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鵬

（東營市旅游發(fā)展促進中心，山東 東營 257091）

漢畫像石包羅萬象，漢代又是一個多神崇拜的社會，祭拜信仰的對象眾多，對于眾神的研究是一個非常大的課題。本文只是把漢畫祭祀禮俗中關(guān)于日神羲和、月神常羲、太一星、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牛郎織女星等作為研究對象，進行簡要的分析，來充分說明漢代的人們對這種自然神祭祀的重視程度。

1 漢代祭拜自然神的起源

自然神來源于遠古時期人們對自然現(xiàn)象的崇拜。日、月是人們最崇拜的自然神。對日神、月神的祭拜可以追溯到遠古時期，山頂洞人祭拜用的赤鹿角上的鳥、太陽圖案，是目前考古發(fā)現(xiàn)的最早的祭拜太陽神的祭品，約4000年以前的連云港將軍崖是一處遠古時期的祭祀場所，巖畫上面有3個排列規(guī)整的同心圓加放射線的太陽圖案，反映出古代東夷部落的太陽崇拜，在云南滄源、寧夏回族自治區(qū)與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交界處的賀蘭山巖畫上都有太陽神的形象。對于月神的崇拜同樣追溯到遠古時期，古代先民通過對月亮陰晴圓缺的觀察，發(fā)現(xiàn)它是在晴天的晚上給人類帶來光明。古代也將日月同稱為“明神”，《國語·周語》記載：“古者，先王既有天下，又崇立上帝、明神而敬事之，于是乎有朝日、夕月以教民事君?！?/p>

對于日月星宿的祭祀早在先秦時期就已經(jīng)存在。據(jù)甲骨文的記載，殷人所祭祀的神祇，除了祖先和上帝外，還有對日、月、星辰及山、河等眾多自然神。而且周朝時已經(jīng)有完備的祭祀日、月的儀式。《禮記·祭義》記載：“祭日于壇，祭月于坎，以別幽明，以制上下。祭日于東，祭月于西，以別內(nèi)外，以端其位。日出于東，月生于西，陰陽長短，終始相巡，以致天下之和。”祭日稱為“朝日”，祭月稱為“夕月”。秦朝，秦始皇東游海上祭祀八神，月日分屬第六第七神，祭日于成山，祭月于萊山。

到了漢代之后，對于自然神的祭祀依然存在，尤其是對日月祭祀占有一定分量，武帝時在太乙壇祭日月，黎明之時向東方祭拜，夜晚向西方祭拜。后來又簡化為在宮殿的庭院中行禮。目前漢畫中有大量關(guān)于日中金烏或九尾狐、月中蟾蜍或玉兔、日神羲和、月神常羲、太一星、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牛郎織女星等題材的畫像，可以充分認識到當時的人們對這種自然神祭祀的重視程度。

2 漢畫中的日月星辰畫像

2.1 日神、月神

古代祭祀日月的時間定在每年的春分和秋分兩個日子，正所謂“春分朝日，秋分夕月”，定在春分和秋分祭祀日月古人是有想法的，“蓋天地至尊，故用其始而祭以二至。日月次天地，春分陽氣方永，秋分陰氣向長，故祭以二分，為得陰陽之義”。由于祭祀日月的時間與歲月時令的聯(lián)系，日、月祭祀不是官方祭祀的專利，漢代民間祭祀日、月是普遍現(xiàn)象。中秋拜月的民俗在漢代已經(jīng)形成，枚乘《七發(fā)》載：“將以八月之望，與諸侯遠方交游兄弟，并往觀濤乎廣陵之曲江?！边@個民間風俗流傳至今。

漢畫中沒有明確的祭祀日、月的場景畫面，而日、月圖像卻非常普遍地出現(xiàn)在帛畫、壁畫、畫像石、畫像磚上。漢代的日、月圖像在當時社會的語境下有不同的含義，有的是天文圖像的宇宙模式圖，有的是反映漢代的神仙思想，但是溯本求源，漢代畫像的日、月圖像是遠古以來人們對日神、月神的崇拜，在祠堂、墓室中具有“象天通神”的作用，在祠堂畫像中，日、月圖像與祖先的神靈一起，成為祭祀的對象；在墓葬畫像中，“是人們生前生活的模擬及‘現(xiàn)世’生活的投射”，是一定的宗教儀式的轉(zhuǎn)化。

漢代畫像中的日、月形象是按照古代神話傳說的形象設(shè)計的。《論衡·說日》記載“日中有三足烏”，這點也正好解釋了我們從漢畫像中所見的日中金烏（圖1），這也說明了金烏與太陽有著極為密切的聯(lián)系?！渡胶＝?jīng)·大荒東經(jīng)》記載：“湯谷上有扶木，一曰方至，一曰方出，皆載于烏?！惫湃苏J為太陽的運行是由“烏載日”而行的。月中有玉兔、蟾蜍（圖2），是古代先民通過月亮表面的陰影想象出來的。晉代傅咸《擬天問》中有這樣的記載：“月中何有，白兔搗藥?！薄痘茨献印ぞ裼枴酚涊d：“日中有踆烏，而月中有蟾蜍。”漢代人為了與太陽相對應，在表現(xiàn)月亮的形象時，往往也刻有“烏載月”而行的樣子，不過烏的頭部刻成女性的發(fā)髻，象征著“太陰”之神。不論是日中有烏，月中有蟾蜍還是玉兔，都為日神、月神增添了神性的色彩。

圖1 徐州苗山漢墓的“日中金烏”圖

圖2 徐州苗山漢墓的“月中玉兔蟾蜍”圖

古代先民對日、月神崇拜的過程中，他們將“羲和”作為太陽神的名字，同樣還把“常羲”作為月亮神的名字；正如文獻《山海經(jīng)·大荒南經(jīng)》記載：“東南海之外，甘水之間，有羲和之國。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日浴于甘淵。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蓖ㄟ^這個故事可以知道羲和和帝俊是一對夫妻，據(jù)郭璞考證，“羲和蓋天地始生，主日月者也”，可以看出羲和就是日神。《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載“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此始浴之”，可見常羲就是月神。在山東臨沂、河南南陽、四川等地都發(fā)現(xiàn)有關(guān)“日神羲和”和“月神常羲”的畫像。如山東臨沂白莊漢墓刻有日神羲和、月神常羲圖，羲和人首蛇尾，手持規(guī)，以像天，身軀為圓形太陽，日輪中有金烏、九尾狐（圖3）；常羲人首蛇尾，手舉矩，以像地，身軀為月亮，月輪中有玉兔、蟾蜍（圖4）；在漢代陰陽五行、讖緯神學的影響下，逐漸把日神羲和和月神常羲進一步地演化為伏羲和女媧，這也說明漢代對日神、月神的祭拜還有生殖崇拜的意義。

圖3 日神羲和

圖4 月神常羲

2.2 太一神

與“朝日夕月”祭祀相對應的是對天上星辰的祭祀。星辰之祭主要是五星、二十八宿。五星是東方歲星、南方熒惑、西方太白、北方辰星、中央鎮(zhèn)（填）星；五星同時出現(xiàn)在東方是最佳的天象，《史記·天宮書》記載：“五星分天之中，積于東方，中國利；積于西方，外國用（兵）者利。五星皆從辰星而聚于一舍，其所舍之國可以法致天下?！倍怂奘菛|方蒼龍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虛、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婁、胃、昴、畢、觜、參；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張、翼、軫。祭星也泛指眾多的星象之神，祭祀天地時從祀的星神數(shù)以百計，影響較大的星辰有《周禮》所說的“司命”“司中”“司民”“司祿”。注釋家說司命主老幼，司中主災咎，司民主戶口，司祿主賞功。

祭星主要是國家祭祀的對象，秦時雍城有許多祭祀星辰的廟，據(jù)《史記·封禪書》記載，有參、辰、南、北斗、熒惑、太白、歲星、填星、二十八宿及許多不見名數(shù)所出的小神“百有余廟”。許多星辰，掌管著人們的生老命死，是民間祭祀的對象。如關(guān)乎壽命的壽星，《爾雅·釋天》：“壽星，角亢也。”郭璞注：“數(shù)起角亢，列宿之長，故曰壽?！睗h代的壽星祠，“於杜、亳有三社主之祠，壽星祠”。唐代司馬貞索隱：“壽星，蓋南極老人星也，見則天下理安，故祠之以祈福壽?！比缙砬筘S收要祭祀靈星，傳說靈星是主稼穡農(nóng)事之神?！逗鬂h書·祭祀志下》記載：“漢興八年，有言周興而邑立后稷之祀，于是高帝令天下立靈星祠。言祠后稷而謂之靈星者，以后稷又配食星也?！?/p>

在眾多的星辰中，“太一”是祭祀規(guī)格最高的神。盡管對“太一”的確切含義還在爭議中，但一般認為“太一”本是戰(zhàn)國時期楚人的上帝，《九歌·東皇太一》所描寫的祭祀場面，和古代祭星禮儀吻合，是獻給星神的歌詩，“吉日兮良辰，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瑯”。到了漢朝文帝時期，在渭陽建五帝廟，“祭泰一、地祗”“皆并祠五帝”，這時候太一的地位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了；到了武帝的時候，正式確定太一神為至尊神，《史記》記載：“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薄稘h書·祭祀志上》記載：“天神貴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薄稘h書·祭祀志下》記載：“天增授皇帝泰元神策，周而復始?；实劬窗萏┮?。”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太一神不論是在西漢時期還是在東漢的社會中均占有極其重要的歷史地位，以至于皇帝都能絕對的去崇拜它、信仰它。

根據(jù)司馬遷的《史記·天宮書》的記載，太一為天極星，“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山東省濟寧嘉祥武氏祠堂上就有一幅太一神出行的畫像（圖5），從畫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天帝乘坐一輛北斗星車出行的場景，天帝坐在魁內(nèi)，魁下為輪狀云氣紋，象征車輪，搖光上站立羽人，周圍是仙人向天帝朝拜。同樣的畫面見于河南南陽王莊漢墓天帝（太一）出行的畫像（圖6）。圖中的天帝坐在五星車上，車前有三神人合力牽引，車上一馭者，后面有一個護衛(wèi)神，還有神鳥的伴隨，直觀地詮釋了天帝出行的場面。實際上，這兩幅天帝出行圖中，都能夠凸顯太一神的中心地位，如《史記·天宮書》所說：“斗為帝車，運于中央，臨制四鄉(xiāng)，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jié)度，定緒紀，皆系于斗?！边€說明了北斗是繞北極循環(huán)不息的帝車。

圖5 山東嘉祥武氏祠畫像太一出行圖（北斗七星）

圖6 河南南陽王莊漢墓天帝（太一）出行圖

在山東長清的孝堂山祠堂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幅關(guān)于日神、月神、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牛郎織女星等交織的畫像（圖7）。畫像自左向右為北斗七星、內(nèi)有玉兔和蟾蜍的月輪、三星三公、南斗六星、牛郎織女星、內(nèi)有金烏的日輪、朱鳥為象征的南宮諸星。正如文獻《史記·天宮書》記載：“中宮天極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旁三星三公，或日子屬?！?/p>

圖7 山東長清孝堂山祠堂畫像：日輪、月輪、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織女星

漢畫像石圖像中的北斗七星和南斗六星與漢代的民間信仰有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古人將北斗作為觀象授時的重要星象，它具有指示時間和季節(jié)的作用外，《后漢書·天文志》記載：“十年三月癸卯，流星如月……是天子大使將出，有所伐殺?！碑敃r的人們還把北斗作為主壽夭之神。文獻《星經(jīng)》記載：“南斗六星，主天子壽命，也主宰相爵祿之位?！焙竺耖g流行“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的說法，被道教吸收后將南斗六星神格化，成為司命主壽的六位星君。

3 結(jié)論

漢代祭祀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系統(tǒng)，本文只是擷取漢代畫像中的日神、月神、太一神等畫像，通過這些抽象的畫面來表達時人圖騰崇拜，甚至祈求得道升仙、長生不老的美好夙愿。本文正是通過整理漢代畫像石中有關(guān)日月星辰祭祀的圖像資料，結(jié)合相關(guān)的歷史文獻資料，為我們研究漢代社會祭祀風俗提供重要的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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