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灝琳
故鄉(xiāng)穿甲寨,只能停留在美好的回憶中了。而現(xiàn)今的川甲寨,公路通了,電通了,自
來水也通了。鋼筋水泥貼瓷磚的小樓比比皆是,已是現(xiàn)代化的新農(nóng)村了。
幼時(1940年),一天我去大地坎玩。大地坎是村中心,塊小平地,鋪有石板,周邊有石凳子,是人們閑聊或議事的地方。
"你們幾個胡來,老祖宗定的村名為穿甲寨,怎么亂寫成川甲寨呢?"這是容大爺爺在訓斥幾位在縣城中學讀書周末回來的中學哥哥。"是啊,這是朝明老祖爺穿著盔甲來選地建村安身的地方呀,故叫穿甲寨是有緣由的,不能忘記祖訓。"眾多老人附和著。
那幾個中學哥哥嘻皮笑臉地應答著:"穿字九筆,川字三豎就行了,寫起來簡單多了。"有的又補充說:"桂林山水甲天下,川甲山水甲普定,有什么不好呢?"這里說的就是貴州省普定縣的川甲寨了。
那時我已發(fā)萌讀了些書,識了些字,聽得有味。
出門讀書工作后,時常想起父母和家鄉(xiāng)。村寨坐落于一個背東面西的大緩坡上,村背后是一大片耕地,村前是一個大田壩,隔著田壩,是七八個一串不太高的山組成的新月形山脈,像個大屏風護衛(wèi)著村寨和田壩。田壩中有條小河,起源于田壩東頭新月形山脈領頭山薛家大坡腳母豬龍洞,從田壩中流過,起到灌溉和排水的作用,最終流入三岔河。
提起家鄉(xiāng),總愛回想起幼時與父母到后山耕地勞作時的情景,特別是在秋天下午收工時,站得高,看得遠,看見村子對面那條小山脈的后面,由近及遠,山外還有山,紅霞把天地連在一起,金黃金黃,觀之心曠神怡。運氣好時還可見忙趕路的大雁成一字或成人字的隊形在彩霞中飛過,好美的風景呀!在此,可套用王勃的名句來形容:落霞與雁隊齊飛,秋山共長天一色!我去過北京人民大會堂幾次,每看到關山月那幅贊頌祖國大好河山的畫,也是站得高看得遠,彩霞把漫無邊際的天空和重重疊疊的群山連在一起,美不勝收。這使我把幼時所見聯(lián)系在一起。因此,家鄉(xiāng)的寨名用穿甲僅僅是歷史的傳說,而用川甲則有美好的景意。
關于家鄉(xiāng),在此還得提及三個相關問題。
首先是村寨周邊有老苗沖、苗墳坡等小地名。老苗沖,樹木陰森,晚上不敢通過。苗墳坡,我幼時在較遠處見墳多數(shù)垮,見井室內(nèi)成空空黑洞,不敢近看。這說明在歷史上曾經(jīng)有過殺戮,雖然不一定就是選定居村子而發(fā)生之事,或許更早。不過,當我會寫字時,在七月半祭祖寫包焚祭,寫自家的,或幫別人家寫,在寫完祖宗之后。還必須寫一封給"地盤業(yè)主王朝臣。"這說明這塊地方的主人原是苗王王朝臣的,后人們感恩之心尚存。
次之,由于地勢的關系,村寨的總體也是背東面西的。不論四合院還是普通農(nóng)舍,主房必然也是坐東面西的。但院子通向大路,必須由院子先向南開門而行再轉向去其他方向。有一家很好玩的,有五間的大房子,院子也很寬大,但院子向南面是別人家的屋山墻擋著,明明北面就是大路,卻砌了一堵L形的墻擋著自己家,卻在院子西面L型墻內(nèi),再砌大半堵墻,連著南面別人家的屋山,靠近L型墻的轉拐處,留一約兩米寬的通道。這樣,出門時必然從L型墻尾轉拐處先向南兩米(這很重要),再連右轉兩次(180度)才到北邊的道路上。原來這是"坐北朝南"的變通形式。
其三,村里原有四棵著名的大樹,一棵香樟樹,一棵檬梓樹,樹頂像個極其巨大的圓傘蓋,其下為平地,供人們乘涼、閑談或小孩玩耍。另兩棵為銀杏樹,權屬曾祖父的,祖父輩六兄弟分家時,田地好分,兩棵樹不好分,留著共有。其中一棵長在古牛圈坑內(nèi),樹齡在千年以上,僅此一棵占據(jù)四分之一的牛圈坑,胸徑至少兩米。每年秋天遠遠望去僅此一棵銀杏黃葉,就像—黃色的小山坡一樣。打白果時,下面幾枝大丫枝是步行走上去的,果實豐盛自不消說??上н@幾棵大樹及大片林木,1958年被砍去大煉鋼鐵了。這四大棵樹如果還在,憑此再加上古色古香的祠堂等,搞個鄉(xiāng)村旅游沒問題的。當然這只能停留在七八十歲以上的老人的記憶中了。所幸,對門坡頂一棵建定居點時打起旗鑼雨傘去栽的松樹,四季常青,至今仍存,大約四五百年的樹齡了,樹不高,但很粗壯,枝繁葉茂。
最后再回過頭來說村名。解放時登記田畝戶口時還用穿甲寨,但不知何年何月,政府文件、報刊、地圖都用川甲寨。
故鄉(xiāng)穿甲寨,只能停留在美好的回憶中了。而現(xiàn)今的川甲寨,公路通了,電通了,自來水也通了。后生們外出打工賺了錢,鋼筋水泥貼瓷磚的小樓比比皆是,已是現(xiàn)代化的新農(nóng)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