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婷,楊 煥,魏清琳
(1.甘肅中醫(yī)藥大學,甘肅 蘭州 730000;2.云南中醫(yī)藥大學第二臨床醫(yī)學院,云南 昆明 650500; 3.甘肅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甘肅 蘭州 730020)
頸源性頭痛(Cervicogenic Headache,CEH)最早于1983年由Sjaastad[1]提出,是由頸椎疾患導致的頭痛,臨床以單側、慢性和陣發(fā)性頭痛為主,性質為牽涉痛,部位以枕部、頭頂和顳部為多,按壓枕部可出現疼痛放射[2],該類型頭痛患病率為2.2%[1],約占頭痛的15%~20%,年齡多集中在30~50歲[3]。由于電子化產品迅速發(fā)展、人們生活及工作方式的改變和長時間低頭等不良習慣使得發(fā)病率呈逐年上升趨勢,且趨于年輕化[4]。頭痛發(fā)作時疼痛劇烈,且易反復發(fā)作,病情甚者有視力下降、視物模糊和耳鳴耳聾等癥狀,病程日久患者容易出現情緒激動、焦慮和抑郁表現,嚴重影響患者身心健康和日常生活工作。大量臨床實踐[5-9]證明常規(guī)針刺治療頭痛療效確切,能有效緩解疼痛,但存在治療頻次多、療程長的問題,為進一步探討更為有效的治療方法。筆者基于經筋理論,應用刃針松解筋結點與常規(guī)針刺治療CEH進行對照觀察,現報告如下。
共收集78例符合納入標準的瘀阻腦絡型頸源性頭痛患者,均來自于甘肅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針灸科門診,按就診順序編號后對照隨機數字表以1∶1的比例隨機分為刃針松解組和常規(guī)針刺組。研究中刃針松解組有1例患者因個人工作特殊原因主動退出研究,另1例因口服止痛藥,未嚴格遵從本研究方案而剔除;常規(guī)針刺組因工作調動而主動退出1例。最終本研究實際收集病例共75例,刃針松解組37例,男14例,女23例,年齡18~57歲,平均年齡(34.97±9.89)歲,病程1~50月,平均病程(25.62±13.01)月;常規(guī)針刺組38例,其中男16例,女22例,年齡19~60歲,平均年齡(36.79±9.77)歲,病程3~51月,平均病程(28.05±11.86)月。兩組患者脫落病例、年齡、性別和病程等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
1.2.1 西醫(yī)診斷標準 參照中國疼痛研究會CASP專家共識中頸源性頭痛[10]的診斷標準:A.源于頸部疾患的1處或多處的頭面部疼痛,滿足C和D項。B.有臨床、實驗室和/或影像學證據發(fā)現能導致頭痛的頸椎或頸部軟組織疾患或損害。C.至少符合下列4項中的2項以證明存在因果關系:①頭痛的出現與頸部疾患或病變的發(fā)生在時間上密切相關;②頭痛隨著頸部疾患或病變的緩解或消失而明顯緩解或消失;③刺激性動作可導致頸部活動受限和頭痛明顯加重;④診斷性神經阻滯后頭痛消失。D.頭痛在病因性疾病或病變成功治療后3個月內消失。
1.2.2 中醫(yī)診斷標準 參照《中醫(y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11]中“頭痛(頭風)”以及《中醫(yī)內科常見病診療指南》[12]頭痛的診斷標準擬定如下。疾病診斷:①頭痛部位多在頭部一側額顳、前額和巔頂,或左或右輾轉發(fā)作,呈全頭痛;②性質多為跳痛、刺痛、脹痛、昏痛、隱痛或頭痛如裂等,頭痛每次發(fā)作可持續(xù)數分鐘、數小時或數天,也有持續(xù)數周者;③隱襲起病,逐漸加重或反復發(fā)作。證候診斷為瘀阻腦絡型:①主癥:頭痛反復,經久不愈,痛處固定,痛如錐刺;②次癥:面色黧黑,唇甲青紫,肌膚甲錯(次癥滿足1項即可);③舌脈:舌質暗紅甚至紫暗,或可伴瘀點、瘀斑,脈細澀或沉。
①符合疾病中西醫(yī)診斷標準;②年齡18~60歲,病程1月~5年,性別不限;③患者意識清楚,能配合治療及各項指標觀察者;④否認有頸部、肩部手術治療史;⑤治療前1個月未口服治療本病的相關藥物;⑥患者知情方案,簽署知情同意書,自愿參加研究為受試對象。
①合并有嚴重精神疾患、嚴重的心腦血管、肝和腎疾患;②對針刺針具材質過敏體質者,疤痕體質者;③處于備孕期及孕期患者;④顱內有腫瘤、結核和腦內出血等器質性病變導致頭痛者;⑤合并有其它疾病而需口服鎮(zhèn)痛類藥物;⑥有出血傾向、造血系統(tǒng)或凝血功能障礙的患者;⑦畏針,經溝通解釋后,仍不能接受本研究方案者。
①治療中因出現嚴重軀體疾病或因暈針、恐懼等主動中斷治療者,自動退出者;②未嚴格按治療方案進行,使用藥物,或進行其他治療者;③臨床資料不完整,無法對療效進行準確評價者。
取穴:選穴及定位參照《中國經筋學》[13]中的各筋結點定位標準;主穴:天柱次、玉枕次、風池次、完骨次、頸2棘突、頸3棘突及百會次;配穴:疼痛向頸肩部放射者配天髎次、肩井次,偏側頭痛甚者則配角孫次,前額部疼痛甚者配陽白次。操作方法:患者取俯臥位,于胸前放一軟枕稍墊高5~10 cm,使頭頸部前屈放松,額頭貼近治療床面,充分暴露頸項部,醫(yī)者以左手拇指或食指指腹在頸項部太陽、少陽經筋循行路線探尋筋結點,每次選3~4個筋結點,進行定位標記,嚴格進行無菌消毒,佩戴口罩及一次性無菌手套后,左手食指切壓于筋結點旁,右手持無菌刃針垂直于筋結點,快速刺入突破表皮,而后緩慢刺至筋結點中心,直達骨面,稍上提1~2 mm,產生酸脹感后在筋結點行縱向切割2~3針,不留針,出針后繼續(xù)用無菌干棉球壓迫針孔2~3 min止血,用醫(yī)用輸液瓶口貼覆蓋針孔避免感染,1次/3 d,兩次/周,共治療兩周。
取穴:辨證取穴和辨病位循經取穴相結合,選取太陽、少陽經頭痛穴位,選穴參照《中醫(yī)內科常見病診療指南·中醫(yī)病癥部分》[12],定位參照《世界衛(wèi)生組織標準針灸經穴定位(西太平洋地區(qū))》中相關標準[14]。主穴:頸夾脊、天柱、風池、完骨、后溪、申脈、昆侖和阿是穴。配穴:瘀阻腦絡證配合谷、膈俞和血海,偏側頭痛甚者則配角孫,前額部疼痛甚者配陽白。操作步驟:囑患者取俯臥位,將穴位處用碘伏常規(guī)消毒后,根據施術部位深淺,選取30 mm×25 mm、30 mm×40 mm毫針進行常規(guī)針刺,針刺得氣后施以小幅度提插瀉法,常規(guī)靜留針30 min,間隔15 min行針1次,1次/d,5次/周,共治療兩周。
3.1.1 頭痛程度 疼痛視覺模擬評分(Visual analogue scale,VAS)[15]是臨床評估疼痛最常見的方法,標尺左側數字0代表“無痛”,右側數字10代表“劇痛”,治療前、后分別測定過去24 h內出現頭痛的疼痛數值,作為相應的VAS分值。
3.1.2 頸椎功能活動 頸椎功能障礙指數量表(Neck Disability Index,NDI)[16]是現在最廣泛使用和翻譯的頸痛調查問卷,信度較高。每項中有6個分項,進行0~5分的6級評分,總分為50分,患者可根據自身頭頸痛程度以及疼痛對日常睡眠、提物、閱讀、駕駛和娛樂等方面影響進行評分,分值越高表示頸椎功能狀態(tài)越差,評估內容全面,能較好反應患者生活質量。
3.1.3 中醫(yī)證候總積分 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17]的分級標準,擬定頭痛瘀阻腦絡證的證候分級量化表,將頭痛作為主癥,面色晦暗、唇甲青紫和肌膚甲錯作為次癥(次癥滿足1項即可),舌脈符合證候表現,分別進行治療前后統(tǒng)計。
總體療效以NDI積分改善情況為主要觀察指標進行評定,評定標準參考《中醫(y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11]及臨床癥狀擬定如下:①治愈:臨床癥狀消失,頭頸均無不適癥狀,對日常生活和工作無影響,改善率為≥90%;②顯效:臨床癥狀顯著減輕,頭頸不適緩解明顯,偶有發(fā)作,對日常生活和工作有較小影響,70%≤改善率<90%;③有效:臨床癥狀減輕,頭頸不適減輕,30%≤改善率<70%;④無效:頭頸部不適無改善,改善率<30%。
3.4.1 兩組VAS評分比較 刃針松解組和常規(guī)針刺組的VAS評分在治療前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說明兩種治療均可減輕疼痛;兩組間評分比較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刃針松解組評分較常規(guī)針刺組更低,在疼痛緩解方面效果更優(yōu)。見表1。
表1 兩組治療前后VAS評分比較
3.4.2 兩組NDI評分比較 刃針松解組和常規(guī)針刺組NDI評分在治療前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說明兩組患者頸椎功能障礙情況均改善;治療后兩組評分組間比較,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刃針松解組在疼痛的減輕、頸椎功能障礙改善上療效更好。見表2。
表2 兩組治療前后NDI評分比較
3.4.3 中醫(yī)證候總積分比較 刃針松解組和常規(guī)針刺組中醫(yī)證候總積分在治療前比較,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總積分均較治療前減少,比較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說明兩種治療均能改善中醫(yī)證候表現;治療后兩組間比較,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刃針松解組能可更有效改善瘀阻腦絡證候的主次癥狀。見表3。
表3 兩組治療前后中醫(yī)證候總積分比較
3.4.4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 刃針松解組總有效率為94.59%,常規(guī)針刺組為76.32%,療效比較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刃針松解筋結點治療本病療效明顯優(yōu)于常規(guī)針刺治療。見表4。
表4 兩組臨床療效比較 [例(%)]
中醫(yī)學古醫(yī)籍中并無明確的頸源性頭痛病名記載,但根據本病的發(fā)病及臨床特點,將本病歸屬于“頭痛”“項痹”“筋痹”等范疇?!邦^痛”作為病名最早見于《陰陽十一脈灸經》,并將病位定位于足巨陽脈。依據本病病因命名為“項痹”,“筋痹”的命名從本病的病位探討,《靈樞·經脈》篇中指出:“膀胱足太陽之脈,是主筋所生病者……頭囟項痛”,指出頭項痛主要為足太陽主筋功能失常所致。本病多因“風”“寒”“暑”“濕”“燥”“火(熱)”等外感六淫,或因外勞、跌仆損傷等,致使經筋受損,氣血運行受阻,瘀滯不通則痛。
基于經筋理論指導,依據《素問·調經論》[18]指出:“病在筋,調之筋”,《靈樞·衛(wèi)氣失?!分小敖畈繜o陰無陽無左無右,候病之所在”,強調筋的病變取病之所在,將筋結點作為治療部位,施以松筋解結為法以止痛。天柱次屬足太陽經筋筋結點,是手足太陽、少陽經筋交會之處,兩經氣血在此交會,松解此筋結點可同調兩條經筋氣血,松解緊張痙攣筋結使筋結得散、氣血自通,因其靠近督脈及足太陽膀胱經循行,脈氣相通,可借助督脈陽脈經氣以溫陽活血、化瘀通絡;玉枕次屬足太陽經筋筋結點,刺激此筋結點可舒緩局部筋急,疏通瘀滯氣血,瘀去新生,氣血調和,達到緩急止痛之功;風池次屬足少陽經筋筋結點,為手足少陽、太陽經筋交會,三經氣血會聚于此,松解此點可松筋通脈,理筋整復,行氣活血,化瘀散結,緩急止痛,使得瘀去血行、筋柔骨正;完骨次屬足少陽經筋筋結點,刃針松解此筋結點可舒筋緩急、通絡止痛,可緩解局部肌肉痙攣,改善血流動力學狀態(tài),調整頸椎失穩(wěn)狀態(tài)和椎間關節(jié)的紊亂,能降低頸交感神經興奮性,調整椎動脈交感神經叢,改善頭痛癥狀[19];頸2棘突、頸3棘突在背部第2、3椎棘突頂端處,屬足太陽經筋筋結點,通過刺激局部起到松筋通脈、理筋調氣之功;百會次屬足太陽經筋筋結點,為足太陽、少陽經筋交匯,諸陽氣會聚之所,可振奮陽氣,以溫陽化瘀、行氣活血,使氣血得以正常運行,濡養(yǎng)諸筋,筋柔骨正,疼痛自消;天髎次、角孫次、肩井次和陽白次等上述諸穴同用發(fā)揮松筋散結、行氣活血、化瘀通絡、緩急止痛和柔筋正骨之功。
CEH的發(fā)病機制尚處于不斷探索階段,機械壓迫及肌肉痙攣學說、炎癥刺激學說和神經解剖會聚理論是目前較為公認的發(fā)病機制,治療有藥物、神經定位定點阻滯、物理療法、脈沖射頻、微創(chuàng)介入和手術等[20-25],但藥物存在諸多不良反應,長期用藥可產生耐藥性,甚至副作用、手術操作技術難度系數高、術后創(chuàng)傷較大和創(chuàng)口愈合較慢,致使療效難以鞏固,加之治療價格昂貴,尚不能達到理想的臨床療效。
刃針[26]是以古九針為體,在各家針刀流派基礎上改良而成,其設計側重針具的形狀,更凸顯微創(chuàng)理念,能發(fā)揮信息調節(jié)、解除過大應力及熱效應3種功效,相比針刀而言,其針體較細,操作輕柔,在臨床治療時可減輕操作時的疼痛及對軟組織的創(chuàng)傷,有便于提高患者接受度[27]。相關研究表明[28-32],刃針現已大量應用于頸椎病、膝骨關節(jié)炎、背肌筋膜炎和肩周炎等歸屬于經筋病變的疾患,可激發(fā)經氣傳感,產生信息震蕩(得氣),直接參與機體生理活動,調節(jié)局部生理環(huán)境[33],還能減輕局部軟組織的過大應力,糾正力學失衡狀態(tài)、加快局部微循環(huán)和減輕神經壓迫,提高患處機械痛閾,保護神經根,促進炎癥水腫吸收,修復和再生損傷的神經,使局部松解與整體調節(jié)相結合,具有微創(chuàng)不麻醉、操作方便、治療頻次少和不留針等優(yōu)勢[34]。
頸源性頭痛以頭痛為主癥,選用國際、國內廣泛認可的視覺模擬評分量表(VAS),可以直接將癥狀進行量化,患者能準確地評價自己主觀癥狀疼痛程度,NDI[16,35]現為最廣泛使用和翻譯的頸痛調查問卷,信度較高,評估內容全面,能較好反應患者生活質量;中醫(yī)以辨證論治為指導原則,重視四診應用,立足瘀阻腦絡證型,將以痛作為主癥,結合面色晦暗、唇甲青紫和肌膚甲錯等作為次癥,進行治療前后評分統(tǒng)計,評估證候改善情況,緊扣中醫(yī)診療核心思路。
在足太陽經筋、足少陽經筋循行上選取筋結點進行刃針松解取得確切療效,尤其在疼痛緩解、改善頸椎功能活動障礙方面明顯優(yōu)于常規(guī)針刺治療,但本研究為小樣本研究,觀察療程較短,且指標為主觀量表評分,缺乏分子生物學機制研究,今后研究將進一步擴大研究對象范圍,增加樣本量,進行多中心協作研究,建立相關數據庫,增加實驗室生化指標、影像學及血流動力學等客觀指標檢測,還需進一步開展相關動物實驗研究,從疼痛傳導通路、分子生物學變化方面入手,探討治療刃針松解筋結點的特異性機制,為研究提供可視化循證醫(yī)學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