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書憲
她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春兒。
娘說,春兒是一個早產(chǎn)兒。春兒出生那年,臘月里立春。娘分娩后,拖著虛弱的身子,把田里的農(nóng)活兒忙完,便迎來了除夕之夜的鞭炮聲。在爹的長吁短嘆中,沒有品出餃子的味道,也沒有品出年的滋味。白發(fā)蒼蒼的奶奶,臉上的皺紋刀刻般深了些許,喃喃自語道:“咱家的香火怎么續(xù)下去喲?”
早春二月,乍暖還寒。天氣晴朗,云朵游得飄逸,天空藍得通透,春風優(yōu)雅地打著回旋,把大地悄然染成生命的翠綠。春兒在春天里追風,將一朵朵美麗的花兒和一片片新葉盡收心底,欣欣喜喜地揉進馨香的夢中……此時,春兒迎來了她十六歲的花季。
“春兒長大了,該尋個婆家了!”
“女孩子上學有啥用!咱家這么困難,趁早讓春兒外出打工掙錢吧!”
初春的夜,寂寞著,沉悶著,透出陣陣寒意,體弱多病的爹和娘在床上的爭論聲沒有休止。
春兒委屈的淚水打濕了胸前的衣襟,喃喃自語道:“俺一定要去上學!俺一定會自強不息!”
站在初春的田野里,暖暖的春風,溫柔而多情,一抹蔥蘢的綠意,潤滿流年,一朵心花開在心間,柔柔嫩嫩,宛若清麗、溫婉的詩篇。
靜水深流,如水的時光靜靜地流淌,深邃而不露聲息,安詳而靜謐。
春兒行走在進城上學的路上,滿腹心思、滿腹委屈:自己半工半讀,是否解決家庭困難,動搖了父母讓自己輟學的念想?是不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那個像大哥哥般一直暗中幫助自己、愛護自己的大男生?春兒的心迷茫了。
或許,光陰就這樣在無聲無息中悄然而至,然后又默無聲息地老去。而那些秘而不宣的心事,就隱匿在一朵花的香息里,淺笑嫣然,靜默不語。田野里的迎春花兒綻放著,沁人心脾地宣泄著馥郁的清香。冰封的小河解凍了,清澈而明朗的溪流中,幾尾魚兒歡快地游嬉著,濺起一團微小的浪花。
春兒俯下身子,掬起一捧溪水。頓時,清澈的河水中倒映出一張俊美的臉龐,凹凸有致的身材更襯托得春兒青春靚麗,挺起的胸脯,又如早春的花苞,含羞帶怯。
捻一朵心花于陌上,植一彎淺笑在眉間,剪一段流年的春韻,蘸一抹瀲滟的春水,蕩漾了一懷婉約的心事。靜靜地顧盼,深深地眷戀,這歲月里點點滴滴的清歡。一片枯木叢生里,不知何時,冒出了迎春花的笑顏,星星點點的嫩黃,羞答答地開著,分外嬌艷。回眸的瞬間,便驚艷了時光,暈染了這一季妖嬈嫵媚的春天!春兒猶如這欣欣然的春天,臉頰紅潤,胸脯起伏,鼻尖上滲出微微汗水,追逐春風般地趕往學校……
徘徊在縣立中學的門口,春兒的心里像有一頭小鹿,怦然而動。她不知道該如何與老師解釋自己的想法:輟學?半工半讀?回家去照顧多病的父母?或者依著父母,按照農(nóng)村風俗過早嫁人?“不,我不能屈服認命,更不能任人擺布!”春兒喃喃自語著。
“春兒同學,請到校長辦公室來一下!”老師的話語把春兒飛揚的思緒拽回了現(xiàn)實。春兒漲紅著臉走進了校長辦公室。
“春兒同學,你家里的困境我們都知道了。你不用擔心,也不用退學,一切困難,我們大家?guī)椭憬鉀Q!這是咱們縣鄉(xiāng)村振興服務隊的陳隊長和你們村的市派第一書記王磊同志,還有縣婦聯(lián)的宋杰主席?!?/p>
“春兒同學,針對你家的困難和你們村的實際情況,我們因地制宜,制定出了幫扶舉措,讓你們村種養(yǎng)加工一起上,鄉(xiāng)村振興大變樣!你就好好地安心學習吧!明年高考,以優(yōu)異的成績回報社會,回報家庭!”陳隊長語氣和藹且十分堅定地說。
“我們縣婦聯(lián)開展了‘春蕾計劃幫扶女生活動,絕不會讓一位女生失去上學的機會!”縣婦聯(lián)的宋主席在一旁接話說。
“春兒,你快去上課吧!今天上午,我這個第一書記就到咱們村任職了,你父母的工作我全包了!”王磊書記也笑呵呵地說。
春兒又驚又喜,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她面向各位領導深深地鞠了一躬后,像一只春燕歡快地飛向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