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帥軍
胡萍得知自己得了腫瘤,并且還是惡性的,哭了一天一夜。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丈夫張望不停地安慰她,現(xiàn)在醫(yī)學這么發(fā)達,咱去大醫(yī)院,不信治不好。
胡萍還是一個勁兒地哭,她想起剛搬進去的新居,那可是自己一手裝修完的一百三十五平的大房子。大到家具,小到一個開關(guān),都是自己到商店里挑選的,施工人員的每一個細節(jié)操作,她都不放過。再往遠了說,當初選房址也是費盡了心思,跑遍了整個市區(qū),最后選定了距離市中心較近,又沒有噪音干擾,購物又方便的地塊。再到抓鬮選樓層,又自己親自上陣,抓了個滿意樓層五樓,總樓層八層。就這么精心又付出心血的房子,有可能在不久就換了女主人。她找來紙和筆寫了協(xié)議書,在她去世后,房子歸女兒盼盼所有,張望只有居住權(quán),寫完她讓張望簽字。
張望說,你胡鬧什么啊?咱先治病要緊,簽什么協(xié)議,看著就讓人不舒服。胡萍說,你不舒服,就說明你心里不認可,我先去了,你一定要找人。常言說得好,有后媽就有后爹,這房子恐怕沒有我女兒的份了,所以你必須簽。
簽什么簽,我不簽。張望很反感。胡萍就越擔心房子以后落到別的女人手里。胡萍說,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你把字簽了,然后到公證處辦公證,這樣我就放心了。張望擰不過胡萍,在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然后到公證處辦了公證。
從那以后,胡萍心情好多了,按時吃藥,按時復查,身體越來越好,人越來越精神,三年過去了,病情一點兒也沒發(fā)展。張望對胡萍說,病也好了,那張協(xié)議還有啥用,快銷毀了吧!我看見它就不舒服,跟賣身契似的。胡萍說,銷什么銷,萬一我走在你前頭,協(xié)議還生效。張望說,看你這精氣神兒,恐怕我得走在你前頭。
胡萍擔心張望私自銷毀協(xié)議,把協(xié)議藏在了自己的皮箱里,鑰匙時刻不離身。
一天,張望覺得肚子不舒服,絲絲拉拉地疼,到醫(yī)院檢查后,醫(yī)生說是胰腺出了毛病,情況很嚴重,把胡萍單獨叫到了醫(yī)生辦公室,對她進行了交代。胡萍頓覺天旋地轉(zhuǎn),張望說的怎么就應驗了,真的要走我前頭嗎?
張望的身子骨越來越虛弱,他怕自己真的時間不長了,他對胡萍說,這回你不用擔心了,這房子不會有新的女主人了,恐怕得有男主人出現(xiàn)。
胡萍說,你的意思是還得簽一份協(xié)議,萬一你走前頭,我有居住權(quán),房子歸盼盼所有。
張望說,不用重新簽,把那份協(xié)議甲乙方調(diào)換一下就行,費那事干啥。
胡萍想了想,也行,就把那份協(xié)議翻了出來。張望把甲方胡萍改成了自己的名字。胡萍把乙方張望改成了胡萍。張望擔心自己日子不長了,讓胡萍陪著自己去一趟天山,趁自己現(xiàn)在還能走得動。天山是他從小就一直向往的地方,去一趟以后也不會留下遺憾了。
胡萍極力反對,新疆那么遠,你身子骨又弱,還是別去了??蓮埻麍?zhí)意要去,胡萍也怕留下遺憾,就陪張望去了新疆。張望向往天山是源于小時候看的電影《冰山上的來客》,當他真的來到了天山,看到藍瑩瑩的天池水,聽到冬不拉彈奏著那首經(jīng)典的《懷念戰(zhàn)友》,他抑制不住興奮,竟然大聲叫喊起來。胡萍難得見他如此開心,決定陪他多住幾天。
民宿的哈薩克老人得知張望的情況,就說,你先住些天,吃些我們哈薩克老醫(yī)生的方子試試。張望欣然接受了老人的建議,白天到天山吸新鮮的空氣,晚上回民宿吃哈薩克老醫(yī)生的藥,身子骨果真漸漸地硬實了起來,三個多月病就都好了。
回到家以后,兩人感嘆著這一趟天山去得真值,已經(jīng)被醫(yī)生判了死刑,居然還會有奇跡發(fā)生。張望說,你得了那個病,總是擔心哪一天會離開我,現(xiàn)在不也是活得越來越精神嗎?
胡萍長嘆一口氣,要不把那協(xié)議再改過來吧!甲方還是我。張望說,依我看那協(xié)議就作為紀念吧!證明咱倆都從生死線上走過一回。胡萍不贊成,認為這不是啥好事,紀念個啥,干脆銷毀算了。她拿出協(xié)議撕了個粉碎。張望打著打火機,用火又燒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