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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販

        2022-05-30 10:48:04向立成
        雨露風 2022年8期
        關(guān)鍵詞:九門林立新苗

        傍晚的通達碼頭跟往常一樣,顯得異常熱鬧。碼頭上各種各樣的車輛來回穿梭著,有小貨車,有平板車,有三輪車,還有陵江鎮(zhèn)當?shù)靥赜械男≥喭栖?。卸貨的排成了隊,各種吆喝聲不絕于耳,一派繁忙的景象。

        “黃師傅,你做水販這一行多久了?”碼頭新來的林明飛是個自來熟,這不,看到黃德民剛靠好船,就湊上去搭話。

        黃德民慢悠悠地點上一根煙,想了一下說道:“算下來已經(jīng)有二十來年嘍。咱們水販就是靠水上運貨賺點小錢,現(xiàn)在陸上交通太發(fā)達了,這水運很少有人用了,基本上都是原來的一些老主顧還需要用到,要不是運費低,估計我也早就改行了。我這基本上是單趟拉貨,回來都是放空的,我有時候就順流而下,沒事就撒撒網(wǎng),這一路上也能撈上來不少魚。有時候運氣好能多撈點的話,還可以小賺一筆?!?/p>

        “黃師傅,那咱們這個行當現(xiàn)在賺不賺錢?”林明飛問道。

        黃德民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徐徐吐出煙霧,悠悠地說道:“前些年賺錢,這幾年不怎么賺錢了,勉強糊口吧。我年紀大了,其他的也干不了了,你們年輕人很少干這一行了。對了,你為啥子想要來做這個?”

        “瞧我這記性,忘了介紹我自己,我是剛來咱們九門港村駐村的第一書記林明飛,這幾天來碼頭蹲點,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情況,看能不能為咱們九門港村做點啥,還沒找到突破口?!绷置黠w說道。

        “第一書記?這是個啥職務?我聽說過第一夫人,還沒聽說過第一書記,哈哈……”黃德民爽朗地笑了。

        林明飛對黃德民的調(diào)笑不以為意,說道:“我們這一批第一書記有三十多名,主要是到一些重點村來工作,依靠村黨組織,跟村‘兩委成員一道開展工作,主要職責任務是幫助建強基層組織、推動精準扶貧,多為民辦事服務,提升治理水平?!?/p>

        黃德民一臉懵,搖了搖頭說道:“林書記……我還是叫你小林吧,你說點我能聽懂的,你說這些我一個大老粗聽不懂?!?/p>

        林明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說白了,就是上面派來幫助咱們九門港村的村民發(fā)家致富的?!?/p>

        黃德民一聽樂了,說道:“小林你這樣說,我就聽明白了。”

        “黃師傅,走,到鎮(zhèn)上館子去,我請你吃飯,我們坐下來慢慢說,你在這里待的時間最久,你好好指導指導我,我這剛來,正愁不知道咋干呢?!绷置黠w熱情地說道。

        黃德民一聽有人請自己吃飯,高興地點了點頭說道:“好,等我一下,我拿點河鮮,讓館子加工一下?!闭f完,返身回到船艙,拿了一袋魚蝦上來。

        林明飛看黃德民還要自帶食材,連忙阻止道:“黃師傅,不用拿了,館子里啥都有。”

        “沒事,這是我今天自己撒網(wǎng)撈的,很新鮮的,鎮(zhèn)子東頭那家店就可以加工,走吧。”說著,黃德民就徑直朝碼頭走去。

        林明飛和黃德民一起走著聊著,不大會兒就到了陵江鎮(zhèn)的一分利飯店。

        坐落在陵江鎮(zhèn)東頭的一分利飯店是一家三十多年的老店了,這家飯店最初就是為了做通達碼頭的生意,可以說是水販的聚集地。

        “老黃來了啊,呦,今天又撈著嘍?!眱蓚€人剛踏進門,一分利飯店的老板娘就招呼了起來。

        “老板娘你能不能換句話,見誰都是撈著了、撈著了,我一個水販,能撈著啥。”黃德民把一兜魚獲遞了過去,“老規(guī)矩,小的油炸一下,大一點的醬油做一下,其他看著配點下酒菜,我跟新來的小林書記喝兩杯?!?/p>

        “好嘞,稍坐一下,馬上就好?!崩习迥锝舆^魚獲麻利地返身回了后廚。

        “老黃啊,這是什么小林書記???”轉(zhuǎn)眼功夫老板娘又出來了。

        “這是來九門港村駐村的第一書記,幫助大家伙致富的?!秉S德民略帶點自豪地說道。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林明飛,笑了:“你這酒還沒喝,就開始上頭了?!?/p>

        林明飛知道老板娘看自己年輕才這樣說的,于是說道:“老板娘,你好,我是到九門港村駐村的第一書記,來的主要任務就是讓大家的錢包鼓起來?!边@次林明飛學乖了,知道說一些大家能聽懂的話。

        老板娘重新打量了一下林明飛,說道:“大姐我不是不相信你,這九門港村靠水吃水,現(xiàn)在這水路不行了,你有啥辦法能讓他們喝的二鍋頭換成五糧液?”

        林明飛臉一紅,說道:“我今天請黃師傅吃飯,就是想找個突破口,我剛來,兩眼一抹黑,老板娘見多識廣,您多指點指點?!?/p>

        老板娘看林明飛姿態(tài)放得很低,對自己很尊重,笑了笑說道:“我呀,就是一個開小飯館的,這么多年了,規(guī)模也沒起來,要不然早開大飯店了。我也需要小林書記指導啊?!?/p>

        黃德民看林明飛被老板娘說得臉都紅了,連忙說道:“老板娘,你這飯店再過幾十年就是百年老店了,還需要人家小林書記指導啥,我們九門港村更需要他。”

        “得嘞,我抽空進幾瓶五糧液,給你準備好?!崩习迥镄χf道。

        林明飛裝作聽不懂老板娘的調(diào)笑,眼神堅定地說道:“老板娘,你去進一批吧。不出三年,九門港村絕對能夠喝得起五糧液,如果賣不掉,我來買?!?/p>

        老板娘一愣,盯著林明飛,也不知道是被他那種堅定的眼神震住了,還是被他的口氣震住了,過了一會兒說道:“好,九門港村有福了!”

        “菜來了,今天喝點啥?”廚師從后廚把加工好的魚獲端了上來。

        “二鍋頭吧,來一瓶一斤裝的吧。小林書記,喝點白的?”黃德民征求林明飛的意見。

        “行,不過我酒量不行?!绷置黠w說道。

        “咱們生活在水邊的,一定要喝酒,不然這濕氣太重,到老了各種毛病都來了。我們這幫人,靠岸了就喜歡來這兒抿幾口,喝來喝去啊,還是這二鍋頭最好喝。”黃德民說道。

        一老一少,就開始推杯換盞起來,雖然菜并不豐盛,但是氣氛很是融洽。

        酒足飯飽之后,林明飛告別了黃德民,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九門港村曾經(jīng)繁榮過,特別是二十年前的時候,通達碼頭真正做到了四通八達,三條河的交匯點就在通達碼頭,其中陵江更是主河道,最寬的地方達到近百米,最窄的地方也有三十余米,可以說是水販的天堂。在當時,陵江鎮(zhèn)也是空前的繁榮,一度被人稱作“小香港”。隨著水運的沒落,陵江鎮(zhèn)的繁榮也一去不復返了。九門港村就在陵江鎮(zhèn)的東頭不遠,隔江相望,也隨著陵江鎮(zhèn)一同走了下坡路。

        現(xiàn)在擺在林明飛面前的難題就是如何讓九門港村重拾繁榮。通過這幾天的走訪和觀察,特別是和黃德民的深入交談,林明飛深深覺得想改變九門港村的現(xiàn)狀真的很難。難就難在缺少人才,年輕人大多出門打工掙錢或者在外謀求生計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幼和文化程度較低的,這其中水販占到了一半以上。九門港村的村民年齡階層也比較集中,基本上都在55歲以上和18歲以下,青壯年幾乎沒有。

        林明飛起身給自己倒水,卻發(fā)現(xiàn)開水壺的水已經(jīng)見底了。打開水龍頭,發(fā)現(xiàn)停水了。九門港村雖然臨江而立,但自來水的供應并不穩(wěn)定,隔三差五地就會停水,這跟上游水電站的蓄水有關(guān)系。在開閘的時期,自來水的供應一般會受影響,如果供水,水質(zhì)會比較渾濁,所以自來水公司就會采取停水的方式來沉淀,從而降低過濾成本。

        林明飛心想,九門港村的基礎(chǔ)設(shè)施也是硬傷,特別是很多房屋是依江而建,在整體規(guī)劃上有所欠缺,各種房屋參差不齊,是一個狹長型的村莊。從入戶訪問的情況來看,九門港村的房屋也存在不少老舊危房,普遍有著潮濕發(fā)霉的問題。

        林明飛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苦笑著自嘲道:“我這酒量還真不行,一瓶酒基本上都讓黃師傅喝了,自己喝那么一點都這樣了??磥硪院筮€是要少喝酒,這頭暈呼呼的,影響思考。不管了,先睡了。”

        這一夜,林明飛睡得不是很踏實,腦海里一直在想著如何幫九門港村改變現(xiàn)狀的事情,不停地做著各種各樣的夢。一早醒來,腦海里不停地浮現(xiàn)著“人”字。

        林明飛一拍腦袋,心道:“有了,解決了‘人的問題,就找到了幫助九門港村發(fā)家致富的突破口。既然九門港村的人走出去了,那就把外面的人引進來。就這樣干,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九門港村有基礎(chǔ)、有底子,特別是一些老舊的民居,雖然有些發(fā)潮,但是保存還是比較完好的。如果改造一下,肯定可以吸引不少游客前來。我還是去跟黃師傅商量一下,看他有沒有啥想法?!?/p>

        林明飛的運氣不錯,黃德民今天正好沒有跑船運貨。

        “小林書記來了,來船上坐坐,我前些天弄了點好茶,來嘗嘗?!秉S德民看到林明飛來了,熱情地招呼著。

        “黃師傅,我今天早上想到了一個法子,就是發(fā)展鄉(xiāng)村旅游,我們九門港村在這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绷置黠w迫不及待地說道。

        “說說看。”黃德民給林明飛泡著茶。

        “黃師傅你看啊,我們九門港村的房子很有水鄉(xiāng)特色。”林明飛指著對岸的九門港村說道,“雖然看著很亂,但是亂中有序,特別是一部分高腳屋非常有特色,改造一下,可以作為民宿、茶館、酒館、咖啡館來運營。還有咱們這船,完全可以作為游船來運營。”

        黃德民說道:“這船拉貨用的,怎么坐人?。俊?/p>

        林明飛打量了一下黃德民的船,說道:“黃師傅,你這船改造一下,坐二十來人不成問題,來個陵江半日游,一人收費五十,晚上再弄個陵江夜游,這一天就能賺個兩三百。”

        “哈哈……你上哪里去找這么多人來坐船?算了吧?!秉S德民并不看好林明飛的計劃。

        “這個,這個人氣上來了,我覺得你的船根本坐不下啊?!绷置黠w說起話來有點底氣不足。

        黃德民看出了林明飛的窘迫,說道:“其實還有一種辦法,就是把這船改成既可以拉貨,又可以拉人。如果你那個鄉(xiāng)村旅游能搞得起來,那我們這個船票就放到套票里,這樣既給村里拉了生意,也解決了我們水販的客源問題。這個想法我在很多年前就有想過,但是一直沒有付諸實施,因為大部分人不會選擇坐船,一方面是舒適性不夠,再一方面就是太慢了,從縣城到鎮(zhèn)上坐班車只需要四五十分鐘,坐船要半天,除非是抱著旅游的心態(tài),要不然沒人會選擇坐船的?!?/p>

        “黃師傅你說的太對了,船的下層可以拉貨,上層坐人,一舉兩得,還給鄉(xiāng)村旅游拉來了客源。對了,黃師傅,你平時都是住在船上的嗎?”林明飛看到了黃德民有衣服晾在船艙里,還有鍋碗瓢盆在里面。

        “我們水販很多都是住在船上,以船為家?,F(xiàn)在我孩子在縣城里工作,老伴兒去幫他帶孩子了,我運貨到縣城的時候也會去看看他們。呶,那邊的幾間高腳屋就是我家,平時也沒怎么去住,主要是我一個人住船上方便?!秉S德民說道。

        “還是上岸比較好,要是一家子人都住在船上,總有很多不便。特別是小孩子上學之類的,會有影響。這樣的人家多不多?”林明飛說道。

        “大概有個二十來家吧,我還算是比較好的,起碼在岸上有個窩,有的全家都住在船上。你說的太對了,我當時也是考慮孩子上學,才蓋了高腳屋?!秉S德民說道。

        “讓水販上岸,在岸上有居所,這也是我在九門港村駐村的一個努力方向。”林明飛暗暗高興,又找到了一個奮斗目標。

        “小林書記,你這個想法很好,我覺得非??尚?。我支持你?!绷杲?zhèn)鎮(zhèn)長鄭家昌熱情地說道。

        “鄭鎮(zhèn)長,那鎮(zhèn)上能不能多支持一些?”林明飛笑著說道。

        “支持,支持,鎮(zhèn)上一定大力支持!”鄭家昌也笑著說道。

        林明飛看鄭家昌態(tài)度很好,但是并沒有實際內(nèi)容,就說道:“現(xiàn)在最難的就是資金問題,我找人大致估算了一下,預計需要六七十萬元,可以達到一個不錯的效果。鄭鎮(zhèn)長您看?”

        “這個啊,鎮(zhèn)上也支持不了太多,給你個啟動資金還是可以的。你可能要到你原單位或者縣里跑一跑。你要是想讓九門港村變成‘小香港村,弄下來估計要不少資金?!编嵓也f道。

        “太感謝了,謝謝鎮(zhèn)長指點,我接下來就去跑資金的事情。來九門港村一次不容易,一定要給鄉(xiāng)親們留下點什么?!绷置黠w說道。

        鄭家昌欣賞地看著林明飛,說道:“現(xiàn)在我們陵江鎮(zhèn)就需要你這樣的干部,我等你的好消息,啟動資金的事情,我這就開始著手辦理?!?/p>

        告別了鄭家昌,離開了陵江鎮(zhèn)鎮(zhèn)政府,林明飛馬不停蹄地來到清陽縣人社局。因為林明飛是浦江市人社局的,對口清陽縣人社局。清陽縣人社局的副局長張慶堅熱情地接待了林明飛。

        林明飛介紹了來意,張慶堅當即表示支持,但是能支持多少,反而沒有說,他跟林明飛說省發(fā)改委是掛鉤清陽縣的,可以幫助協(xié)調(diào)撥到清陽縣的資金向陵江鎮(zhèn)傾斜一些,預計能夠支持三十萬元。林明飛大喜過望,離成功又近了一步。

        告別了張慶堅,林明飛趕往浦江市人社局,回原單位給分管領(lǐng)導匯報了相關(guān)情況,分管領(lǐng)導當即允諾申請撥款三十萬元,等黨組會研究過后,資金就能到位。

        林明飛沒想到事情能夠進行得這么順利,大家一聽說是為鄉(xiāng)親們辦實事,都是一路綠燈,鼎力支持。

        沒過多久,浦江市人社局、清陽縣人社局和陵江鎮(zhèn)政府的資金都到位了。接下來,林明飛就開始聯(lián)系工程隊。他找到當?shù)匾患倚∮忻麣獾墓こ剃?,工程隊的老板黃炳忠一聽林明飛是要改造九門港村,主動降低利潤,這也為林明飛節(jié)約了一筆資金。

        過了兩周,黃炳忠的規(guī)劃圖就出來了。林明飛和村委會的同志們在審閱規(guī)劃圖時,村支書王新苗感嘆道:“看著這規(guī)劃圖,我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九門港村。”

        “是啊,就規(guī)劃圖來看,我很看好這個項目。小林書記,你是九門港村的福星啊?!贝彘L林曉偉說道。

        林明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村長過獎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p>

        “小林書記,村口林立明三兄弟堅決不同意在意向書上簽字,他們?nèi)疑w的小洋樓跟我們規(guī)劃的效果圖格格不入,完全沒有水鄉(xiāng)的特色。特別要命的是,他們?nèi)业姆孔泳驮陔x碼頭最近的地方,游客最先看到的就是這三座房子。這可咋辦?。俊痹诖逦瘯?,村長林曉偉急得團團轉(zhuǎn)。

        “這三兄弟到底想干啥?這是為全村謀福利的好事,他們?yōu)樯哆€要拒絕?”林明飛發(fā)出了自己的疑問。

        “三兄弟說了,他們的房子才蓋好不久,說什么是歐式風格,特別是里面的裝修也是很洋氣,一旦外立面改了,跟里面的風格不統(tǒng)一,住著就不舒服了?!绷謺詡フf道。

        “這可真是棘手了,走,叫上王書記,我們?nèi)ニ麄兗依锟纯?,要真是這樣子,確實有點難為人家了?!绷置黠w說道。

        叫上了王新苗,三個人一道向村口走去。

        剛進院門,林立明就從堂屋走了出來,說道:“我知道你們想干啥,我是不會簽字的?!?/p>

        看林立明這種態(tài)度迎接他們,王新苗臉上有點掛不住,說道:“立明,先進屋吧,坐下來咱們談談,不會讓你吃虧的。”

        林立明回頭往堂屋掃了一眼,說道:“有啥話就在院子里說吧,我看你們能說點啥,就是說出花來,我也不簽字?!闭f完又回頭望了一下屋里。

        林明飛疑惑地看了看林立明,又看了看他家堂屋,說道:“我是市里派到咱們九門港村駐村的第一書記,就是來幫咱們大家伙發(fā)家致富的,現(xiàn)在好不容易籌到了一筆資金,準備發(fā)展咱們九門港村的旅游,老林你們?nèi)值茉谥赂宦飞?,走在了咱們九門港村的前面,你們這三座小樓,那可是咱們九門港村的門面啊,大家來咱們這里旅游,第一站就是你們這三座小樓?!?/p>

        林立明看了看林明飛,說道:“那又怎么樣呢?”

        林明飛笑了笑說道:“你想想,你這個位置多好啊,不管是開個小飯館,還是做個小旅社,那可都是絕佳的選擇。”

        林立明聽了心中一動,說道:“可是我又不會這些?!?/p>

        林明飛一聽,知道有了進展,連忙說道:“進屋說吧,咱們好好聊聊?!?/p>

        林立明猶豫了一下,還是引著大家進屋了。

        進到屋里,林明飛打量了一下屋里的陳設(shè),他頓時明白了林立明為啥不讓大家進屋了。因為屋里的陳設(shè)非常簡單,很多還是原來的竹編的老舊家具,跟林立明所說的歐美風格根本不搭邊。

        林立明也覺察到大家發(fā)現(xiàn)他說謊,老臉一紅,說道:“家里家具還沒送過來,到時候就跟外面的風格一樣了?!贝蠹倚Χ徽Z。

        其實林立明的情況在九門港村甚至在陵江鎮(zhèn)都很普遍,很多人的房子外面做得很漂亮,里面其實很簡陋。從外觀上看,林立明三兄弟的房子確實有一點歐美風格的影子,這一點影子也就是體現(xiàn)在幾個羅馬柱上而已,其他地方倒沒有什么特點。

        乍一看,林立明三兄弟的三座房子排在一起,而且統(tǒng)一風格,確實挺有氣勢。林立明三兄弟中,林立明排行老大、林立順排行老二、林立清排行老三,其中林立清到了25歲還沒有說到媳婦。在九門港村,25歲還沒結(jié)婚基本上就是大齡青年了。說了好幾房媳婦,人家一聽是九門港村的,立馬就打退堂鼓了。不過三座房子蓋起來以后,一說就成了,媳婦娶進門了之后,據(jù)說還大鬧了一場,鬧的原因大致就是“驢屎疙瘩外面光”,說林立清的房子外表光鮮,里面可以說是“家徒四壁”。

        林明飛三個人跟著林立明進了堂屋,心里就有底了,因為林立明雖然蓋起了兩層小樓,但是估計也是掏空了家底,甚至有借款也說不定。

        林明飛說道:“老林,從咱們九門港村的情況來看,你們?nèi)值艿娜兆舆€算是過得比較好的,起碼這三座小洋樓擺在這里,一看就很有氣勢?!?/p>

        林立明心中大為高興,他和兩個弟弟拼死拼活去打工掙錢,還問親戚借了一點,這才把房子蓋起來,但是蓋起來之后,沒有錢折騰家具了,只能慢慢弄了。

        “我們九門港村搞的這個項目改造工程,目的不是為了折騰大家,而是為了給整個九門港村賦予旅游的價值?!绷置黠w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太書面了,改口說道,“也就是說,通過改造,讓咱們九門港村成為一個景點,也讓那些水販上岸居住。像你們?nèi)值艿姆孔?,完全可以開個飯館,或者小賣部,還可以做旅館,還怕賺不到錢嗎?”

        林立明聽了以后,有點心動,說道:“我也不會這些啊,只會下苦力?!?/p>

        林明飛心中一動,林立明的話給自己提了個醒,心道:“是啊,扶貧要先扶智,九門港村的很多人文化水平不高,讓他們接受這個項目還需要進一步地引導?!?/p>

        林明飛說道:“放心,我會幫助大家的,村委會也會幫助大家的?!?/p>

        王新苗說道:“立明,你是三兄弟的老大,你們?nèi)值芏际乔诳烊耍趧谥赂贿@個道理你們都懂,現(xiàn)在小林書記幫我們這么大忙,想方設(shè)法讓我們在家門口就能把錢賺了,我們沒有理由不支持啊。”

        林立明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林曉偉說道:“立明,你看看這家里面,跟你房子外面的樣子,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上次你弟媳鬧騰了一陣子,還好生米煮成了熟飯,要不然……”

        林立明聽著林曉偉的話,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了。俗話說,揭人不揭短。林曉偉這樣說,那可是赤裸裸地打臉了。還沒等林曉偉說完,林立明就聽不下去了,大聲說道:“你們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我這房子是不會動的!”說著,就把三人往外推了。

        “得,本來還有戲,你這一下子把他給說毛了……”王新苗不滿地說道。

        林曉偉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但是事已至此,好像真的更難做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都怪我,心里想啥,嘴里一禿嚕就說出來了?!?/p>

        “你呀你,都干上村長了,還是這樣心直口快?!蓖跣旅绾掼F不成鋼地說道。

        “現(xiàn)在我們也不要著急,林立明三兄弟家里的情況我們也掌握了,應該是差不多的,我們先把項目做起來,他們?nèi)值艿墓ぷ髀?,我覺得應該可以做通,畢竟只是改變一下房子的外立面,又不是拆他家的房子?!绷置黠w寬慰道。

        三個人各懷心事地回去了。

        晚飯后,林立順和林立清兩兄弟湊到了林立明的家里。

        “大哥,今天村支書、村長他們來找你了,咋說?”林立順問道。

        “還沒說多久,被我趕出去了。那個林曉偉,還是咱們一個宗族的,說話賊難聽,被我直接轟走了?!绷至⒚饕廊辉趹崙嵅黄健?/p>

        “什么?!他連大哥你都敢說,長本事了!”林立清也是個火爆脾氣,一聽大哥被人家說了,火氣立馬躥了起來。

        “你屬炮仗的啊,一點就炸?!绷至㈨樦浦沟?,“大哥,他們來干啥的?我看現(xiàn)在村里都在議論,要改造九門港村,打造成一個旅游鄉(xiāng)村,這可是個好機會啊。”

        “好機會?他們要改造咱們的房子啊。咱們這房子多洋氣,十里八鄉(xiāng)都沒有重樣的,他們想把咱們房子往土里吧唧里改造呀?!绷至⒚髡f道。

        “效果圖我看過,我覺得我們的房子如果不改造的話,非常影響整體效果,咱們這三座房子是在最顯眼的位置。如果不改造,就會逼著他們重新建一個碼頭。這樣的話,我們的房子就不在顯眼的位置了。”林立順說道。三兄弟里面,林立順讀書最多,腦子也最好使。

        “老二,你覺得我們應該怎么辦?”林立明說道。

        “我覺得沒必要跟村里僵著,咱們不用花一分錢,就可以改造好了?,F(xiàn)在打零工越來越難賺錢了,要是再賺不到錢,我們要考慮出遠門了。這旅游項目改造好了,我們不用出門就能賺錢了。”林立順說道。

        “二哥,真的嗎?真的可以不出門嗎?”林立順驚喜地問道。他剛剛?cè)⒘讼眿D,熱乎勁還沒過,現(xiàn)在可是一萬個不情愿出遠門。

        林立明白了林立清一眼,沒好氣地說道:“瞧你那點出息?!?/p>

        “我跟你們說,咱們這里旅游開發(fā)還是很有市場的,離縣城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離市里兩個小時不到,周末城里人完全可以過來玩,要是能夠開發(fā)出來,你想想……”林立順故意不往下說了。

        “那還等什么啊,快去簽字呀!”林立清立馬跳了起來。

        “今天剛把人家轟走,我才不去簽字,我這臉往哪里擱!”林立明說道。

        就在林立明三兄弟糾結(jié)的時候,村委會的幾個人也在糾結(jié)。

        “林立明三兄弟那個位置非常好,是現(xiàn)在的一個渡口,如果不能改造,確實是挺影響整體效果的?!蓖跣旅缯f道。

        “要不我再去做做工作?”林曉偉試探著說道。

        “你可拉倒吧,你別去了。我倒是有個主意,你說我們能不能再選個地點建個渡口?”林明飛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真的再建一個渡口,這樣的話,即使林立明三兄弟的房子不改造,也不會太影響整體效果?”王新苗眼睛一亮。

        “也不一定,如果他們?nèi)值軋?zhí)意不改造,我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現(xiàn)在他們的地段好,一旦換了渡口,那就是天壤之別了?!绷置黠w說道。

        林曉偉忽然一拍大腿,說道:“有了,再重新修個渡口的話,代價太高了,特別是渡口附近河道清淤非常麻煩。我們可以考慮放出風來,就說準備重新選址修個渡口,看看他們?nèi)值艿姆磻!?/p>

        “好,這個主意好!咱們明天就把渡口要重新選址的消息散播出去,估計林立明他們?nèi)值茏约憾技绷恕H绻牧硕煽?,那他們那個地方就不是黃金地段了?!蓖跣旅缳澇傻?。

        “嗯,我也覺得可以,給他們?nèi)值苁┘狱c壓力,說不定很快就會找到我們,讓我們給他改造改造。其實這個渡口,能不改還是不要改,因為這個渡口位置很好,也是離陵江鎮(zhèn)最近最方便的位置,能不換位置還是盡量不要換?!?/p>

        第二天,渡口準備重新選址的消息就傳開了。九門港村的村民議論紛紛,都說如果能把渡口修到自己家房子附近就好了,這樣的話開個小賣部就能賺錢了。

        消息傳到了林立清的耳朵里,本來他在打麻將,這下也坐不住了。林立清拋下幾個臉上不滿的牌友,用最快的速度沖進了林立明家里。

        “大哥,不好了!”林立清慌慌張張地說道。

        “咋了?慌里慌張的,急什么?”林立明說道。

        林立清喘了口氣說道:“王新苗和林曉偉他們要重新選址建個渡口,如果這樣的話,我們這邊可就不熱鬧了。”

        “啊……他們怎么能這樣?”林立明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消息。

        兩個人正在發(fā)懵的時候,聞訊趕來的林立順進來了。

        “老二,你說說咋辦?”林立明看到林立順進來,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

        林立順笑了笑說道:“這還不簡單,就跟他們講咱們愿意改造房子就好了。我覺得他們也是給我們施加壓力而已,誰沒事干重新修個渡口,那要花不少錢呢。”

        “那,那老二你去說吧,我不想去。”林立明不好意思地說道。

        林立順看了看林立明和林立清,說道:“那行吧,我去說?!?/p>

        看著林立順走出院門,林立明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房子,喃喃說道:“這房子多洋氣啊……”

        “立順來了,快進來,快進來?!蓖跣旅缈吹搅至㈨榿砹耍ⅠR知道他是來干啥了,熱情地把他迎進了村委會。

        “書記、村長,小林書記也在啊,是這樣的,今天我跟我哥還有弟弟商量了一下,我們幾個都認為要堅決支持村里的工作,這改造工程那可是大好事,我們怎么可能不支持,書記你說是不是?”林立順說道。

        “哈哈,你們想通了就好,昨天你大哥還有點想不通,我們還想著實在不行就換個地方建個渡口,你們能夠配合,那就太好了,村里也省了一大筆錢,謝謝你們啊?!蓖跣旅绺吲d地說道。

        “書記說哪里話,要說謝謝的是我們,你們這可是為村里做了個件大好事啊。”林立順說道。

        “要謝啊,那可是要好好謝謝小林書記啊,這可是他忙前忙后跑來的項目?!蓖跣旅缧χf道。

        “應該的,應該的。我這三年,不能白來,一定要給咱們九門港村做點啥,要不然就對不起這份信任了?!绷置黠w謙虛地說道。

        林立順沒想到這么大的項目居然是剛來的駐村書記跑來的,不由地對這個書生模樣的林明飛刮目相看。

        林立明三兄弟在同意修繕的意向書上簽了字之后,整個九門港村就進入了改造的快車道,幾乎是一天一個樣。

        通達碼頭,黃德民和一幫子水販在那里侃大山。

        “這船這樣一改造,我就有點不舍得拉貨了,這一拉貨就把船給糟蹋了啊?!秉S德民滿意地看著自己煥然一新的小船說道。

        “是啊,這船這樣一整,我更不想上岸居住了。到了晚上,這彩燈一開,就跟住在皇宮里一樣。”旁邊的翁志明贊同道。

        “我們這船都一個樣子,應該編個號,要不然客人不好找到我們,現(xiàn)在往碼頭一靠,別說客人了,我要找自己的船都要瞄半天才能找到?!彼渼⒉f道。

        “對對對,我昨晚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要編個號,要不然太不方便了。關(guān)鍵是這號咋編?”翁志明說道。

        林明飛正在查看工程進度,正好走到了碼頭這里,聽到水販們在談編號的事,于是建議道:“抓鬮吧?黃師傅,你們看咋樣?”

        “對,抓鬮,這個主意好,還是小林書記點子多?!蔽讨久髻潎@道。

        “這個編號最好是弄成燈光的,掛在船上的話,晚上游客也好找一些?!?/p>

        “這碼頭還要擴建一下,對面的渡口也要擴一擴,下一步要是船多了就停不下了?!?/p>

        “還要設(shè)個售票廳,專門賣票,上次說的套票的事可以考慮,游客來了,吃住游玩一張票通通搞定,來就是休閑的,我們?nèi)堪才藕??!?/p>

        大家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為九門港村的建設(shè)出謀劃策。林明飛非常開心,大家都鉚足了勁,為九門港村的建設(shè)貢獻著自己的力量。

        尾聲

        轉(zhuǎn)眼間,三年的駐村生活一晃而過,到了林明飛駐村結(jié)束回原單位復命的日子了。

        “小林書記,九門港村是你永遠的家,一定要經(jīng)?;貋砜纯窗??!蓖跣旅缋置黠w的手久久不肯松開。

        “小林書記,來拿著,這是嬸子自己地里種的芋頭,帶回去吃?!崩顙鹩餐置黠w的懷里塞了一大袋芋頭,“對了,小林書記,陵江鎮(zhèn)西頭老陳家的姑娘你有空去見見,人家對你可是很滿意,專門托我給你帶個話,你要是愿意,就上門提親。人家女孩子這么主動了,你看……”

        李嬸的話讓林明飛臉一下子就紅了。林明飛趕緊說道:“李嬸費心了,我得回去了,鄉(xiāng)親們別送了?!?/p>

        正在這時,黃德民按了按游船的喇叭,也算是為林明飛解了圍。本來林明飛是想坐汽車走的,但是黃德民他們執(zhí)意要求他坐一趟游船。林明飛拗不過他們,只得答應。

        隨著黃德明的游船一長聲汽笛,船緩緩地離岸了。

        “?;貋砜纯窗 ?/p>

        “記得回來啊……”

        “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鄉(xiāng)親們在碼頭上朝著佇立在船頭的林明飛揮舞著雙手,大聲地喊著。

        聽著鄉(xiāng)親們依依不舍的話語,林明飛的眼睛不由地濕潤了。

        作者簡介:向立成,湖南洞口人,中國小說學會會員。1987年開始發(fā)表文學作品,作品散見于《飛天》《朔方》《鴨綠江》《名家名作》《牡丹》《野草》等刊物。著有長篇小說《龍門守望者》、小說集《永遠的星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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