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糖葫蘆
毒舌學霸VS呆萌學渣
作者微博:@尼古拉斯悶葫蘆
超話“今夜我只想你”
歡迎大家來玩兒!
翌日清早,她睜開眼睛時,窗外格外明亮。
她迫不及待地跑到窗邊,心滿意足地看到整個銀裝素裹的世界。
謝辰青的爺爺奶奶退休以后,冬天都去南方過,空蕩蕩的房子就只剩下他自己。
他拿出手機看時間,順手點開和林昭的對話框,沒有任何消息提示。
他略微思考,發(fā)了條消息出去,IMO競賽的時候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聰明。
林昭戴上帽子和手套,手已經握上門把手,手機消息提示音響起。
XCQ:“嗯?”
那個瞬間,林昭簡直想在屋子里蹦蹦跳跳地跑兩圈,再來幾個托馬斯回旋踢。等她慢慢地把咧到耳根的嘴角收回來,才打了幾個字發(fā)過去。
林昭:“我在看雪。”
XCQ:“作業(yè)先寫哪一科,數(shù)學還是物理?”
林昭不可置信地鼓了鼓腮,嘴巴吹氣額前的小劉海。
她剛想下樓踩踩雪,拍拍照呢。
初雪!竟然叫她一起寫作業(yè)!謝辰青是魔鬼嗎?
她當即把謝辰青的備注,改成“XCQ家教機”。
林昭看著那喜感萬分的名字,就好像面對一個刷題機器人。
林昭:“先寫物理好了?!?/p>
謝辰青坐在書桌前,單手撐著下巴。他已經能想象到林昭耷拉著腦袋快要氣炸的樣子,忍不住勾起嘴角。
林昭關上房門開始學習,蔣念慈過來送了幾趟水果和堅果小點心。
她乖巧可愛的小孫女學習學到快要癲狂,小身子板筆直,奶白的小臉繃得認真兇狠,筆尖“唰唰唰”力透紙背,帶著滔天恨意,那架勢像極了電視里演的,大魔頭走火入魔之前的樣子……
當時她怕極了,立刻帶上門慢慢地退出去。
下午四點,林昭的腦袋已經不會轉,就差把數(shù)學公式寫到化學卷子上去。
她往英語卷子上寫名字時,竟然寫了一個“謝”,手忙腳亂地劃掉,即使身邊沒有人,也慌張得像被抓了現(xiàn)行。
窗外又開始飄雪花,她心動得不行。
林昭:“謝辰青,下雪了?!?/p>
她曾經看過一句話說,跟一個人說下雪了,是有喜歡的成分。
那種蒙眬的、甜蜜的、酸澀的感覺林昭不想細究,可她也清楚地知道,謝辰青對她來說不一樣。
作業(yè)所剩無幾,林昭高度緊張的神經慢慢地松懈下來,放縱自己休息一會兒。她下巴抵在書桌上,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聊天界面。
手機沒有新消息提醒。
謝辰青的手機可能靜音,沒看到自己的信息,所以沒有回。
林昭刷完一篇英語閱讀,手機仍然沒有消息。
謝辰青肯定覺得無聊,說不定還用看“球”的眼神看自己的微信。
林昭的英語作文都寫完了,手機還是沒有消息。
林昭把臉埋進手臂,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她如果再主動給謝辰青發(fā)微信,就是小狗。
英語試卷訂正錯題,手機依然不響。
好累,謝辰青肯定在外面有狗了……林昭手托著腮,整個人無力地趴在桌子上。
手機響起時,她已經萎靡不振,萬念俱灰地看淡一切??隙ㄊ前嗉壢河衷诎l(fā)什么作業(yè),又或者是什么注意安全。
這一看,林昭瞬間瞪大了眼睛。
謝辰青:“我在樓下。”
謝辰青:“我們去看煙花好不好?”
林昭定定地把那條信息足足讀了三遍,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是真的。
下一秒,她把臉埋進掌心,掌心滾燙,等心跳平復。她像只煮熟的大蝦,同手同腳地出了房間。
蔣念慈看著林昭紅透的小臉,第一反應是,小孫女閉關出來了,看樣子已經瘋了。
不然誰會學習學得面紅耳赤,臉紅心跳?
“奶奶,晚上我可以和謝辰青去看煙花晚會嗎?”林昭小聲問。
蔣念慈“撲哧”一聲笑出來,如釋重負地說:“去吧,去吧!怎么開心怎么玩!”
只要別學習學瘋了就好。
林昭換了件蓬松的米色短款面包服,戴上手套,整個人圓滾滾的,像個憨態(tài)可掬的雪人。
她一邊圍圍巾一邊往樓下跑,想笑,想要蹦蹦跳跳,心臟也是,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等到樓門口,她又停下步子,整理了她的小丸子頭,又把耳側抓出幾綹碎發(fā)。
據說這樣不光帶點慵懶范兒,還能顯臉小,而后她倒背著手踱著步子,淑女一般地出了單元門。
晶瑩剔透的雪花飄飄灑灑,她顧不上看,因為謝辰青雙手抄兜站在樓下。
冰天雪地之中,少年挺拔更顯清俊,眉眼五官精致如水墨勾勒,眼尾的淚痣更是點睛之筆。
他穿著到膝蓋的黑色羽絨服,很像那些校體育隊的男生,但是他要更加斯文俊秀。
“走吧?!?/p>
在樓上悶了一天,還算了一天數(shù)的林昭,像一只出籠之鳥。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冷冽的空氣,專挑沒被踩過的雪走,每一步踩下去,都能聽到“咯吱咯吱”的聲響,這讓她無比滿足。
“謝辰青,看我給你表演一個漂移!”
林昭到底有些小孩心性,沒來得及清理的雪,有些已經被踩得很實很滑。
她在雪地里打著滑往前走,一滑就能滑出去老遠,一得意眉梢挑得老高。只是一個不留神,整個人控制不好平衡,往前撲過去。
林昭眼看就要摔倒,腰上多了一只手。
那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下一秒,她從前傾變成后仰,后背整個跌到謝辰青懷里。
她驚魂未定,迷迷瞪瞪地抬頭,謝辰青蹙眉,垂著那雙平靜無波的漂亮眼睛。
冰天雪地里,他的聲音落在耳邊,多了些溫和的哄人意味:“你乖一點,好不好?”
林昭點點頭,他的手臂松開,短暫的幾秒,卻深刻得像一個擁抱。
她扣上羽絨服的帽子,借此來擋住通紅的耳朵。
這一天,煙花爆竹在湖畔定點燃放,規(guī)模很大。
林昭戴著手套,操作手機不方便,聚精會神地戳著手機屏幕。她想找出拍照最好看的相機軟件,記錄這一天。
猝不及防,耳邊炸開一聲悶響,她毫無心理準備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
后背撞到誰,耳朵被謝辰青隔著帽子輕輕地捂住。他幫她隔絕了另外一方天地的喧鬧,只剩下心跳轟鳴。
“嚇到了?”謝辰青把手放下來,低頭看自己身前的人。
林昭臉紅心跳,強裝鎮(zhèn)定地回答:“嗯,有一點,如果突然響一聲就會很害怕……是我膽小?!?/p>
“不是你膽小,是煙花的錯。”他清澈的眼底有明亮溫柔的笑意。
夜幕綻放繁花,新月焰火星辰都變成他眼底的光點,讓那雙漂亮眼睛流光溢彩。
林昭突然就明白,余光中寫的“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是什么樣的意境。
而就在她心臟怦怦直跳的時間里,跨年夜的煙花晚會拉開帷幕。
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耳邊各種聲音嘈雜,謝辰青垂眸看她,說了句什么,她沒聽清。
她沒有辦法,只好扶著他手臂,踮起腳湊到他耳邊:“你說什么,我聽不清……”
謝辰青垂眸,片刻后,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扯住她帽子的邊沿,拉開一點縫隙。
她剛才還紅透的耳朵瞬間露出來,北風凜冽地刮過。
少年壓低上身靠近她耳側,帶了雪意的薄荷香環(huán)繞下來,眼前他脖頸冷白,喉結清晰。
林昭心臟都快要跳瘋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好像稍微側一下頭,耳朵就要碰到他的嘴唇,又或者是如上好白玉的臉頰。
下一秒,少年清淺溫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耳側:“小朋友,許個愿吧?!?/p>
那場景莫名和中秋燈會重合,她把她的愿望分給他。
林昭童言無忌,大著膽子吹牛:“下學期我要考第一!”
謝辰青失笑:“嗯,我?guī)湍??!?/p>
“真的?你真的會幫我超過我們班學霸謝辰青嗎?”她一笑,一口小白牙明晃晃,她把手舉高到他面前,“來,我們拉鉤!”
林昭像個小孩子,謝辰青看著她,徹底笑出聲。
長睫毛、淚痣,笑著看人時眼神清澈,少年氣很重。
謝辰青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地鉤住她的手指。
少年意氣風發(fā),鮮衣怒馬,替公主殿下提刀的騎士,大抵也不過如此。
拇指相對的瞬間,指尖是他指尖的溫度,似有電流讓她心動得無以復加。
“只要林昭想?!?/p>
謝辰青抬眼,劍眉鋒利烏黑清晰,黑亮的眼睛不帶一分笑意直視著林昭。
不管是眼下那些無關輕重的考試,還是,林振的犧牲。
只要你想。
“謝某萬死不辭?!?/p>
——只要林昭想。
——謝某萬死不辭。
第四章?林昭,他日高處相見
那個時候的林昭還太小,只以為“謝某萬死不辭”是一句玩笑話。
就好像之前她考試沒考好,他輕聲說的“是你小謝老師不夠努力”。又或者說,十七歲的謝辰青只是看起來云淡風輕,心里裝的事情比誰都多。
林昭跟他比起來,終歸是沒心沒肺沒頭沒腦的那個。
別人結束中考的初三暑假自由散漫,謝辰青結束中考的初三暑假開始學競賽。
別人尚且平淡的高一高二,他已經廝殺在國家競賽場乃至世界級的競賽場。
別人心無旁騖地沖刺高考的高三,他已經想好放棄保送,考軍校,入軍籍。
原來,林昭的父親林振曾經救過他。
那時余震隨時會來,他把弟弟護在懷里,已經接近昏迷。在他的意識開始抽離時,聽見一聲怒吼:“難道就不救了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一雙被廢墟劃傷的手。重見光明的那一刻,謝辰青看見他的臂章,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
林振救他時,是做好犧牲準備的。所以,謝辰青沒辦法容忍讓林振犧牲的人逍遙法外。
待到四年后軍校畢業(yè)時,他要拿到學員旅的考核第一名,掌握畢業(yè)分配的選擇權。不能當林振手下的兵,那就去他曾經所在的武警邊防部隊。
總有一天,他可以和那人正面較量。他要將毒梟頭目繩之以法,以告慰林振英魂。
如果他還有那么一點點私心,還希望在那之后,面前的女孩子在想起她父親時,驕傲比悲痛多。
至于那個時候他在哪兒,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謝辰青不說話,林昭抬頭看他。少年眼底的情緒在睫毛掩映下不算分明,溫柔也深邃。
如果說心愿要說給神明,那此時此刻的他就是她的神明。
林昭仰起臉看他,在心里默默地許愿。
我想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我想明年的新年,還能見到你。
三天的假期,林昭就只放縱自己這一個晚上,又或者說,她從這場跨年煙花里汲取了足夠多的能量,足夠支撐她走過高三剩下的后半程。
在全市統(tǒng)考中,她僥幸考到全班第二,只比柳一一多三分,但是她童言無忌說要超過的謝辰青不一樣。
他學競賽的時候成績尚且能保證全校前五,在班里待了一學期,穩(wěn)穩(wěn)地回到全校第三。
他和第一只差三分,卻甩了全校第四幾十分。
林昭覺得自己腦袋肯定壞掉了,面對如此難以逾越的智力鴻溝,竟然覺得很驕傲。
初雪之后,寒假、新年熱熱鬧鬧地到來。
再次開學,窗外陽光明媚,迎春花枝頭綻放,儼然另一個嶄新的春天。
距離高考還有一百多天。在這之后,就是分離。
林昭并不覺得難熬,她的成績穩(wěn)步上升,身邊是謝辰青,離夢想越來越近的每一天都彌足珍貴。
班里氛圍劍拔弩張,謝辰青卻依舊懶懶散散沒個正形,韓楊隨時隨地都能從書包里捧出個籃球,只要鉤鉤手指,就能把謝辰青勾走。
他、韓楊,好像還有幾個隔壁班的男生,經常湊一塊兒打球。
“謝辰青,你同桌叫什么名字?”隔壁班的體委問。
謝辰青抬眼,漂亮眼睛清澈見底,淡淡地問:“怎么了?”
“你們班跑步的時候不是在我們班后面嗎?每次我一回頭就能看見她,”體委笑著說,“那小孩繃著臉跑步的時候太可愛了,我想,如果她沒有男朋友的話……”
后面的話他沒有明說,相信謝辰青能夠意會。這時,謝辰青冷冷地撩起眼皮。
韓楊不知道隔壁班體委和謝辰青說了些什么,只是發(fā)現(xiàn)籃球打到后半場,謝家少爺球打得特別兇,不把人虐死不算完,清俊的眉眼間滿是殺氣。
晚自習鈴聲響起,鄒瑜和林昭路過籃球場,鄒瑜遞水給韓楊。
韓楊得意地沖著謝辰青挑眉,四個人一起往教室走。
謝辰青說:“林昭。”
林昭抬頭看他:“嗯?”
謝辰青繼續(xù)說:“水?!?/p>
林昭不明所以,又聽見這少爺補充:“我也要?!?/p>
謝辰青的眼睛黑亮澄凈,乖巧無辜地看著她,云淡風輕的表象下,還有一點點撒嬌意味,讓他看起來很像個討要糖果的小男孩。
被謝辰青這樣看著,林昭恨不得把小賣部所有的養(yǎng)樂多和草莓牛奶都乖乖地捧到他面前,用來換大帥哥一笑。
“那我現(xiàn)在去買,你先回教室?!绷终汛嗌鼗卮稹?/p>
鄒瑜無語,遞給林昭一個“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復雜眼神,又覺得,人間絕色謝辰青,確實有這個資本讓小女孩為他神魂顛倒。
“不用,”謝辰青平直的嘴角已經有上揚的趨勢,若無其事地說道,“等下次打球?!?/p>
林昭點頭:“沒問題?!?/p>
他揉揉她的腦袋,她仰起小臉沖著他笑。
陽光很好,風也溫柔,面前的少年更是。
那個瞬間,林昭無限希望,時間,時間,你慢點流逝。讓我再和他,慢慢地走完這中學時代的最后一程。
后來,林昭再和鄒瑜去小賣部買中性筆芯,順手拿了一瓶檸檬蘇打水,長久地放在自己的課桌里,以備不時之需。
但是隨著二輪復習開始,學習越來越緊張,縱使謝辰青想去打籃球,也沒有人和他一起。
直到三月底的月考結束。
那天教物理的班主任破天荒地沒有霸占體育課,而是笑著說:“天氣很好,出去放放風吧?!?/p>
籃球場旁的櫻花已經大片大片地綻放,每每春風拂過,就落一場櫻花雨。
謝辰青打球,林昭就坐在櫻花樹下,他把自己的校服遞過來,她抿起嘴角笑,把校服抱在懷里。
等下次櫻花開,打籃球的少年就會變成別人。
那個時候的她應該坐在大學的教室里,而謝辰青,是在武裝五公里,還是在四百米障礙跑?
謝辰青進了一個球又一個球,每當這個時候,他都無意識地看向她,目光很軟,眼底有清潤的笑,小孩子邀功一般。
他真的很厲害,隔壁班的體委都拿他沒有辦法,友誼賽毫無懸念地勝出。
林昭站起身,手里的水終于派上用場,就在這時,隔壁班幾個小女孩跑了過去。
三個人一起,另外兩個把一個長發(fā)小姑娘推到謝辰青面前之后,開始嘻嘻笑著。
女孩含羞帶怯,林昭看不分明,只見謝辰青嘴角輕輕地揚起,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但林昭還是看得出來,謝辰青笑了,而且還笑得特別好看,嘴角的弧度很淺,特別讓人心動。
她手指緊緊地攥著那瓶水,初春天氣的倒春寒猝不及防,掌心冰涼。而就在這時,陽光下明朗干凈的少年,穿過漫天櫻花雨向著她走過來。
林昭把水遞給他,唇瓣抿成一條線。
“怎么了?”
他剛要用手指關節(jié)碰碰她的腦袋,林昭躲開,鼓著小臉不說話。
如果她說,她不喜歡他和別的女孩子說話,未免太無理取鬧了。畢竟她就只是個同桌,沒有不開心的立場。
謝辰青長腿一邁,走到她前面轉過身,身上干干凈凈的少年氣撲面而來。
林昭埋頭走路,差點就撞進他的懷里。
他微微俯身,壓低視線對上她:“跟你同桌說說,怎么了?”
林昭蹭蹭鼻尖兒,若無其事地開口:“那個跑過去的小姑娘挺好看的?!彼贡持?,看天看地,看少年肩側飄落沒來得及拂去的櫻花花瓣。
謝辰青微怔,眼睛眨了眨,眼尾那顆淚痣清晰又令人心動。
片刻后,他說:“表白,沒答應,我說我同桌在等我。”
他撩起眼皮看她,只是說到“我同桌”這三個字,就讓他想笑。
林昭“哦”了一聲,只覺得漫天櫻花好像都開到了她的心里,而在這盡頭,還有一個謝辰青。
她不想讓謝辰青看出她的開心和不開心,所以繃著一張小臉:“那我們回教室吧?!?/p>
可就在這時,少年撐著膝蓋彎腰,他蓬松柔軟的黑發(fā)就在眼前,剛才不過隨手投了幾個籃,頭發(fā)依舊清爽。
“頭發(fā),”謝辰青冷著臉,微微壓低上身,“給你摸?!?/p>
他漂亮黑沉的眼睛,溫柔地看著她,干凈清澈得像被馴服的小動物。
林昭聽見他低聲說話,語氣溫溫柔柔的,被帶著櫻花的風送到耳邊。
“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
林昭摸摸他的頭,像他天天摸她腦袋一樣,手掌放上去,輕輕地揉了揉。她輕聲說:“我知道啦?!?/p>
“這么軟的頭發(fā),等你上軍校,就要剪成寸頭了,”林昭突然有些舍不得這個手感,看著少年清俊的臉,她又好奇,“你以后剃平頭是什么樣呀?我怎么想象不出來?”
“那,到時候給你看。”他嘴角有笑,眼眸明亮。
林昭慢慢地把這句話來來回回地在心底過了幾遍,那個瞬間,她突然不再害怕高考之后的分別。
因為到那時候,謝辰青還是會聯(lián)系她。
這一年,C市附中高考倒計時一百天的誓師大會上,謝辰青作為學生代表講話。
少年清瘦,眉目清朗,像天邊的朗月遙不可及。
林昭站在臺下,是看著他的千分之一。
班主任抱著手臂站在她旁邊,看向謝辰青的眼睛里盡是贊賞。
“我當老師這么多年,就只遇到一個謝辰青?!?/p>
“這孩子,有理想,有魄力,保送說放棄就放棄,軍校說考就考。”
林昭彎著眼睛笑,只覺得與有榮焉:“您說得對,我也覺得謝辰青很好。”
全世界第一好。
誓師大會之后,人群散開,各回各班。
每人手里被發(fā)了一張便簽,寫自己的高考志愿,統(tǒng)一貼到各班的宣傳欄。
學校旨在以夢想激勵這群高三學生,走過高考前的最后三個月。
林昭一直知道謝辰青要考軍校,卻從來沒有問過他要考哪一所。
她知道在不久后的將來,少年將從她的同桌,從IMO滿分金牌獲得者,蛻變?yōu)橐幻埠蛧娙?,從來沒有問過他要去哪一支部隊。就好像只要她不問,他們就可以晚一些長大,晚一些面對分離。
而她要成為一名記者,要給這個世界看中國軍人。他們翻雪山,過戈壁,幕天席地,槍林彈雨里九死一生,不應該被忘記。
林昭叩開筆蓋,在便簽紙上一筆一畫地寫字,鄭重其事地把那張承載她夢想的便簽貼到宣傳欄最不顯眼的位置。
她轉身時,剛好對上謝辰青目光沉沉的眼睛,那干凈清冽的目光,從寫著她理想大學的便簽,落在她的臉頰。
林昭故作輕松,以筆當話筒采訪他:“請問這位學霸,您要去哪所軍校?”
謝辰青忍俊不禁:“筆給我?!?/p>
他在她身后俯身,她微微偏頭,他如上好白玉雕刻的俊臉就在她的右肩肩側。
他們距離太近,他把便簽墊在墻上寫字,就好像是從背后把她環(huán)在懷里。
少年睫毛分明,清冽的薄荷香籠罩下來。
林昭臉紅心跳,僵直著身體,垂在兩側的手攥成拳,直到筆蓋扣上的聲音,把她一下拉回現(xiàn)實。
謝辰青沒有再用新的便簽,只是在她那行字下面繼續(xù)寫。
初春的陽光鮮活肆意,從窗戶照進來,落在那兩行字跡不一的字上。
“林昭:XX傳媒大學?!?/p>
“謝辰青:武警XX大學?!?/p>
武警。
林昭突然鼻子一酸。
午后的陽光很暖,少年的瞳孔有清亮的色澤,眼底的笑意格外柔軟。
他伸手揉揉她的腦袋,像之前的無數(shù)次,就著這個姿勢俯身和她平視:“記住了嗎?”
“以后有事找武警叔叔?!?/p>
在不久之后的九月,那兩行字或許就能兌換兩枚不一樣的?;铡T僦?,便是“武警邊防謝辰青”,和“記者林昭”。
所謂“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離別之后,總能有機會再見。
隨著高考一天一天的臨近,林昭那張娃娃臉繃得越來越嚴肅。她總覺得時間不夠,古詩詞還沒背熟,英語單詞的用法還沒有記清。
她希望時間慢點過,又或者回到剛轉學回來的第一天。
他們的座位從窗邊到中間再到靠墻,等一個輪回回來,日歷已經翻到五月。
英語課的時候,謝辰青不小心睡著了,林昭把自己的筆記本遞過去,下巴抵在手臂上看他:“大概看一遍吧,萬一高考考到呢?”
那眼神沒有人能拒絕,謝辰青接過來。
明黃色的筆記本,林昭好像很喜歡這些高飽和度的顏色。
筆記本是柚子的顏色,衛(wèi)衣是牛油果綠,書包是杧果色,她還有一個蝴蝶結發(fā)圈,正紅色。
可當謝辰青翻開一看,他倏然彎下了眼尾。
別人記例句,是Mary(瑪麗)、Tom(湯姆)又或者是Jack(杰克),她記例句全是他的名字“XieChenqing”。
謝辰青同學當真很忙,今天在北美出差,后天又要期待參加一場辯論賽,大后天又要環(huán)游世界。
他揉了揉鼻梁,忍不住笑了。
跟兵荒馬亂的林昭比起來,謝辰青永遠一副淡定的模樣。
三輪復習的時候,他開始認真聽課刷題,累了依然要看他的漫畫,打他的籃球。
他打球,林昭有時間就一定會去看,大帥哥膚白貌美,賞心悅目,比眼保健操有用多了。
謝辰青進球的時候,眼睛總會無意識地看向她,眼神干凈很軟,盡是清澈的笑意,像是邀功的小孩子。
站在球場邊的林昭,便會豎一個大拇指給他,舉得高高的,滿是驕傲。
那是讓她驕傲的少年啊。
每每林昭到場,那些在球場邊覬覦帥哥美色的小姑娘,都會很有默契地走開。
有一次,林昭聽見她們竊竊私語:“正牌女朋友來了,(7)班的第二,這么看真的挺般配……”
林昭要送給謝辰青的水貼在自己臉頰人工降溫,防止謝辰青看到她臉紅。
五月的最后一天是個周末,下午三四節(jié)課自由活動。
溫暖明媚的天氣真是美好,籃球場上的少年更是。
“謝辰青,你小女朋友來送水了!”韓楊眼里有曖昧的笑,沖著謝辰青擠眉弄眼。
之前給謝辰青送過水的女生,手拉手能繞籃球場三圈,就沒見這哥們收過一瓶。
但是林昭不一樣,林昭不給謝辰青送水,謝辰青會自己去要。
他站在林昭面前的時候,簡直像只溫柔撒嬌的大型犬:“林昭,口渴。”
見林昭過來,謝辰青扔開手里的籃球:“你們打?!?/p>
換來其他人在身后“嘁”了一聲:“看不出來,我方學霸還是個妻管嚴……”
“小女朋友”這四個字在耳膜蹦迪,籃球場上的少年看過來時目光里都帶幾分意味深長。
林昭看天看地看地上的螞蟻,有點懷疑,現(xiàn)在真的只是五月嗎?為什么她覺得這么熱?
直到頭頂落下陰影,眼前從籃球場的鐵欄變成他白色的球衣。視線往上,少年下頜清瘦,喉結突出,那球衣實在是寬松,他還在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短袖。
“水給你?!绷终研呐K怦怦地跳著,睫毛輕顫不敢看人,臉頰的熱度沒有消下去半分。
“謝謝林昭?!彼焓衷谒X袋上揉了一把,嘴角彎起的弧度漂亮極了。
林昭蹭了蹭發(fā)燙的臉頰,偏過頭去看樹上的蟬。所以沒看見謝辰青嘴角輕揚,看著她紅透的耳側,偏過頭輕輕地笑了。
上課鈴聲響起,無暇顧及,蟬鳴陣陣,提醒又一個初夏即將隆重登場。
那個場景林昭記了很久,夕陽西下,她喜歡的少年站在暖調的陽光下,瘦瘦高高,眉眼清朗,看向她的眼神很軟,有微微笑意,他開口叫她:“林昭,回家?!?/p>
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的私心而停留,當日歷真的翻到六月,林昭前所未有得平靜。
她知道,每一道做過的題都不會白費,每一個背過的單詞都會在某道題里默默地等她。
從六一兒童節(jié)到高考,不過隔了一個星期。
就好像他們的成長,從討要糖果的小朋友到高三學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
班里的學習氛圍不再劍拔弩張,偶爾能看到畢業(yè)留言跟著試卷一起落在桌子上。
高考前一天的中午,趴在課桌上午休的林昭睜開眼睛。
謝辰青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醒過來,劍眉烏黑清晰,睡意未散的一雙眼濕漉漉的。
兩人只隔著一本書的距離,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年清淺的鼻息纏繞著她。
窗簾被風輕輕地刮起,大片大片的陽光悄然落下,窗外蟬鳴陣陣。風里帶著橘子汽水的味道,混在青草和花香里,離別近在咫尺。
視線對上,他和她的眼神都沒有回避。
他的眉眼、淚痣,還有清俊的輪廓,她都覺得很好看,每次看到都很驚艷。
“謝辰青?!?/p>
“嗯?!?/p>
“等你坐在大學的課堂,會不會想起現(xiàn)在?”
會不會想起我?
少年清澈的眼底落了月色一般,濃密的眼睫垂下來。
片刻后,他單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會?!?/p>
會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