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本先

(西南民族大學民族學與社會學學院、西南民族研究院,四川 成都 610041)

一、強調戒律傳承，建立班欽律統(tǒng)

佛教認為，戒為無上菩提之根本。班欽入藏后，根據(jù)經(jīng)典《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頌·花鬘》講授律部分，同時以極為嚴苛的戒律實踐范世，逐漸形成了嚴持戒律、依戒修行的“班欽派”傳承體系。

(一)班欽派戒律的創(chuàng)建

8世紀，吐蕃贊普赤松德贊迎請蓮花生與寂護兩位大師入藏，創(chuàng)建了桑耶寺。寂護大師為“七覺士”剃度，在西藏建立了僧伽制度，也開始了律學在西藏的傳播。贊普赤祖德贊時期(815—838)，吐蕃佛教逐漸興盛，贊普敕令除“說一切有部”傳承之外的戒律一概不得傳入。敦煌古藏文文獻中，只記載了“說一切有部”法事規(guī)范文獻(P.T.0930、P.T.0931)便是最有力的佐證(5)在佛陀在世期間，只有“說一切有部”存在，其余諸派皆為佛陀圓寂后形成。吐蕃時期的贊普和高僧或許認為在漫長的時間之流中，其他派系傳承的戒律有被篡改和誤讀的可能，因此認為只有“說一切有部”戒律最為正統(tǒng)。。后來阿底峽尊者入藏傳法，提倡戒律，重振佛教，但未曾弘揚戒律傳承，大抵是因為阿底峽尊者為“大眾部”高僧。

(二)“覺宕四支派”的形成

班欽戒律發(fā)展過程中四支派各自建寺，寺院所在地成為寺名，后又逐漸慣用于戒律傳承之名。在四支派各自發(fā)展過程中形成了許多主屬寺院,授受班欽戒律，后來寺院名稱逐漸用于四支派傳承中，如卻隆派、措欽派、且增派、根頓崗巴派、聰堆派、杰林派、貝康派、則派等?！半m然以上支派都自譽為絳朵二人初建首創(chuàng)，但是絳朵二人親自修建，并以此直接分立的無疑為上述覺宕四支派”[13]。覺宕四支派的形成標志著班欽戒律在西藏的傳承，而藏傳佛教的高僧大德受持班欽比丘戒，為班欽戒律在西藏的傳播奠定了基礎。關于覺宕四支派的分離以及師承關系在哥廷根大學藏學博士約格·漢姆貝爾(J?rg Heimbel)的一篇文章中有專門探討[14]，限于篇幅不再贅述。

二、修訂《釋量論》，構建傳統(tǒng)學科框架

班欽在藏弘法期間，除了在綽普譯師的協(xié)助下宣講顯密經(jīng)典外，還特別注重因明學的傳承和教授。他與弟子薩迦班智達貢噶堅贊合作翻譯修訂的《釋

班欽在藏傳法期間，吸引了眾多的藏族僧侶前來學習，其中衣缽相傳的“受教四弟子”有因明受教者薩迦班智達、戒律受教者絳曲貝與朵吉貝、秘法受教者綽普譯師、密宗受教者結卻桑[18]。不難看出，班欽把量學精要傳授給了薩班，把秘決法“四不俗指令”傳授給了綽普譯師，把密宗系統(tǒng)傳授給了確吉貝譯師，把戒律傳承之重任交付給了他的“覺宕派”。這些教法傳承又通過經(jīng)院的聞習講授傳給了藏傳佛教諸教派的高僧，形成了后弘期獨具特色的傳承體系。

薩迦班智達在其求法生涯中廣學博采，但對當時卷帙浩繁的藏文典籍未能作出有效的分別門類的學科體系，只是籠統(tǒng)地將所有的經(jīng)典和譯著都收錄于《大藏經(jīng)》中。這種學科混雜的情況不利于佛法的傳承發(fā)展，亟需建立一個更為完善的學科體系。在這樣的背景下，班欽及其九位隨從班智達的入藏，為當時的藏族學者提供了學習的良機。據(jù)班欽和薩班的藏文傳記記載，薩班跟隨班欽學習了《釋量論》為主的經(jīng)典，又跟隨班欽的弟子們學習了小五明學科經(jīng)典。史料記載：“班欽到衛(wèi)地傳法，法王(薩班)敦請班智達桑伽室利至薩迦寺，在寺院駐錫兩年期間，精通學習了梵語、因明、辭藻、韻律、戲劇等經(jīng)典”[19]，由此可知，薩班在班欽及其隨從班智達的引介下，系統(tǒng)地學習了印度“五明”學科的所有內(nèi)容。五明學科的分類是典型的印度傳統(tǒng)學科分類方法，但薩班終其一生從未涉足印度求法，對印度高僧的直接接觸當屬拜班欽為師。因此，不難判斷出，薩班拜班欽為師的經(jīng)歷，對其后期建立藏族傳統(tǒng)五明學科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三、糾謬佛滅年代，傳授“班欽紀年”

西藏較為權威的歷算著作《佛歷年鑒及五明論略述》中，羅列了佛陀紀年的薩迦派紀年、噶當派紀年、喀且班欽釋迦室利派紀年、時輪派紀年等四種極具影響力的紀年法，對釋迦牟尼的紀年存在較大偏差(見表1)。

表1：諸派的佛陀年譜表[22]7

由上表可知，諸派佛陀年譜偏差的焦點在佛滅紀年。關于佛滅紀年出現(xiàn)如此大的偏差的原因，藏文典籍中有較為完整的記載：“印度大眾部學者，在計算佛滅紀年時，以為摩揭陀的釋迦摩尼佛像是阿阇梨托尊珠杰與德協(xié)達布建造，并把這一年代與用檀香漿供奉時初現(xiàn)天然佛像的時間相混淆?！盵22]10從中可見大眾部對佛滅年代與佛誕年代混淆，導致了后來的紀年問題，而在后期的修訂過程中順從信徒的宗教情感又保留了較為久遠的紀年法[23]20。

針對諸派紀年法的不同，“第四繞迥的火兔年(1207)仲春初五，喀且班欽釋迦室利在索那唐波且寺計算：昴宿月之上弦，初八凌晨降臨，月亮落山之時，佛陀終生涅槃，至此已有一千，七百五十之年，二月半之有余，再加五日為今日。自后余有三千二百四十九年，九月加上十日，期間佛教存世”[23]16，即佛陀涅槃年代為公元前543年，自此西藏出現(xiàn)了獨具特色的班欽派紀年法。隨后，“喀且班欽釋迦室利于鐵馬年(1210)在薩迦寺夏令安居之時計算，至涅槃已有一千七百五十三年，今后佛法會繼續(xù)興盛三千二百四十六年”[23]18。這一紀年法與之前的西藏傳統(tǒng)紀年有很大不同，更接近現(xiàn)代學者對于佛陀降誕、涅槃的紀年認知。班欽紀年被大多數(shù)佛教學者認同，芒堆魯珠嘉措說：“諸種佛滅計算傳統(tǒng)與喀且班欽派的佛滅紀年有很大偏差，班欽派紀年法不但被薩迦班智達所講授，并且很多印度和尼泊爾班智達也持同樣的觀點?！盵24]10由此可知，班欽派紀年法被視為較準確的佛陀年譜而被認可。同時，“與此派(班欽派)一樣，印度、緬甸、錫金、斯里蘭卡、柬埔寨等當今佛教國家也接受這種紀年法”[23]17，可見南傳佛教國家普遍接受這種紀年法，柬埔寨和緬甸更是將佛滅日定為新年，重視程度可見一斑。近代著名學者根敦群培更在其《佛國智游漫記·斯里蘭卡篇》中認為班欽釋迦室利是依上座部紀年法計算佛滅年代，斯里蘭卡也依此計算，并用這種紀年法梳理了相關年代[24]36。

四、助力綽普譯師，建造彌勒佛像

在綽普寺建造巨型彌勒佛像是綽普譯師的主要功績之一。據(jù)《綽普譯師自傳》記載，譯師對彌勒佛有著堅定的信仰，隆澤哇大師為譯師講述了他能夠實現(xiàn)的三大壯舉，其中就包括建造巨型彌勒佛像[4]18。當綽普譯師在尼泊爾北部拜見班欽時，班欽詢問道：“建造巨型彌勒佛像的是你叔叔還是你？答道：是本人。又道：你如此年輕能否勝任翻譯佛經(jīng)之重任，生起建造巨型佛像的意念也絕非易事。”[4]52班欽通過考問，對譯師的博學極為贊賞，此事也間接促成了班欽的入藏。

結 語

13世紀是藏傳佛教后弘期的重要節(jié)點，超戒寺末代堪布班欽入藏傳法，講授《律部》，強調戒律、建立“班欽派律統(tǒng)”，后通過藏傳佛教薩迦派、噶舉派、格魯派高僧的授受傳承至今，不僅完成了藏傳佛教戒律系統(tǒng)化，同時為藏傳佛教的正本清源起到了重要作用；在藏弘法期間，班欽培養(yǎng)了薩迦班智達和綽普譯師等高僧，與他們共同合作修訂了《釋量論》并發(fā)揚其教學傳承，實現(xiàn)了藏傳因明的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經(jīng)院化教育；糾謬了傳統(tǒng)佛滅紀年法，首次引介并普及較為科學的班欽派佛滅紀年法；協(xié)助綽普譯師建造了獨一無二的巨型彌勒佛，為藏傳佛教的形成發(fā)揮了重要作用。直到今天，喀且班欽釋迦室利的佛教思想依然是中華民族寶貴的精神遺產(chǎn)，在佛學界有著很高的學術和文化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