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

我們該怎樣描述，干旱

五月——

大片的車軸草，桑格花

紫藤死亡

驚悚的秘密一樣

我們要怎樣談及

嘩嘩流淌進(jìn)下水道的

清流？

我們啊，就像躺在大樹陰影里

睡覺的石頭

空巢，或那些不存在的事物

孩子們

結(jié)束了課程，返回自己的家

只有少數(shù)的幾個值班人員

躲在空調(diào)房間里

整個暑期

針葉松形成巨大的陰翳

鳥兒們將完全占領(lǐng)

等到孩子們秋天返回校園

會發(fā)現(xiàn)，有些鳥兒

將鳥巢搭建在教室外的窗臺

兩根鋼筋窗欞之間，他們伸手窗外

輕輕取下鳥巢，圍著它

討論著，猜想著

就像他們離開后，占據(jù)這里的小鳥

添加一些他們認(rèn)為的事情

總是這樣

在想象中發(fā)生

不存在的仍然存在

女中學(xué)生

悶熱的暑假

給她機(jī)會

偷來媽媽的口紅，小鏡子

穿上漂亮的連衣裙

輕便的鞋子

走在法國梧桐濃郁的樹影里

她走著

拿出小鏡子，照一照

上下嘴唇抿一抿，補(bǔ)口紅

她過早地，急切地

想要進(jìn)入成年后的生活

在一間布設(shè)道具和場景的

房間里

玩劇本殺，情景劇

當(dāng)我推開房門

我看見，那女孩

一條光裸的腿，搭在

臨界的欄桿上

離別在即

有幾個人

你們要記住

普羅米修斯，海倫·凱勒

《皇帝的新裝》里敢講真話的小孩

諳熟人情世故的曹雪芹

酒精大麻一樣的

查爾斯·布考斯基，威廉·卡洛斯，托

馬斯·狄蘭

漂白粉一樣的國產(chǎn)劇，偶像劇

荒誕不稽的

令人笑出眼淚的抖音，視頻段子

當(dāng)你們在這糟糕的人世

活得越久

越需要，這幾樣?xùn)|西：

詩歌，電影，酒精

像愛仇人一樣

愛那些教導(dǎo)你令你憎恨的人

這樣，當(dāng)你年老時

回想起某一位

你會像孩子一樣低垂下頭顱

那么純真，不得不原諒

那時，我站在云端

野蜂巢

造物主用一面小圓鏡

將我普通而又樸素的生活投射地面

我用眼睛和耳朵，熱愛

和厭倦生活，我從不參與討論

現(xiàn)在我的大腦像格式化后的硬盤

我眼前的景物蒙上茫茫的霧

晚櫻花的春天，蒲公英的黃昏

激不起我任何美的感覺

晚風(fēng)如蜂翅

振動我空蕩的軀殼

榆樹枝杈間的野蜂巢

真實的幻覺，又像一個龐大的隱喻

【作者簡介】阿蘅，山西省作協(xié)會員。詩歌散見于《長江文藝》《詩刊》《詩潮》《詩歌月刊》《星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