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敏,康 彧,蔣 劍,張 嬿,王 渠,韓志芬
(成都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四川成都 610075)
頸動脈粥樣斑塊脫落、破裂及出血是缺血性腦卒中常見的原因之一,提早預防有助于減少不良事件的發(fā)生[1]。目前研究表明,血管壁面剪切應力(Wall Shear Stress,WSS)在血管內皮功能障礙和動脈粥樣硬化發(fā)生發(fā)展中起著重要作用[2],其影響因素包括局部血流速度和管徑,而不同個體頸動脈分叉部幾何形狀差異,可能對WSS產生不同程度的影響。超聲血流向量成像(Vector Flow Imaging,V Flow)是一種可視化評價血液流場的新技術,克服了脈沖多普勒對角度及層流的依賴,可獲取感興趣區(qū)流場形態(tài)并測量流速、流量和WSS。本研究旨在應用超聲V Flow技術探討頸動脈分叉部自體解剖與血流動力學因素對WSS的影響,對不同個體動脈粥樣硬化的風險進行評估,以期為臨床通過改善局部血流動力學延緩特定部位動脈粥樣硬化的發(fā)生與發(fā)展提供一定的客觀依據(jù)。
選擇2019年9月~2020年6月于我院行頸動脈超聲檢查的住院患者70例,男、女各35例,年齡40~60歲,平均(47.4±6.2)歲。納入標準:(1)同一切面清晰顯示左側頸總動脈分叉部三支血管“Y”型結構;(2)頸動脈管壁光滑,無內-中膜增厚、粥樣硬化斑塊形成及其他病變。排除標準:(1)患有高血壓、糖尿病及高膽固醇血癥者;(2)患有已知心血管疾病、甲亢、貧血以及心律不齊者;(3)主動脈瓣狹窄、反流及升主動脈、主動脈弓病變者;(4)頭頸部血管手術史者;(5)因頸部短小或過度肥胖導致圖像質量差者。
納入人群基線資料:左側頸總動脈內-中膜厚度為(0.6±0.2)mm;血壓為(109.8±13.8)/(77.6±8.2)mmHg;血糖(4.9±0.7)mmol·L-1;膽固醇(4.2±0.8)mmol·L-1;左室射血分數(shù)(65±4)%;心率(74±13)次·min-1。
(1)儀器:采用邁瑞Resona 7彩色多普勒超聲診斷儀,L9-3U線陣探頭,頻率為3~9 MHz,內置V Flow技術及相關定量分析軟件。
(2)方法:患者于平靜狀態(tài),頭部略偏向右側,左側頸部呈自然放松狀態(tài)??v切掃查,調節(jié)探頭角度及位置顯示頸總動脈分叉部“Y”型分支結構,啟動V Flow并調整感興趣區(qū),包括頸總動脈(Common Carotid Artery,CCA)末段、頸動脈球部(Carotid Bulb,CB)以及頸外動脈(External Carotid Artery,ECA)起始段。獲取如下參數(shù):①測量頸總動脈中線與頸動脈球部中線之間的角度,如圖1(a)兩條虛線之間的角度為θ;②測量收縮末期頸動脈球部膨大最明顯處內徑(DCB)與頸總動脈末段距分叉部約1.0 cm處內徑(DCCA),如圖1(a)兩條實線為DCB與DCCA測量位點,并計算二者的比值(DCB/DCCA);③測量經頸動脈球部分流入頸內動脈血流量(QCB)與頸總動脈末段距分叉部約1.0cm處血流量(QCCA),如圖1(b)兩條實線為QCB與QCCA測量位點,并計算二者的比值(QCB/QCCA);④描記頸動脈球部血流紊亂區(qū)可視化面積(ACB),如圖1(b)虛線勾劃范圍為ACB;⑤檢測整個心動周期中頸動脈球部起始段內側平均壁面剪切應力(WSSI-CB)和外側平均壁面剪切應力(WSSE-CB),內、外側壁均連續(xù)放置五個位點如圖1(b)中5個藍色點,并計算平均值;⑥隨機選取20例患者由不同操作醫(yī)生獨立進行圖像采集并測量頸動脈球部內、外側WSS值,用于檢驗同一操作者及不同操作者的組內及組間一致性。
采用SPSS 22.0統(tǒng)計軟件,對WSSI-CB、WSSE-CB計量數(shù)據(jù)用均數(shù)±標準差進行描述,兩組間差異用獨立樣本T檢驗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對DCB/DCCA、θ、QCB/QCCA、ACB與WSSE-CB之間關系采用Pearson直線相關分析。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操作者自身與操作者間的一致性評估采用組內相關系數(shù)(Intraclass Correlation Coefficients,ICC),ICC>0.75表示可重復性較好。
頸動脈球部起始段WSSI-CB值為(0.88±0.30)Pa,WSSE-CB值為(0.32±0.15)Pa,外側壁明顯小于內側壁,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
頸動脈球部與頸總動脈夾角θ值為(24.5±12.1)°,與WSSE-CB相關系數(shù)為r=-0.171,二者無相關性且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頸動脈球部膨大最明顯處內徑與頸總動脈末段內徑比值DCB/DCCA為(0.66±0.09),與頸動脈球部 WSSE-CB值呈負相關,相關系數(shù)分別為r=-0.312,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頸動脈球部與頸總動脈末段流量比值QCB/QCCA為(0.69±0.15),與頸動脈球部WSSE-CB值呈正相關,相關系數(shù)為r=0.428,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頸動脈球部血流紊亂區(qū)表現(xiàn)為渦流、逆流和復雜混合流,可視化面積ACB為(0.27±0.17)cm2,與頸動脈球部WSSE-CB值呈負相關,相關系數(shù)分別為r=-0.545,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1),如表1和圖2所示。
表1 WSSE-CB與DCB/DCCA、θ、QCB/QCC、ACB相關性分析Table 1 The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WSSE-CBwith DCB/DCCA,θ,QCB/QCCand ACB
圖2 頸動脈球部血流紊亂區(qū)的超聲波圖像Fig.2 Ultrasonic images of carotid bulb areas
同一操作者測量WSSI-CB、WSSE-CB的ICC分別為 0.873、0.854,不同操作者測量 WSSI-CB、WSSE-CB的ICC分別為0.833、0.829,ICC均大于0.75,表明WSS測量在組內及組間可重復性較好。
WSS是血液在血管中流動形成的作用于血管內膜單位面積上的摩擦力,其大小與血流速度成正比,與血管腔半徑的立方成反比,也與血黏度相關,但對于無血液疾病者,血黏度導致的WSS變化往往可以忽略不計[3]。正常的血管內皮細胞是維持心血管系統(tǒng)穩(wěn)態(tài)的前提條件,其功能異常是心血管疾病早期的重要特征,與動脈粥樣硬化、高血壓及心衰等疾病的發(fā)生、發(fā)展關系密切[4]。既往研究已表明動脈粥樣硬化與WSS改變有關,正常動脈最大WSS值通常在1.0~7.0 Pa之間[5],反映整個心動周期的平均WSS值低于0.4 Pa可使血管壁發(fā)生形態(tài)改變,導致動脈內膜增厚[6]。其可能的機制是低WSS可促進內皮細胞功能紊亂,加速血管內皮的炎癥反應、氧化應激反應及細胞凋亡等病理過程,誘導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形成[7-8]。因此,測量WSS對于頸動脈粥樣硬化的早期評估具有重要意義,有助于發(fā)現(xiàn)潛在斑塊形成高風險患者,盡早開展針對局部血流動力學調節(jié)的高級臨床管理[9]。
盡管動脈粥樣硬化斑塊的發(fā)病機制異常復雜,現(xiàn)已提出包括血栓形成學說、脂質浸潤學說、損傷反應學說和單克隆學說等一系列影響因素[10],但這些學說并不能完全解釋斑塊好發(fā)于血管分叉、彎曲及狹窄等部位的原因,表明局部解剖差異和血流動力學與斑塊的分布可能存在某種相關性[11]。有證據(jù)表明,動脈粥樣硬化的發(fā)生主要累及血管分叉的外側壁和低速回流及停滯的位置[6],故本研究重點關注了頸動脈球部外側WSS。還有研究認為,左側腦血管病變往往優(yōu)先于右側發(fā)生,可能與右側頸總動脈起源于頭臂干、左側頸總動脈直接起源于主動脈弓這一解剖差異有關,頭臂干從主動脈弓近似直角發(fā)出,而左側頸總動脈從主動脈弓發(fā)出較為平直,這種解剖關系可解釋左側頸動脈對WSS的變化較右側更為敏感[12],故本研究僅對左側頸總動脈分叉部的解剖及血流動力學進行分析,以確保數(shù)據(jù)的可比性。
在頸總動脈分叉部及頸內動脈起始部,其非層流分布的血流特征使傳統(tǒng)多普勒超聲成像無法精確檢測和顯示血流中的渦流信息。針對頸動脈分叉部的血流參數(shù)和WSS檢測,既往主要通過磁共振(MRI)、CT血管造影術(CTAngiography,CTA)或常規(guī)超聲采集血流信息,再借助后處理模擬軟件繪制WSS分布圖。但上述三種手段均存在一定的局限性,MRI受制于圖像空間分辨率,難以得到精確的速度信息;CTA因放射性限制了其在臨床中的廣泛應用;常規(guī)多普勒超聲缺點是以層流為假設、角度依賴性且難以測及貼近血管壁的低速血流[13]。新近出現(xiàn)基于超聲的V flow技術,無需角度矯正,可快速、可視化反映非層流血液流動特點,實時獲取感興趣區(qū)域內任意點血細胞的速度和方向,尤其適用于血管彎曲或分叉部較為復雜的直流、渦流和逆流,并實時計算WSS,目前已成為研究頸動脈血流動力學的重要手段之一[14]。
WSS是影響動脈粥樣硬化產生和斑塊形成發(fā)展、破裂的重要生物力學因素[15]。本研究針對無動脈粥樣硬化誘因、頸動脈超聲正常的40~60歲人群,發(fā)現(xiàn)頸動脈球部外側的平均WSS值明顯低于內側,表明頸動脈分叉部解剖特點所致血流動力學改變對頸動脈球部外側壁的影響更為顯著。此外,研究人群中頸動脈球部外側的平均WSS值為(0.32±0.15)Pa,存在部分人群的平均WSS小于正常值0.4 Pa的情況,表明盡管頸動脈超聲檢查未發(fā)現(xiàn)形態(tài)學異常,但較低的WSS可能正在影響頸動脈球部外側壁局部內皮細胞的功能,有可能成為動脈粥樣硬化的潛在好發(fā)人群。
不同個體頸動脈分叉角度和頸動脈球部膨大程度在解剖形態(tài)上存在差異,本研究分析了頸動脈球部從頸總動脈發(fā)出的角度以及頸動脈球部最寬處與頸總動脈末段內徑的比值,將上述解剖因素與頸動脈球部相對較低的外側WSS進行相關性研究。結果表明,頸動脈球部外側WSS與頸動脈球部發(fā)出角度無相關性,而與內徑比值存在相關性,比值越大,WSS值越小。關于頸動脈球部發(fā)出角度與WSS的相關性,有些研究認為低WSS與血管角度有顯著相關性[16-17],但也有研究認為二者并無相關性[18],上述研究結果不一致可能與納入人群和分析方法存在差異有關,亦可能是在一定范圍內的角度增加并非導致WSS減低的主要因素。與頸總動脈末段內徑比較,頸動脈球部膨大越明顯,其外側WSS越低,二者呈負相關,該結果亦與其他研究結論相似[19],反映出膨大程度與局部血流動力學紊亂有關。
對于影響頸總動脈分叉部WSS的血流動力學因素,以前常用的是速度指標,鑒于分叉部的非層流特征,單點的速度測量無法真實反映流場狀態(tài)。本研究運用V flow技術,將頸內動脈分流量與頸總動脈血流量的比值以及頸動脈球部血流紊亂面積作為血流動力學指標,并與頸動脈球部外側WSS進行相關性分析。結果表明,流經球部的血流量比例與外側WSS呈正相關,揭示較高的血流量可能有助于維持頸動脈球部內皮細胞的正常功能,減少動脈粥樣硬化不良事件的發(fā)生。此外,V flow技術可視化呈現(xiàn)了頸動脈分叉部的層流、渦流、逆流以及復雜混合流,后三種均屬血流紊亂狀態(tài)。本研究發(fā)現(xiàn),頸動脈球部血流紊亂區(qū)均分布于外側,其面積大小與外側WSS呈負相關且二者在位置上相互吻合,較大面積的渦流、逆流和復雜混合流會導致較低的WSS值。頸動脈分叉部血管幾何形狀的改變,可使層流急劇發(fā)生變化,形成的血流紊亂區(qū)和低WSS主要分布在頸總動脈分叉部的外側壁周圍,成為動脈粥樣硬化最常發(fā)生的部位[20]。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1)納入人群主要考慮了當前年齡、常規(guī)超聲頸動脈正常及無導致頸動脈粥樣硬化的常見因素,鑒于動脈粥樣硬化發(fā)生發(fā)展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可能還存在其他因素或在某一階段已造成頸動脈超聲無法發(fā)現(xiàn)的微觀損害;(2)基于二維超聲的V Flow技術只能對感興趣的區(qū)平面以內的血流參數(shù)進行測量,尚無法反映頸動脈分叉部整體血流動力學的變化。
運用V Flow技術研究正常人群頸動脈球部解剖及血流動力學與WSS的關系,結果表明頸動脈球部血流量、血流紊亂區(qū)面積及膨大程度是影響外側WSS的主要因素,而與頸動脈球部發(fā)出角度的關系并不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