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支焱
在杜荀鶴的眼里,吳山越水孕育的一川煙雨,造就了“水港小橋多”的婉約迷離。位于鵝湖岸邊的千年蕩口,就有著“人家盡枕河”的工筆詩畫。橋下是流水,岸邊有人家。漁歌唱晚時,青煙裊裊起。這,就是蕩口古鎮(zhèn)與生俱來的印痕,又是不可磨滅的記憶。
到了蕩口,從伯瀆河的“一衣帶水”里,我讀出了她的源遠流長,還有波光粼粼之下的不同凡響。
伯瀆河,相傳為泰伯奔吳后“穿澮瀆以備旱澇”而與當?shù)厝艘黄痖_鑿的,當是盤古開天以來的第一條人工運河。流經坊前、梅村、蕩口,直至鵝湖(濠湖),全長43公里。闔閭西進攻楚,夫差北上伐齊,伯瀆河都是重要的水上通道。泰伯(太伯)為古公亶父(周太王)長子,為將王位讓與三弟季歷,遂攜二弟仲雍南下荊蠻,并在離蕩口不遠的梅里建立了“句吳”,開創(chuàng)了新的基業(yè)。泰伯開吳后,不僅開鑿了伯瀆河,促進了“荊夷”之地的漸趨開化,更以“三讓天下”之超凡脫俗,開創(chuàng)了“句吳”基業(yè),為后世所尊崇。作為古鎮(zhèn)水網(wǎng)密織的一部分,伯瀆河靜靜地流淌著,超過3200個春夏秋冬。
泰伯的禮讓之賢,隨著伯瀆河的綿延不絕,以及與北倉河的交織,滋潤著千千萬萬的吳越生民,也為蕩口鑄就了立德樹人的初心。到了漢代,就有了丁蘭“刻木事親”的孝道,被傳為一時美談。《二十四孝》載曰:“漢丁蘭,幼喪父母,未得奉養(yǎng),而思念劬勞之恩,刻木為像,事之如生。其妻久而不敬,以針戲刺其指,血出。木像見蘭,眼中垂淚。因詢得其情,即將妻棄之?!币驗橛卸√m的孝親之舉,蕩口時稱丁舍,飲譽四方。三國時期著名詩人曹植著《靈芝篇》,頌揚了丁蘭的事跡:“丁蘭少失母,自傷早孤煢。刻木當嚴親,朝夕致三牲?!倍文┰娙肆滞顿t者之孝二百四十首·丁蘭》一詩更是直抒胸臆,感人至深:“一靈長皎皎,如月不離天。要以純誠感,非因刻像然?!倍√m的孝道在蕩口有著良好的傳承,華氏定居蕩口第一人的華幼武感念父親的早逝以及母親的不易,取意“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而設春草軒,是一個帶有家庭養(yǎng)老性質的機構,受到了時人的廣泛關注。與華幼武多有唱和的元代詩人楊維禎作《春草軒》同名詩,以示褒獎:“草生西堂下,沱水含清漪。皓發(fā)在堂上,游子今已歸。大兒佩紫綬,小兒著緋衣。嚴君親受禮,慈母舊斷機。春草承雨露,惟恐朝日晞。愿持此日意,永報一春暉?!?/p>
禮讓之德,事親之誠,演繹出襄助之義。當我們在蕩口的青石板路上駐足而望,華氏義莊的橫空出世,看似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以范公“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為遵循,清朝乾隆年間,華進思、華公弼父子捐置田畝,創(chuàng)辦了華氏義莊這一慈善機構,尚德亦樂善,既惠及族人,更接濟鄉(xiāng)鄰,領一時風氣之先。華貞固曾著《慮得集》,可以看成是蕩口華氏的祖訓?!稇]得集》有云:“慈善之心,忠孝之道,吾家歷代循守;傷人之財,害人之事,吾家積祖不為?!比A氏義莊在鼎盛時期捐置所得的田畝超過7000畝,這是華氏家族“以義為利,積德為重”的真實寫照,也是符合華氏家族的道德規(guī)范的。
至讓,至孝,至義,編織著古鎮(zhèn)由來已久的人文圖譜,成為南國水鄉(xiāng)脫胎換骨亦揮之不去的靈魂,讓蕩口在時光的淬煉中愈加容光煥發(fā)?!笆帩櫻酉?,德水泱泱連伯瀆;口銜丁舍,仁心曄曄照濠湖?!笨邕^“千慮橋”,在“一得榭”中,終于明白了進得古鎮(zhèn)大門時的這副對聯(lián)之于蕩口的意義。
(責編? 許?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