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散木
今年春節(jié)期間回到闊別多年的故鄉(xiāng),舊朋老友,親情聚會,久違的鄉(xiāng)音,兒時(shí)的記憶,故土的風(fēng)習(xí),還有家鄉(xiāng)的五句山歌和人人都能哼幾句的地?zé)羿俗討?,都又鮮活地呈現(xiàn)在眼前、回響在耳畔。
五句山歌是豫南民歌中的典型代表,內(nèi)容多為情歌。語言通俗,敘述簡練,風(fēng)趣俏皮。年近八旬的二哥,抓住我的手激動得老淚縱橫:“老九啊,要?;貋恚「缋狭耍阑砹?,口齒還清楚,知道你喜歡家鄉(xiāng)的這些玩意兒,哥給你唱幾段,保證還是那樣有滋有味——”
芝麻多了要流油/
山歌多了擠破喉/
三餐俺用歌拌飯/
睡覺俺用歌枕頭/
干活俺用歌加油。
(眾和:干活俺用歌加油。以下各段末句均為眾和)
日頭出來往東游/
隔河看見秧吃牛/
小雞摟著黃狼子睡/
干魚倒給貓枕頭/
反唱四句解憂愁。
高高山上一塊田/
郎半邊來妹半邊/
郎的半邊種甘蔗/
妹的半邊種黃連/
半邊苦來半邊甜。
大河漲水小河渾/
打漁船兒往上撐/
打不到魚兒不收網(wǎng)/
攆不到乖姐不收心/
攪得黃河水不清。
姐在房中繡香袋/
屋上吊下蜘蛛來/
茶哥派它來牽絲/
根根情絲吐出懷/
魂魄來了人沒來。
小時(shí)候,我們家鄉(xiāng)很窮。家家都缺吃少穿,生活窘迫,精神文化生活更不用說了。然而,就是在這種境況下,窮人也有窮人的樂呵。給我留下最深刻記憶的是叔叔大爺們在農(nóng)閑和冬季里,自發(fā)合伙玩地?zé)?、演嗨子戲?/p>
嗨子戲是固始縣一個(gè)具有三百多年歷史的地方民間戲種。嗨子戲(亦稱“花籃戲”“燈戲”“地?fù)浠\子戲”“咳子戲”),嗨子戲因在每句起腔前先“嗨”或“咳嘛”后再唱,唱句間也用“咳”作虛詞甩腔而得名。是由當(dāng)?shù)責(zé)舾柩葑儼l(fā)展而成的民間戲曲,源于中原文化和楚文化結(jié)合地——河南省固始縣,流行于固始及其周圍的淮濱、商城、潢川、息縣、光山以及安徽省沿淮地區(qū)的阜南、阜陽、霍邱、壽縣、潁上和六安、金寨、鳳臺、懷遠(yuǎn)縣等部分地區(qū)。嗨子戲?yàn)猷l(xiāng)土小戲,沒有科班和專業(yè)劇團(tuán)。由于該戲服裝道具簡單,只需要兩只精致的花籃一挑就能趕集串鄉(xiāng)流動演出,因而群眾叫它“花籃戲”,鑒于它的演出活動多和“地?zé)簟毕嘟Y(jié)合,一般規(guī)律是白天和傍晚玩“花會”(玩燈),晚上下地場(指演嗨子戲),因此當(dāng)?shù)厝罕娪钟薪小盁魬颉钡?。由于嗨子戲生活氣息濃郁,表演形式活潑,唱腔音樂樸?shí)優(yōu)美,加之唱、白均為鄉(xiāng)土語言,更加具有濃厚的大別山地區(qū)特色,因而為群眾所喜愛。其行當(dāng)分生、旦、凈、丑。唱腔板式分4種:一是苦嗨子,常用于敘事抒情;二是喜嗨子,用于表現(xiàn)歡快的情緒;三是平嗨子,多用于陳述性的唱段;四是花嗨子,也叫曲牌或雜調(diào),多反映民間風(fēng)俗。演出有正本戲和雜調(diào)3類。嗨子戲音樂體系由唱腔和打擊樂兩部分組成。唱腔以板腔為主,曲牌為輔,幫腔合聲,打擊樂間奏,唱、幫、打三位一體。嗨子戲的曲牌音樂亦叫雜調(diào),是直接采用民歌舞《地?zé)簟返囊魳?,?0余種,常用的有鳳陽調(diào)、彩調(diào)、打長工、開門調(diào)等。樂隊(duì)由3人或5人組成。鑼鼓四五件,還有配以笛簫的。記得小時(shí)候常聽的曲目有《大鈀缸》《三打桃花》《王三姐坐寒窯》等。我大叔王殿忠人高馬大,挑著一副大籮筐,亮開大嗓門唱起《游鄉(xiāng)》《大鈀缸》來,能把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婦吸引得忘記回家做飯洗衣服;二叔趙錫恩、三哥王國喜,花旦扮相那個(gè)俊啊,真是千嬌百媚,脆生生、綿柔柔的花腔一出喉,所有聽?wèi)虻哪信仙俣既绨V如醉。記得二叔、三哥聯(lián)袂出演《三打桃花》,二叔演惡二娘,三哥演受氣的桃花,二人合作默契,活靈活現(xiàn),戲里人物全讓他們演活了,所有聽燈的人都被他們帶到了劇情里……至今,“王大娘,來鈀缸”“鈀破舊缸賠你新缸”“咿呀吭呀咿吭,呀吭呀吭咿呀吭……”都還時(shí)常在耳畔回響。
(注:電視連續(xù)劇《水滸傳》主題歌《好漢歌》的旋律就是根據(jù)《大鈀缸》的曲調(diào)改編的,其曲調(diào)最早流行于河南、山東、安徽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