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強
萬歷年間成書的《澧紀》是湖南第一部私家修纂的方志,它是澧州高氏家族集體合力而成,代表著傳統(tǒng)時代地方鄉(xiāng)賢貢獻家鄉(xiāng)的一片情懷。
《澧紀》的編纂,由高尚志發(fā)起,高尚志的長子高堅續(xù)纂,高尚志的外孫龔之伊審定,高尚志的次子高遠編輯,高尚志的三子高博校訂,“澧高尚志撰,高堅續(xù),龔之伊定,高遠編,高博訂”,七易其稿,最終成書于萬歷三十八年(1610)。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澧紀》乃是集高氏家族眾人之力而成書,代表著澧州高氏的汗水和智慧。
據(jù)高尚志《凡例》所言,《澧紀》的體例有高尚志獨創(chuàng)的,“其為方輿之書所無,而此特起者,《經綸紀》《大事內外紀》也”;有高尚志采納近年來士林新創(chuàng)的,“他乘所新創(chuàng),而此因之者,《登績》《征獻》二紀,廖太史《楚紀》及《湖廣總志》也”??梢钥闯?,《澧紀》有著強烈的創(chuàng)新意識,高尚志有志于編纂出一部體例新穎、內容全面的澧州志書,以傳不朽。
《澧紀》中完全新創(chuàng)的體例有兩種,即《經綸紀》和《大事內外紀》。其中《經綸紀》記載的是歷代皇帝冊封、任命等涉及澧州的詔書,該紀共記載了三份詔書,分別是洪武三年的《敕諭湖廣參政楊璟討澧州慈利縣土著》、永樂四年的《敕諭進士譚存禮》以及嘉靖十七年的《敕諭靖遠伯王瑾、戶部侍郎李如圭》,三份詔書雖然僅兩百來字,卻單獨占了一卷,可見高尚志尊崇王化、彰顯中央之意?!洞笫聝韧饧o》分為《大事內紀》與《大事外紀》兩部分,乃是以編年的方式記載發(fā)生在澧州歷史上的大事。其中《大事內紀》記載歷代澧州發(fā)生的正面事跡,如《禹貢》劃分九州時澧州的歸屬;《大事外紀》記載的是澧州的盜匪、叛亂等負面事情。貫穿于《大事內外紀》的是強烈的大一統(tǒng)觀念,“以明統(tǒng)也”,在高尚志看來,大一統(tǒng)是撰寫志書必須具備的理念,自周秦漢唐以來,華夏大一統(tǒng)一脈相承,從未斷絕。在書寫時,即使是秦始皇、隋煬帝等暴君道德有虧,然他們仍然是正統(tǒng),故以其年號統(tǒng)領事跡,“一統(tǒng)者,雖暴君若秦、隋,姑以統(tǒng)尊之”;倘若是南北朝與五代十國,那便沒有正統(tǒng),故用甲子年份統(tǒng)領事跡,“失統(tǒng)者,無論六朝、五季之昏,即東周之王,猶贅甲子之下”。
《澧紀》中采用近年來其他學者新創(chuàng)的體例也有兩種,即《登績紀》與《征獻紀》。《登績紀》主要記載歷代澧州地方官員的政績,而在記載方式上,《澧紀》先藩庸后守政,藩庸即明代的藩王府官員,如高尚志敘述了分守上荊南道參議康世隆救護百姓的事跡,康世隆即是嘉靖年間藩王府的官員;守政則是中央朝廷任命的澧州官員,書中記載了從西漢末年時的武陵太守王堂開始,直至萬歷年間的歷任有德有功于澧州的守令。《征獻紀》記載的是澧州邸賢、耆舊等地方鄉(xiāng)賢,其中邸賢乃是歷代的澧州華陽王,始于恭順王朱賓泟,終于安惠王朱奉鈗,另外附有朱氏子弟中的鎮(zhèn)國將軍、輔國將軍數(shù)人。耆舊則包含兩個部分,一是籍貫為澧州的地方士紳,一是因各種變故寓居于澧州的士人,前者如高尚志之父高鵬,后者如南宋中興四大名臣之首的李綱。
高尚志在《凡例》中說:“是紀者,志之變也?!痹谒磥恚跺⒓o》乃是《澧州志》的變體,只不過郡縣志書的修纂是政治的標識,象征著權力的威嚴,個人是沒有權力去修纂志書的,如漢代的班固就曾經因為私修《漢書》被捕入獄,所以高尚志給他所修的志書取名為“紀”,以示不敢僭越之意,顯示了高尚志對于明王朝的自豪,也展現(xiàn)了傳統(tǒng)時代文人的王權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