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軍
趙冷月作品《辛棄疾詩》。
書畫界老前輩中有兩位“冷月”,一為畫家陶冷月,所制山水幽渺清森;另一位則是書法家趙冷月,書風(fēng)多變,成就斐然。星移斗轉(zhuǎn),彈指揮間,兩位“冷月”皆已仙去多年。
趙冷月先生,自號誨翁,別署缺圓齋主。出生于嘉興名門,毓育于十頃湖天。其祖父介甫公為晚清孝廉,趙先生幼承庭訓(xùn),學(xué)二王、顏平原,上追漢隸北魏。中晚年書法,氣韻骨力并重,氣魄氣息兼具,追求乍顯乍晦、若行若藏的拙趣。從大筆寫小字,再到小筆寫大字,脫略技巧,任筆為體,從無我到有我,再從有我到無我。
記得1989年,受邀于趙先生,我參加了他在上海美術(shù)館舉行的第二次個人書法展揭幕禮。至今猶記得當(dāng)時展出的作品,條幅、楹聯(lián)、大堂、橫披、扇面無所不涉,字小者不及方寸,字大者差可盈尺,真、草、隸、篆薈于一爐。趙先生告訴筆者,此次書法展已準(zhǔn)備多年,所選展品力求幅幅不同。他本人最忌一成不變,認(rèn)為這是阻礙創(chuàng)新的絆腳石,寧可棄“妍”而取“質(zhì)”,棄“巧”而取“拙”。趙先生屬思考型書家,他的許多作品往往是反復(fù)推敲的結(jié)果,有些作品別人看了叫好,他卻棄之不惜;而有些作品別人看了費解,他卻為之得意。僅舉一例,當(dāng)年我請趙先生為我主編的《書訊報》副刊題寫刊頭字,僅為簡筆的“月末”二字,本以為立等可取,趙先生卻讓我一周后再來取字。我大惑不解:不就九畫嗎?趙先生說:“正因為筆畫少,故不宜寫,要推敲數(shù)日方可動筆,到時多寫幾幅供你挑選,可見他嚴(yán)謹(jǐn)?shù)囊幻?。但他也不拘泥于此,比如?dāng)初發(fā)表于《中國書法》雜志、引起書壇轟動的代表作“凝露”兩個擘窠大字,蒼潤勁道,大筆潑灑,如猛虎下山、高空墜石,一看便知乃神完氣足、一氣呵成、不可多得的佳作。
趙先生于書法之外,舉凡戲劇、音樂、體育多有愛好,對京劇的流派唱腔了如指掌。他從京劇的唱念做打中悟及筆法;從體育的競技對抗中產(chǎn)生靈感;從音樂的跌宕起伏中捕捉氣韻,可謂引緒旁通,這和古人從“大娘舞劍”、“擔(dān)夫爭道”中啟悟書藝并無二致。某次與他談到“師古”問題時,趙先生的觀點是:“我以為博采古人之長,熔鑄蟲篆、陶均草隸,是形成自己獨特風(fēng)貌的基礎(chǔ)。就我個人而言,從隸法中求古樸自然之趣,每有所得。”趙先生雖為書法名家,但以耄耋之齡,每日仍孜孜矻矻、臨池不輟,把“師古”功夫真正做到了家。所以趙先生的求新求變,是建立在深厚的傳統(tǒng)功底之上的,絕非今日書壇各種丑書搞怪、執(zhí)相而求所可比擬。
雖然對他的晚年變法,尚有爭議,所見不一,但我認(rèn)為他絕非矜持守墨一類書家。正是他晚年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才達(dá)到了“神氣沖合”“乃造平淡”之境。誠如《書概》所言:“書貴入神,而神有我神他神之別。入他神者,我化為古也;入我神者,古化為我也?!?/p>
當(dāng)年在長興大樓趙先生府上,他提出要送我一幅字,問我想要什么內(nèi)容,我思之再三,提出要馬致遠(yuǎn)的《秋思》小令。猶記得趙先生寫了揉,揉了寫,不下三四回才寫成一幅橫披。當(dāng)時的我只是二十來歲的 “小青年”,雖也愛好書畫,但趙先生若隨意寫幅字給我,同樣會滿心歡喜,因為潛意識里總覺得像他這樣的名家隨便寫幾個字都能成幅。但他當(dāng)時那種認(rèn)真而非敷衍的長者之風(fēng),至今令我印象深刻,且十分受用,因為這個細(xì)節(jié),又何嘗不蘊含行事做人的道理?
近日,“與天無極——陜西周秦漢唐文物精華展”在上海奉賢博物館舉辦。展覽以時間為序,分為“赫赫宗周”、“東方帝國”、“大漢雄風(fēng)”、“盛唐氣象”四個單元,從政治制度、社會經(jīng)濟(jì)、民生文化、對外交流等多個方面,彰顯了華夏民族熠熠生輝的璀璨歷史與奮發(fā)有為、包容大度的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