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安琪
馬建藏在很多人的求醫(yī)路上,盡管有時候不那么顯眼,但總有人繞不開他。
劉晶的父親就是其中之一。這位60多歲的老人突發(fā)心梗,面積達到95%以上,老家山西侯馬的醫(yī)院不敢冒險手術,只能轉診到大醫(yī)院。劉晶和丈夫又因為疫情被封在了小區(qū)無法陪同。最后,他們找到了馬建,一位北京的陪診員。
這次陪診是從北京西站開始的。心梗讓劉晶的父親只能依靠輪椅出行,陪他一起到北京的另外兩位家人也都60多歲了。他們不會用智能手機打車查信息,使用健康寶掃碼都需要一步步指導。馬建必須到火車站接他們,給他們安排好方便的酒店,帶他們做好入院需要的核酸檢測,還要告訴他們附近的超市飯館在哪里,再把病人送到安貞醫(yī)院急診住院。
馬建說,這個單子他起初是不敢接的,60多歲的老人從山西來北京,萬一出現(xiàn)什么意外,家屬又不在身邊,風險性太大了。但是劉晶在電話里告訴他可以錄音,可以寫任何免責書,“我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想我也有父母,我就算幫個忙。如果我們不去的話,確實就沒有人幫他做這些事情?!?/p>
2020年,“社群健康助理員”作為一個新職業(yè),被正式寫入職業(yè)分類。而在很久之前,就有一群人為患者提供預約掛號、繳費、取藥、辦理住院手續(xù)等服務。
漫長和煩瑣的就醫(yī)過程中,陪診員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一環(huán)。但是很多人相信,他們是曲折的跨省求醫(yī)路上的一條捷徑。
網上掛號沒有普及的年代,馬建幫客戶熬夜排隊掛號;如今,他在北京完成不需要本人到場的檢查和前期工作。“如果北京專家說可以來北京做手術,再讓患者本人來預約檢查手術。替他們省下不少時間和住宿成本。”甚至,當患者本人無法來北京時,馬建還會在醫(yī)院門診撥通電話,讓患者和醫(yī)生直接電話或者視頻對接。最長的一次,醫(yī)生和患者在電話里溝通了兩個小時。
他也遇到過一個云南三歲的孩子意外跌倒后發(fā)生了顱腦損傷,在云南當地的醫(yī)院頭顱CT顯示腦部積水嚴重,當地醫(yī)院的方案是需要開顱減壓,否則輕則影響智力發(fā)育,重則危及生命。家長害怕風險,不敢手術,就掛了一個北京大學第一醫(yī)院的號讓他代問診。專家讀片后,詢問了孩子的基本情況、目前顱圍,認為保守治療也完全可以有效解決患兒的問題。家長也就放心地選擇了保守治療,最后也取得了很好的治療效果。
馬建說,在北京像他一樣專門做陪診的人其實并不多。陪診員火了之后,很多人只是跟風在網上拍視頻、賣課,真正去干陪診員的人沒有太多變化。正常情況,馬建的陪診也就一天兩單,上午一單下午一單。新冠肺炎疫情以來,醫(yī)院的單子他都快接不過來了。在馬建的網絡店鋪中,跑腿陪診這項的購買數量超過1萬份,月銷量大于1000,粉絲有1700多人。
馬建也說不清,他是什么時候開始做陪診工作的。2013年,馬建的一位朋友需要在北京看病,馬建替他在現(xiàn)場排隊掛號,“排了一晚上隊也沒有掛上,號都在黃牛手里?!碑敃r馬建正好從前一個工作離職,幫朋友掛號這件事啟發(fā)了他,“外地來北京辦事兒的人肯定特別多,各方面的都有?!彼_始在北京做跑腿代辦。
馬建稱,一開始他什么活兒都接,包括代辦簽證、去學校取成績的活兒。陪診方面主要是為復診患者代開藥。疫情之后,醫(yī)院的單子變多了,簽證的事兒少了很多,這兩年他還組建了陪診團隊,基本只在忙醫(yī)院陪診的工作。
馬建的不少客戶都是病情危急、行動不便的患者,甚至有的客戶在治療過程中病危、死亡,在排隊繳費取藥時,他也會偶爾墊付上千元費用,這比陪診服務費用都高出不少;而客戶也需要把社保卡、身份證等有效證件和病例等隱私信息寄送給陪診員。
從業(yè)9年來,馬建還沒有遇到過與客戶關系緊張和遭遇官司的情況,“找陪診來北京看病,都是很著急的人,很多病的治療本身就是在趕時間。人家都走到找陪診這一步了,沒必要專門來坑我?!?/p>
除了馬建這樣的私人團隊,網上還有許多陪診公司,大部分都是服務于某一個城市。一些其他城市的陪診公司也會找到北京的陪診員——如果有當地的患者需要來北京,他們就需要和北京的陪診員建立合作?!爱數氐目床涣司腿ナ鞘锌矗鞘幸部床涣司偷奖本┥虾_@種一線城市來看。”
遇到疾病,人們總是第一時間想到大城市。國家衛(wèi)健委發(fā)布的《2020年國家醫(yī)療服務與質量安全報告》顯示,2020年,全國三級醫(yī)院收治的住院省外就醫(yī)患者達到599萬例,異地就醫(yī)(包括省內異地就醫(yī)和跨省異地就醫(yī))總人次達到了8238萬,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這一龐大的數字相比2018年和2019年有所減少。馬建近期的服務對象中,超80%都是外地患者,因為疫情或者身體原因不方便自己來醫(yī)院的,就把所有的資料證件寄給他,讓他去醫(yī)院問診拿藥,然后再快遞回去。
還有一些亟待進京進行復查和化療的癌癥患者也不得不求助陪診。何英珍就是因為這個聯(lián)系上馬建的。疫情之前,何英珍一直在中國醫(yī)學科學院腫瘤醫(yī)院住院化療,年初出院后需要定期來醫(yī)院復診開藥。5月北京疫情嚴重,住在石家莊的何英珍一直無法進京,4月在腫瘤醫(yī)院的ct和化驗報告單還沒有打印,而她的化療方案中一種最新的抗癌藥物在當地很難買到,28天一次的化療周期又不能等人。如果中斷治療,等待何英珍的是腫瘤的復發(fā)。
一般情況,馬建每天早晨5點就起床,8點之前就要到達醫(yī)院,協(xié)和醫(yī)院、301醫(yī)院、安貞醫(yī)院、腫瘤醫(yī)院……馬建陪診常去的都是這些比較擁堵人多的大醫(yī)院,很多患者在當地看完病之后,還想來北京的大醫(yī)院看看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或者在當地的治療效果不好,想來北京看看是否誤診。
劉晶和她的丈夫都是獨生子女。她說,在疫情防控允許的情況下,自己會盡可能地陪同父母看病,未來迫不得已的情況依然會找陪診服務?!拔覀冇?個老人要養(yǎng),還有孩子。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的時候,不會想這么多。很多時候是精力上真的顧不上,我們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實在是有心無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