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茜(以下簡稱“吳”):您怎么看待美術館對大眾審美的提高和幫助?
劉春杰(以下簡稱“劉”):美術館的存在就是為了提升普通人的審美情趣。大家都在提倡城市生活。如今,城市中的許多普通人還沒有養(yǎng)成高品位的文化生活習慣,比如讀書、看畫展等??v觀車站、車廂和其他公共場所,拿著一本書在閱讀的人太少了。如果閱讀、看展能夠提高到看手機這樣的頻率,大眾的精神生活品質將會飛躍至新的層面。距離達成這個目標,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也正是因為這樣,美術館更應該存在。作為文化藝術機構,我們哪怕影響一群人,甚至一個人,都是值得的。我有一個主張叫“改變一點點”,這也是我策劃的一個展覽的標題。滋養(yǎng)需要時間和環(huán)境,需要人們能夠安靜下來。
吳:您早期的作品以描繪北大荒為主,近幾年的作品則都是較為抽象的潑墨、潑彩,是什么緣故導致您近幾年畫風的突然轉變呢?您會不會擔心抽象藝術難以被普通大眾所理解?
劉:這些抽象作品的本質是我個人思路的轉換。很多人喜歡我年輕時候輕歌曼舞、童謠如夢似的那些作品。這說明他們的審美停留在那個時間,可是我不能停留在那個時間,正如我不可能天天吃同一樣飯、穿同一件衣服一樣。生活變了,藝術要隨之而變。
你選擇登上峰頂,那么能看到你的人肯定很少,而你選擇停留在山下的話,自然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當你在峰頂的時候,山腳下的人眼中的你可能只是一個模糊的點,他們無法看清你究竟是誰。當然,也不是說停留在山下就沒有意義,無非是生存方式不同,這一點無可厚非。在山腳下的人同樣高尚,只是這不是我的選擇。我認為,藝術家不必考慮他人能不能理解自己,尤其是非專業(yè)人士是否理解自己。
吳:我知道您熱衷于寫作。作為一個創(chuàng)作型畫家,您一般在什么狀態(tài)下會想要寫東西?從蘇軾到吳冠中,?歷史上的藝術名家也是一邊畫畫,一邊習字、寫詩,然而當今時代的藝術家卻不太寫文章了,這是什么原因?
劉:愿意花時間讀書、寫文章的藝術家不是很多,因為這些耗時的事兒不能給大家直接、快速地創(chuàng)造利好。“實用”這個詞可以很好地闡釋這種現象。我自己之所以寫文章,一方面是出于工作需要,另一方面是擔心畫不達意,只得用文字來補充表達。
我始終認為藝術家應該多讀書、多寫文章。比如,吳冠中便始終保持著寫作狀態(tài),除散文外還寫雜文。大家可能都沒有注意過“筆墨等于零”的來源。魯迅20世紀30年代曾在香港大學做過一次演講,里面講到說文言文等于說古人的話,現代人就應該用現代語言說現代人的事情。中國文字不是在改革(白話文)中新生就是在傳統(tǒng)的八股文中死去,現代人用文言文說話等于零。吳冠中推崇魯迅,其“筆墨等于零”一言的靈感亦源于魯迅。我反復讀魯迅這篇文章,才知道吳冠中的慧黠之處。他從魯迅的文學里面吸收了美術評論的力量和營養(yǎng),然后轉換了一個角度,提出了被畫壇奉為圭臬的作畫要旨。文言文的問題確實特別像傳統(tǒng)中國畫的筆墨問題。我們很難想象今人說古語以及寫文章沒有標點符號會是什么樣子。哪個人會僅僅因為完全傳承了古代的技法而變成大師呢?因此,創(chuàng)作還是要體現當代性。這些思考都是通過讀書和讀有見地者的文章才能獲得的。
劉春杰,南京書畫院院長、金陵美術館館長,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版畫藝術委員會委員,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客座教授,中央美術學院國際版畫研究院副院長,南京藝術學院客座教授,南京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客座教授、兼職碩士研究生導師,貴州民族大學美術學院客座教授,貴州師范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客座教授,貴陽學院美術學院客座教授,一級美術師(正高二級),第十三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評委,國家藝術基金專家評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