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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碼頭

        2022-05-30 23:47:41潘新日
        海外文摘·文學(xué)版 2022年11期

        潘新日

        水碼頭一頭扎進(jìn)水里,挺著用石頭搭起的脊梁,把水和岸連在一起。

        老輩人謀生,水碼頭就是他們的飯碗。

        南來北往的船在這里停留,把船上的貨卸下來,把岸上的貨裝上去。碼頭上的人,成了這些貨物的腿。隨同這些貨物卸下的,還有好多外地的聽得懂的、聽不懂的語言。

        這些,都被銅板和銀圓收買,在微風(fēng)和汗水里含著微笑……

        曾經(jīng),它的身邊帆船林立,黑壓壓的一片,養(yǎng)活了十里八鄉(xiāng)的壯勞力,搬運(yùn),讓本來不動(dòng)的物品,在碼頭上走來走去。本地的糧食、木料、竹貨、油料、茶葉,外地的洋布、洋火、陶瓷、海鮮、煤油,大到鐵制的機(jī)械,小到針頭線腦,都在這里周轉(zhuǎn),一條船,讓它們的身價(jià)高了起來。

        來做生意的外地人,水碼頭成了他們駐足的“家”。岸邊,衍生了“川陜會(huì)館”“江浙會(huì)館”“福建會(huì)館”“淞滬會(huì)館”。它們一字排開,敞開胸懷,迎接屬于它們自己的客人。

        水碼頭也是臨時(shí)的街市,當(dāng)?shù)氐?、外來的商販,在碼頭上支起涼棚,擺上座椅,幾盞黑瓷碗茶,一鍋熱氣騰騰的粥,幾屜香氣噴鼻的包子,以及香噴噴的炒米飯,清冽冽的骨頭湯,各種小吃,都擺了出來,以滿足來自不同地方的胃。

        吆喝是少不了的,順著吆喝的鄉(xiāng)音,可以覓見家鄉(xiāng)的口味。一碗小吃,幾句問候,嘮嘮嗑,解解乏,交談里藏著情誼,藏著溫暖。

        很多時(shí)候,水碼頭是屬于苦力和水手們的,這些穿著粗布衣服、打著補(bǔ)丁的人,把一方的繁華和商品沿著水路帶過來,除了一路的風(fēng),還有各地的景致。于是,各地的人情世故,不同的人間世俗,都在碼頭上相遇,所有的冷暖和懷想便就著茶,就著酒,吞進(jìn)肚里,或者,隨著茶香、酒意,彌漫在碼頭的各個(gè)角落……

        船到碼頭,心事都卸下來了。老板和船上的船老大便被轎子或馬車接到會(huì)館,會(huì)館里慢慢熱鬧起來,在亮如白晝的燈光里,各自輝煌著。船上船下的事就全交給船員和賬先打點(diǎn)了。

        船,成了他們遺落在岸邊的一片片葉子,在碼頭上泊著。

        水碼頭一夜到亮都是燈火輝煌的樣子,仿佛就不會(huì)入睡,即便做生意的人和外來的船上的人都已散去,它也亮著燈。老輩人愛說,水碼頭的燈光就是行船人的眼睛,是他們的目的地,更是他們心路歷程上的一段路標(biāo),是行程中的驛站,只要亮著,他們的心才踏實(shí)。

        我曾經(jīng)查看了碼頭的分類,像我們這里的客運(yùn)和貨運(yùn)混用的碼頭還不多見,大都分工仔細(xì),按功能分為客運(yùn)、貨運(yùn)、汽車、集裝箱、石油、軍用等專業(yè)碼頭??瓦\(yùn)碼頭大多停泊游輪和渡輪;貨運(yùn)碼頭大多停泊大型貨輪;汽車貨輪一般停泊運(yùn)送汽車的輪渡;集裝箱、石油和軍用碼頭就更好理解。

        老輩人總愛回憶往事,他們也聽他們的長輩講過這里的輝煌。他們愛說,過去,哪有這么多的鐵家伙,都是木船,高高的桅桿上掛著布帆,有大有小,搭眼一看,就知道船家的實(shí)力,不像現(xiàn)在,到處都是鐵船,一艘比一艘大,一艘比一艘氣魄。

        木船的時(shí)代,我們沒有見證過,只有聽老人們?nèi)ブv,這些掉了牙的故事總會(huì)勾起我們的向往,留給我們無限的遐思。

        水碼頭千帆林立的時(shí)代肯定是很有氣勢的,天南海北的船擠在一起,用漂蕩的微波傳情,割舍許多牽絆,跟著風(fēng)走遠(yuǎn)……

        如今,水碼頭幾近荒廢,唯有不變的水偶爾會(huì)游上來,撫摸一下石頭上的青苔,回味它們曾經(jīng)的殷實(shí),所有的一切,都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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