也僅是有些印象罷了。
萍城最好的高中就是萍城一中,他們初中考上萍城一中的也不少。
從他坐在高一(3)班的位置上開始算起,已經(jīng)有十五個人和他主動打了招呼。
他禮貌地點點頭,算是回應(yīng)。
他們的班主任姓彭,是個教齡二十年的資深教師,說是按照萍城一中不成文的規(guī)定,一來就按照班級排名順序讓學(xué)生們選了座位。
那個有些眼熟的女孩子是最后一名,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還是坐在飲水機旁。
她坐在了溫梓霖的前面。
弓藏隱藏住內(nèi)心的小雀躍,腰背挺得筆直。
他看出女孩子的動作有些僵硬,輕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
弓藏確實沒有想到,溫梓霖會先和她搭話,所以嚇了一跳。
“我是嚇到你了嗎?對不起。”他收斂了笑容,對她道歉。
弓藏很惶恐,連忙轉(zhuǎn)身擺手,連聲道:“沒有沒有……”
離得近了,溫梓霖發(fā)現(xiàn)她五官小巧,精致得就像娃娃一樣。但她習(xí)慣性地低頭和含胸駝背,像只鴕鳥想把自己埋起來,讓精致的眉眼失了光彩。
倆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溫梓霖也不是個愛說話的,半晌,干巴巴地說:“好巧,又是同班同學(xué)了。”
弓藏的頭埋得更深了,她默默地想著:你的好巧,是我拼了命去努力才取得的結(jié)果。
弓藏的學(xué)習(xí)并不是很好,她知道溫梓霖會考萍城一中,初三這年下了努力去復(fù)習(xí),每天只睡五小時,背下晦澀的文言文、理解猶如天書的數(shù)理化,就連上學(xué)放學(xué)的路上,一直在碎碎念,背著英語單詞。
她不愛課本上的知識,但為了和溫梓霖同一個高中,逼著自己去學(xué)。
這些付出,她甘之如飴,所得不論好壞,都歸于歡喜。
也許他不記得,但是那份善意她永遠記得。他是那個在某個雨夜,給她一把傘的善良少年。
明天正式開始2015級高一新生的軍訓(xùn),今天晚自習(xí)是用來開班會,交代一些注意事項。
彭老師簡明扼要地將班會開完,剩下的時間讓同學(xué)們簡單地做個自我介紹。
弓藏站上講臺,低著頭小聲說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弓藏,反曲弓的‘弓,萬人如海一身藏的‘藏。”她的聲線軟軟的,整個人乖得不得了。
萍城姓弓的人很少,溫梓霖知道的有一個,奧運冠軍弓蒼巖。
不過在2004年奧運會之后,弓蒼巖在走下坡路,再無拿得出手的成績。
一旁的班主任喊住了發(fā)言完畢的弓藏,問她:“你父親是不是弓蒼巖?”
弓藏的腳步一頓,轉(zhuǎn)身面對班主任,輕輕地點了下頭。
班主任一副撿到寶的表情,道:“你可以試著代表學(xué)校去參加高中射箭聯(lián)賽賽?!?/p>
弓藏的表情頓時變得惶恐不安,滿臉寫著拒絕。
班主任好奇她為什么會變得如此,但沒有問出來,開口讓她先回座位上去。
弓藏低下頭,把表情隱藏起來。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表情一定很嚇人,但這是她最直接的反應(yīng)。
現(xiàn)在的她,逃避射箭,也害怕射箭。
02.你這把好弓,就別藏著掖著了
溫梓霖后來聽人說,班主任帶著弓藏去了學(xué)校的射擊隊選拔比賽,連弓都拉不滿,結(jié)果可想而知。
那天回來之后,她的頭低得更低了。
溫梓霖瞞著弓藏,查了她的過往。
他承認,他的出發(fā)點是抱著好奇的心理。他好奇,是什么造成了弓藏對射箭充滿畏懼,為什么拉不開弓。
關(guān)于弓藏的新聞很好找,畢竟萍城就這么大,出了名的人就那么一撮。他找到弓藏被媒體捧成天才射箭少女的新聞,也找到她在一次比賽上失誤的新聞,同版面是弓蒼巖在賽場掌摑女兒的報道。
他的一顆心沉了下去。在鏡頭面前,弓蒼巖都會大打出手,那在人后呢,弓藏吃了多大的苦?
溫梓霖想找機會和弓藏聊聊,但她一直躲著他。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她躲著任何人,把自己藏在小世界里。
“沒有人會在意你的失敗。”他接過她傳下來的一沓練習(xí)冊,對上那雙濕漉漉的眼睛,溫柔勸誡道。
弓藏不語,看著他拿到自己的練習(xí)冊,然后把別人的練習(xí)冊往后傳。
等他回過身,弓藏才開口回應(yīng)他:“我在意,我爸爸也在意?!?/p>
失意的人對失敗更加介懷。
溫梓霖?zé)o言,他無法感同身受,更不能站在一旁說些假大空的話。這既是對弓藏不負責(zé),也是對自己不負責(zé)。
鈴聲響了,弓藏轉(zhuǎn)身,做了幾個深呼吸,把心底的雀躍壓下去。
溫梓霖主動和她說話了。
她的光依舊是那么耀眼和溫良。
現(xiàn)在的她還不知道,這束光即將照進她的全部世界。
這周體育課,是學(xué)習(xí)反曲弓。弓少人多,排隊練弓,每人十箭。
溫梓霖特意排到弓藏后面,把她的退路堵上了。
弓藏開始想的就是排在隊伍后頭,然后悄悄地溜走??晒匾换仡^,溫梓霖在她身后,溫柔地朝她一笑。
她整個人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動作。
溫梓霖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往隊伍前面看,輕聲笑道:“胡靜差點射中十環(huán),挺厲害的?!?/p>
她點頭,還沒開口贊同,就聽見溫梓霖用肯定的語氣給她鼓勁。
“弓藏更厲害,可以射中好幾個十環(huán)?!?/p>
她惶恐地抬眸,頭搖得像撥浪鼓。
溫梓霖伸出雙手控住她的肩膀,彎腰達到與她平視的高度。
弓藏蒙了,呆呆地與他對視。
溫梓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桃花眼、雙眼皮、眼窩深邃,而且雙眼自帶柔情,讓人移不開眼,只道溫柔殺人。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彼阉纳碜愚D(zhuǎn)過去,直面那一排箭靶。
他們前面還有一個同學(xué),弓藏知道自己躲不過了,趁著還有時間,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
她摸到弓的時候,聽見溫梓霖帶笑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他道:“你這把好弓,就別藏著掖著了,亮出來吧。”
弓藏站好,雙腳與肩膀同寬,肩與黃心對齊,右手食指和中指發(fā)力,拉滿弓,輕輕地放箭。
正中靶心。
這是高一(3)班第一個十環(huán)。
溫梓霖帶頭鼓起掌,霎時靶場掌聲一片。
體育老師跑過來,欣喜地說道:“繼續(xù),繼續(xù)!”
弓藏回頭看了一眼溫梓霖,他朝她勾了下嘴角,對她做口語:加油。
她順勢抽了一支箭,搭上弓,射了出去,又是十環(huán)。
她射箭的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射完了十支箭。
體育老師跑到箭靶處去看,九支都是十分,剩下一支是九分。
九十九分,是弓箭手刻意的浪漫。
“弓藏,九十九分!”體育老師邊大聲宣告邊跑向弓藏,然后神神秘秘地和她說:“下課來一趟體育組辦公室?!?/p>
還沒等弓藏做出反應(yīng),溫梓霖就替她做了決定,他承諾下來:“好的老師,下課我?guī)е貋砟k公室?!?/p>
溫梓霖接過弓藏遞過來的弓,站到指定位置,在箭筒里抽了一支箭。他并沒有著急射箭,而是身體轉(zhuǎn)了四十五度,朝弓藏眨了下眼睛,認真地說道:“你來教我射箭吧,我不會。”
弓藏“???”了一聲,紅著臉走到他身邊,指導(dǎo)他射箭。
“別臉紅啊,弓老師。”溫梓霖的聲音很小,小到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弓藏應(yīng)了一個“嗯”,但是臉反而更紅了。
03.你就是冠軍
弓藏幾乎是被溫梓霖推著來的體育組辦公室。
他看得出弓藏想去,可是不敢去,他不介意做這個逼她一把的惡人。
“我怕……”還沒等她說完,溫梓霖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好半晌,弓藏都沒有動。
溫梓霖后知后覺這個動作太親密,訕訕地放下手,往后退了一步,安慰道:“別怕奪冠,你就是沖著那桂冠去的。”
她很久都沒有站上領(lǐng)獎臺了。自從那次比賽失利,她的狀態(tài)一直沒有找回來。射箭這項競技賽事,不僅比的是射箭技巧,還有身體素質(zhì)和心態(tài),其中比賽時的心態(tài)尤其重要。
“我不行?!彼晕曳穸ǖ?。
“你可以的啊。”溫梓霖輕笑一聲,再次把她的身子轉(zhuǎn)過去,面對體育組辦公室的門。
“弓藏,人不能總停在原地,更不能一直往后退。你已經(jīng)成功地往前邁了一步,就別再回頭了?!?/p>
聽罷,她邁步往前走,大聲喊了一聲“報告”,找到正在喝茶的體育老師。
溫梓霖沒有跟她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等她。
她的聲音很小,聽不真切。但是體育老師中氣十足,在辦公室外頭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學(xué)校射箭隊的隊員里,有一個高三的學(xué)生,本來是準備送到高中射箭聯(lián)賽參賽的,但是他的家長不允許,說是耽誤學(xué)習(xí)。這樣,射箭隊就少了一個人,我們學(xué)校還有一個名額,你愿不愿意去呢?”
弓藏很快就出了辦公室,第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門口的溫梓霖,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可以去參賽了?!?/p>
“好?!彼c頭,陪她一起回教室。
這次的高中射箭聯(lián)賽是省級的,比賽地點就在萍城。弓藏不知道,弓蒼巖也是評委之一。
她沒有注意評委席嘉賓席那邊,眼里只有弓箭和箭靶。
溫梓霖沒告訴她,他此時就在現(xiàn)場,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多名選手一齊比賽,現(xiàn)場導(dǎo)播偏心地多次將鏡頭切給弓藏,少女持弓射箭的畫面,每一幀都是神圖。
這次賽事,個人和團體項目皆有。弓藏個人斬獲了三枚金牌,團體兩枚金牌,還有一枚團體銀牌。
主辦方把頒獎典禮放在聯(lián)賽的最后一天,把全部的獎項都堆在一起頒發(fā)。
在弓藏全部比賽都結(jié)束之后,溫梓霖就給她發(fā)了消息,說頒獎典禮結(jié)束之后請她吃火鍋。
她給他回了個“好”字,站上了頒獎臺。她聽見主持人在念弓蒼巖的名字,愣在了那里。
弓蒼巖走過來,先給第三名和第二名頒了獎,然后站在了弓藏的面前。他將金牌掛在了弓藏的脖子上,繼而拍了拍她的肩,說道:“這次高中聯(lián)賽發(fā)揮得比錦標賽好多了。”
弓藏臉色不佳,她知道他的意思并不是贊賞,而是在說她以職業(yè)運動員的水平來參加業(yè)余賽事,降維打擊不光彩。
冗長的頒獎典禮結(jié)束,溫梓霖一把將渾渾噩噩跟著大部隊的弓藏拉住了:“不是說好了等我嗎?”
她低著頭,毫無奪冠的欣喜,語氣沮喪:“我是不是很沒用,這種業(yè)余級別的賽事才可以拿到第一名?”
溫梓霖雙手扶住她的肩,稍稍彎腰,看著她那雙慌張的眼睛,正色道:“弓藏,你要認清楚你是個高一學(xué)生,參加高中聯(lián)賽完全是名正言順的……”
還沒等溫梓霖說完,弓蒼巖過來找弓藏,站在五米開外,喊弓藏的名字。
溫梓霖知道她不能赴約,直起身說:“你回去吧,下次約?!?/p>
弓藏點頭,抬腿離開。
她坐在弓蒼巖的五菱宏光后座上,手機提示音響了一下,她掏出手機一看,是溫梓霖的消息。
他說:無論什么路徑,事實擺在眼前,你就是冠軍。
04.我是你的一支箭
弓藏可以正常開弓射箭了,弓蒼巖想讓她退學(xué)回去練職業(yè)。起初他同意弓藏參加中考進入高中,就是因為她無法繼續(xù)訓(xùn)練,是放她去調(diào)整心態(tài)的。
弓藏這次沒有沉默,而是選擇了反抗。她走進了萍城的法律援助中心,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成功讓弓蒼巖打消了心思。
退學(xué)風(fēng)波結(jié)束之后,弓藏回了學(xué)校上課。
溫梓霖戳了戳她的背,問她怎么兩三天都沒來上課。他在等,在等她主動開口。
她沒有回頭,怕他看出自己神情里的不堪,強裝鎮(zhèn)定,說道:“我不是給你發(fā)了消息嗎我去參加一個特訓(xùn)啦?!?/p>
但她的謊言很快被戳破了。萍城本地的融媒體報道了弓藏的退學(xué)風(fēng)波,當天下午學(xué)校教務(wù)處特意來找了弓藏,談了整整兩節(jié)課。大致意思是,弓藏很優(yōu)秀,如果有困難,學(xué)校一定會出手幫助。
弓藏坐回位置上,轉(zhuǎn)身看著正趴在桌上小憩的溫梓霖。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著:“好在現(xiàn)在,還能和你在一起上學(xué)?!?/p>
溫梓霖其實沒睡,既然她不想提這件事,那他也不必追問。他一開始就知道這事了,那天他去父親單位拿資料,在那看見了她正在求助。
縱使這件事錯的不是她,但她依舊感到恥辱,不然在他問及去向的時候,就不會說謊來搪塞。他尊重她的選擇,沒有出現(xiàn)在她面前。
高一下學(xué)期根據(jù)學(xué)科分班,弓藏和溫梓霖不同班了,連教室都相隔甚遠。
開學(xué)當天就要上晚自習(xí),新班主任按了學(xué)生的身體情況分了座位,弓藏長得高,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
第一節(jié)晚自習(xí)是拿來發(fā)課本的,下課后,她正在座位上整理課本,前頭坐著的三個女孩子正在大聲聊天。
她聽見了熟悉的名字,抬了頭。
“溫梓霖長得帥,但好高冷哦。”
“對,和他打招呼,他只會點個頭?!?/p>
“他好像沒什么朋友,每次在路上見到他,都是一個人?!?/p>
“你們有沒有覺得他看別人的眼神,就和俯視一樣,像個高高在上的帝王……”
她們越說越離譜,聲音越來越大,讓弓藏聽了眉頭都皺了起來,她出聲打斷:“你們說的溫梓霖,是理科的那個嗎?”
有個女生接話:“對啊,不然還是哪個?”
“我覺得,如果你看到的是片面,最好不要加些自我構(gòu)想,用來妄自評判一個人?!惫匾膊恢罏槭裁?,在毫不畏懼地與她們交流,語速雖然很慢,但字字清晰,“溫梓霖是一個怎么樣的人,我們都不知道,可至少不能背著別人說壞話。”
就像弓藏自己,對溫梓霖有著偶像濾鏡,下意識地會覺得他做的是對的??伤仓溃^對的崇拜不可取,她在擁有濾鏡的同時,會保留一份自己獨立思考的能力。
另外一個女生嗤笑一聲,道:“我們聊聊男生怎么了?溫梓霖是你的誰?”
“我——”弓藏噎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我是她的誰,這個問題沒必要回答你們吧?!睖罔髁乇持终驹诤箝T門口,語氣不善。
“弓藏,你出來下?!彼肆艘徊剑驹谧呃壬系人?。
她瞧了一眼臉色鐵青的三個女孩子,起身出門。
溫梓霖把一盒三明治塞到她懷里的時候,她才知道他為什么要上樓找她,也知道他剛才為什么背著手了。
弓藏有點受寵若驚:“你這是?”
他笑了一下,說道:“你和我說,你忘記吃晚飯,這是我去學(xué)校超市給你買的。”
“謝謝。”她朝他展露笑顏。原來她也有人在乎,有人會因為一句話,特意去給她買三明治。
“我是你的誰?”溫梓霖問她,還不等弓藏說出“同學(xué)”“好友”之類的回答,他已經(jīng)告訴了她答案。
他說:“我是你的一支箭?!?/p>
我可以為你露出鋒芒,盡我全部之力,保護你。
05.她想向他表白
接下來的高中生活,溫梓霖和弓藏沒有太多交集。至多,在路上看見了對方,會打個招呼。
有時候會有點驚喜。那次弓藏照例舉起手,張開五指,朝他的方向搖了搖手。
溫梓霖也看見她了,可兩人相隔甚遠,他比了個射箭的動作,然后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攏,點了點太陽穴。
這純粹的耍帥動作,讓弓藏忍俊不禁。
2018年,夏季高考完美落幕。弓藏的志愿是溫梓霖選的,她說自己沒想法,讓溫梓霖幫她填一個最好選擇,不能浪費每一分。
弓藏沒有參加體育特招,是以文化生的身份參加的高考,加上今年的文科錄取分數(shù)線高出理科錄取分數(shù)線很多,留給她的余地很少。
溫梓霖填他的志愿并沒有花多少時間,提前批志愿填了A大的臨床醫(yī)學(xué),剩下的隨便填了填。以他的分數(shù),A大臨床醫(yī)學(xué)是可以穩(wěn)錄取的。
而弓藏的志愿,他咨詢了一位高考志愿填報方面的專家,仔細地幫弓藏羅列了學(xué)校和專業(yè)。
弓藏隱了自己的小心思,把A大隔壁的C院填成第一志愿。C院同A大一樣,是以醫(yī)學(xué)專業(yè)為主,最后弓藏被預(yù)防醫(yī)學(xué)專業(yè)錄取。
兩所高校的開學(xué)日期是一樣的,他們一同踏進陌生的城市。高鐵站的出口有各大高校設(shè)置的迎新點,A大和C院的挨在一起。
溫梓霖把弓藏送到C院的迎新點,然后再去A大迎新點。
弓藏瞧見A大迎新點的一名學(xué)姐,在看見溫梓霖的那一刻眼睛發(fā)光,其次看他走向C院迎新點的沮喪,而后見他走過來,眼中重燃了希望。
弓藏把這一幕看在眼里,抿著唇,沒吭聲。
C院的新生大巴坐滿了人,坐在弓藏旁邊的女孩子問她:“剛才的是你男朋友嗎?長得好帥?!?/p>
弓藏搖頭否定。
她和溫梓霖,沒有在一起。
醫(yī)學(xué)生大多數(shù)時間都很忙,除了放假和返校,兩人會結(jié)伴回萍城,其余時間均是各忙各的。
C院沒有射箭社,弓藏費了好大力氣成立了一個射箭社。漸漸地,周邊大學(xué)的師生都知道,C院射箭社的社長是一名“人狠話不多”的反曲弓運動員。
再后來,這一屆中國大學(xué)生射箭錦標賽的反曲弓項目爆冷,由第一次參加賽事的C院射箭隊承包了個人排位賽、個人淘汰賽和男女團體淘汰賽的冠軍。
弓藏重新走入大眾視野,成為一顆冉冉上升的新星。
2020年開春,A大和C院要合并的消息發(fā)布。2021年秋,在弓藏即將大三之時,弓藏又成為溫梓霖的同學(xué)。
溫梓霖尋到一個兩人都有空的周末,請她吃了頓老成都火鍋。
弓藏被辣得直吸氣,還是一直涮菜一直吃。
溫梓霖又給她倒了杯酸梅湯,忍不住笑道:“你覺得辣就別吃了?!?/p>
“不行,還有這么多菜呢,嘶——”弓藏搖頭拒絕,像極了護食的小動物。
溫梓霖笑得更歡了,幫她要了兩個碗,裝了些飲用水,讓她涮涮清水后再吃。
“我爸讓我去參加射箭世界杯,時間是五月份,地點在上海。”她的眼睛盯著正在燙的毛肚,不敢看溫梓霖的表情。
他放下筷子,說:“是好事,我會看比賽直播的,等待你的好消息?!?/p>
弓藏抬頭,重重地點了下頭。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著,如果這次奪得冠軍,就把獎牌送給溫梓霖。
她想向他表白。
06.我來接我的小姑娘
弓藏跟著弓蒼巖出發(fā)去上海的那天,溫梓霖的右眼皮直跳。即使他知道這是一種生理反應(yīng),最近用眼過度,很容易造成眼瞼震顫,但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冒上心頭。
弓藏在預(yù)賽的時候就被刷下來了,弓蒼巖當場甩臉色離開,把弓藏留在了體育館。
她無助地站了好一會兒,然后躲進廁所,給溫梓霖撥電話。
他恰好有實驗課,手機靜了音放在教室前面的手機袋里。
弓藏一遍又一遍地撥打他的電話,卻一次次通知無法接通。
溫梓霖下課后一看手機,四十七個未接電話,心一沉。
他剛想回撥過去,見她再次打過來,連忙按上綠色的接聽鍵。
良久,那邊都沒有傳來聲音,溫梓霖走到走廊上,輕聲詢問:“喂?弓藏?”
弓藏終于忍不住了,放聲大哭。
她的哭聲就像一把刀子,在溫梓霖的心上一道一道地劃著。但隔著近乎千里的距離,媒介只有一個手機,他做不了什么。
弓藏哭累了,抽噎道:“我又輸了……沒資格……參加世界杯……”
溫梓霖小心翼翼地安慰:“弓藏,你聽我說,你是可以輸?shù)?,沒人能要求你一定要贏。”他同學(xué)們第一次見他如此,眉頭緊鎖,焦急慌張,不復(fù)以往所有事情都可以輕松應(yīng)對的模樣。
她沒說話,適才的大哭讓她不停地打嗝。
弓藏的廁所門突然有人敲了敲,外頭一個阿姨用上??谝舻钠胀ㄔ拞枺骸靶」媚?,你有事么啦?”
弓藏做了一次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穩(wěn),回答:“沒事?!?/p>
“別哭啦,小姑娘,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們常想一二就好了?!?/p>
弓藏想當面道謝,但開門一看,阿姨已經(jīng)離開了。
溫梓霖把這段對話聽了去,有些擔心她的安危,“你在哪?”
“體育館的廁所。”她老老實實地說。
“什么時候回來?”溫梓霖的聲音依舊溫柔,殊不知握住手機的手指已經(jīng)攥得泛白。
她搖頭,想到他看不到,剛開口又打了個嗝,“不知道,我爸把我丟下了。”
溫梓霖看了下時間,現(xiàn)在是中午十二點十一。他想了一下,從這里的機場到上海機場需要兩個小時,他今天就能把弓藏帶回來。
他一只手解白大褂的扣子,另一只手舉著手機,邊快步走邊說:“你去找一家肯德基麥當勞星巴克什么的待著,我三個小時之后到?!?/p>
溫梓霖沒有掛斷電話,他的一舉一動都能被她聽到。
她聽到他把白大褂脫掉,塞給同學(xué),讓他幫忙帶回寢室。她還聽見他上出租車、過安檢、打印登機牌……直到飛機即將起飛,他需要關(guān)機。
“你乖乖等我過來。”他第一次用命令式的語氣和她說話,言語里的關(guān)切是藏不住的。
弓藏聽了他的話,去了一家炸雞店,解決了她的午飯,還有等溫梓霖。
他沒有食言,三個小時后,準時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他望向她,說:“我來接我的小姑娘。”
07.你是我研究了一生的課題
溫梓霖沒有想到,預(yù)賽失利會成為弓藏心態(tài)崩盤的導(dǎo)火索。明明他已經(jīng)和她聊了許多,她也答應(yīng)不會將失敗太放在心上。
三點鐘,溫梓霖給弓藏設(shè)置的特殊鈴聲響了。他連忙接起,對方是弓藏舍友,聽完電話后,心頭就像澆了一盆冰水。
弓藏被舍友送到醫(yī)院,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離危險。
溫梓霖披了件衣服就出了門,打擾了宿管阿姨給他開了大門。
等他趕到醫(yī)院,弓藏的三個舍友打著哈欠,說先回寢室了,把弓藏放心地交給溫梓霖。
弓藏躺在病床上,閉了眼,假裝睡著了,不愿去面對溫梓霖。
溫梓霖看著她的臉龐,從未感覺到這么無力。
他打不開她的心扉,走不進她的世界。
溫梓霖開始輔修心理學(xué),起步雖晚,但他格外認真,因為他有需要守護的人。
他的第二專業(yè)有了起色,研究課題找了弓藏。他說把她當做實驗對象,其實是治療對象。
弓藏欣喜又委屈,欣喜的是他來找她,她是有用的;委屈的是自己是個工具人罷了。
他用專業(yè)知識一步一步解開她的心結(jié),可最后一步,怎么都跨不過去。
弓藏很惶恐,她怕溫梓霖的課題取得成功,自己沒有了利用價值,會再一次被拋棄。
溫梓霖瞧出來了,她心里砌著一堵墻,不讓自己出去,也不讓別人進來。
果然老師說得對,他們和病患之間不得產(chǎn)生和建立咨詢以外的任何關(guān)系。
他需要跳出這個固化關(guān)系,去建立與弓藏的新關(guān)系。
“弓藏,謝謝你的幫助,我的課題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這么快就結(jié)束了嗎?”他們這次的聊天還不到十分鐘。
溫梓霖點了頭,語氣嚴肅:“結(jié)束了?!?/p>
他的坐姿和表情都很莊重,讓她忍不住挺直腰板。
“弓藏,你是我研究了一生的課題,是我準備愛一生的人?!彼脑捥钋?,讓弓藏一度以為自己在夢中。
“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愛上你的,也許是你射箭時的自信帥氣,也許是你逃避現(xiàn)實的小懦弱,也可能是你看到我的時候,眼里的那份光?!?/p>
“弓藏,我也不是一個勇敢的人,很抱歉我現(xiàn)在才敢告訴你,我愛你。我待人接物很冷漠,認識你之后才慢慢轉(zhuǎn)變。你不是為了任何人射箭,不是為了你父親,也不是為了我。你可以輸,也可以贏,你應(yīng)該享受在賽場的每一刻?!?/p>
“我會陪你到最后,無論你是不幸敗北繼續(xù)訓(xùn)練,還是準備走上頒獎臺領(lǐng)取屬于你的榮譽,我都會在你身后。”
弓藏不知道說什么好,但是她的眼睛已經(jīng)告訴了溫梓霖答案。
溫梓霖陪著弓藏來了射箭社教室,他站在弓藏身后,看著她瞄準七十米外的箭靶,一箭正中黃心。
她回頭望他,原來他一直都在。
“至言無聲,至射無矢?!?/p>
我對你的喜歡,不必說出來,你已經(jīng)明了。
編輯/顏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