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呆子

前兩天在朋友圈轉(zhuǎn)發(fā)了一則知乎提問“喜歡老師是怎樣的體驗”，過不久朋友私聊我說看哭了。我說你是想起某位暗戀過的老師了？她說看到“一年之后我上了喜歡的專業(yè)，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感謝他對我的照顧。電話一撥通，鈴聲居然是《如果沒有你》”時，就哭了，覺得自己從未被那么溫柔相待過。

我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慰，也只說了些“我覺得自己溫柔相待自己就夠了，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那么好的運氣”之類的話。

這或許連安慰都算不上，但事實就是如此。四年級的我也許是這輩子最想被溫柔相待的時候，如果那時候我知道溫柔相待這個詞。那時我寄住在三姐家，總是遭受著毫無緣由的厭惡。總記得冬天自己洗棉衣的時候，特希望姐姐能走過來說，你這么小怎么洗得動棉衣，我?guī)湍惴畔匆聶C里洗了吧。然而自始至終都是我一人蹲在衛(wèi)生間，一小塊一小塊地揉搓，又一小塊一小塊地擰著，而后抱著我根本擰不干的棉衣勉強掛到陽臺。多希望姐姐能聽到嘩啦嘩啦的滴水聲之后能過來幫我把它擰干，然而并沒有，我只得到了一頓臭罵。

有一次心里難受到不行，我跑去找我那據(jù)說在藠頭廠干活的母親，但知道的信息太少，走到一半就不知道該去哪兒找了。路邊鼓起勇氣問一位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得到的回復是按照我能提供的信息是找不到人的，阿姨還勸我先回家，下回讓大人帶我去找。等阿姨遠去后，心中無力感全部噴發(fā)，我蹲在馬路邊上哭了半天。后來我才知道母親根本不在藠頭廠，而是去了別人家過著另一種日子。

如此種種，直至我考上大學，離開家鄉(xiāng)。時隔十幾年，我已經(jīng)不想去責備誰或怨恨誰，只是每每想起心中仍無法平靜，總覺得本不該活得那么難堪。

長恨長恨，大概如此，一種長久的遺憾。好在生活總不至于太過殘忍，無法得到親人的溫柔相待，我卻總是能獲得一些彌補。高考前住進朋友家，雖是短短一個月，卻知道了什么叫無微不至，也是在那時候我才知道有人牽掛有人噓寒問暖是件多棒的事。那也是我二十幾年里為數(shù)不多的美好記憶。

此后諸多朋友以及他們父母包括現(xiàn)在工作帶我的老師，雖然我又任性又矯情又尖酸又刻薄，他們?nèi)阅馨菸艺疹櫸?。讓我覺得無比溫暖的時候，也覺得人一生的際遇其實是關(guān)乎運氣的，有些人天生就能獲得很多很多東西，而另一些人就沒那么好的運氣。

再說愛情，在這上面能被溫柔以待則需要更好的運氣。大部分人在愛情上都是如此：對自己不喜歡的人的關(guān)懷與殷勤忽略不計，卻對自己十分在乎的人對待自己的任何一句話一個動作都念念不忘，但得需要多大的運氣才能碰上一個喜歡我的人而正好我也喜歡他。因而大部分的情況都是求而不得或者勉強后意難平。朋友曾跟我吐槽：我表白了，得到的回復卻是“你成績太差”。但好在他現(xiàn)在和另一個人過得還不錯，也不知偶然間還會不會想起另一個人的面容。

運氣再差些的，至今都沒有個關(guān)懷自己的人出現(xiàn)。

很多很多事情都是關(guān)乎運氣的，有了就有了，沒有的再怎么爭取都是沒有的。好在它大部分時候都能讓人不至于太絕望，我們總能在一攤爛泥巴里找到個發(fā)光的東西，靠著它，還能繼續(xù)摸爬滾打。即便無人溫柔相待，還能靠自身取暖。

選自《城市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