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雪萱
許多人都聽說過英國著名漢學家、翻譯家閔福德教授的名字。早在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閔福德即以翻譯《紅樓夢》后四十回名聞國際漢學界。
閔福德教授熱愛中國傳統(tǒng)文化,多年來埋首古籍,除了《紅樓夢》,也翻譯與研究中國其他經(jīng)典名著,成果極其豐厚。
近年來,學界及出版界極為關(guān)注的是閔福德教授對《易經(jīng)》的翻譯與研究。此外,他還翻譯《聊齋志異》《孫子兵法》及金庸名著《鹿鼎記》等經(jīng)典作品,每一部作品問世后都有很大反響。
《紅樓夢》由閔福德教授與其岳父大衛(wèi)·霍克思攜手翻譯,譯本出版后成為文學翻譯與出版界的美談?;艨怂几欠g《紅樓夢》的先驅(qū),翁婿兩人合譯的The Story of the Stone是西方世界第一部全本一百二十回《紅樓夢》英文本,也是至今最權(quán)威的《紅樓夢》英文譯本之一。
The Story of the Stone分五卷,小說前八十回(前三卷)由大衛(wèi)·霍克斯翻譯,后四十回(后兩卷)由閔福德翻譯,翻譯成果自1973年開始陸續(xù)出版,至1986年完成,歷時十三年。譯本由企鵝出版公司推出后,獲得學界好評與肯定,收入企鵝經(jīng)典叢書。
但閔福德說,他和大衛(wèi)·霍克斯翻譯的《紅樓夢》不是唯一一部全本一百二十回《紅樓夢》。他說,另外還有一部精彩的《紅樓夢》全譯本A Dream of Red Mansions由中國翻譯家楊憲益和他的英國籍夫人戴乃迭(Gladys Yang)在北京翻譯,約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出版。 對于自己的同行,閔福德不但不相忌,反而不吝給予贊美。
閔福德對《紅樓夢》滿腔熱愛,說到當初喜歡《紅樓夢》并且耗時費力翻譯《紅樓夢》,他說:“1967年,當我在牛津大學還是一名本科生時,首先就研究這本小說。其實在更早之前,1966年我在香港的時候,寄宿的家庭已認真地建議我讀《紅樓夢》,后來我到牛津大學讀書,在霍克思教授門下,一開始研究《紅樓夢》就立刻沉浸在小說中。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企鵝出版社邀請霍克思翻譯《紅樓夢》,并列入企鵝出版社的古典叢書,霍克思教授‘慷慨地邀請我翻譯后四十回?!?/p>
閔福德說,翻譯《紅樓夢》最難的部分,是必須創(chuàng)造出一種流利的、適合《紅樓夢》的小說風格。這個風格既要適合十八世紀的小說,也要適合今天的讀者,太現(xiàn)代的風格不適合,也很快會過時,能夠長久而不過時的才是最適合的。
在《紅樓夢》眾多的人物中,閔福德坦言最喜歡賈寶玉與晴雯。他喜歡賈寶玉強烈的感情、投入情感的能力,以及他對美和真理的敏感。女性角色方面,他坦言,晴雯最吸引他,他喜歡晴雯直言不諱、無拘無束的處世態(tài)度。但他也認為,《紅樓夢》有很多具有吸引力的人物,他甚至喜歡薛蟠。
作為西方學者,閔福德教授認為《紅樓夢》最偉大之處在于,它是一部有關(guān)“覺醒”的巨著。它的核心是尋求真理,決心看透夢幻和幻想的面紗,可以說夢想和幻想幾乎是小說主題。
閔福德教授說:“我也非常同意偉大學者王國維所說,這部小說同時也是哲學的、文學的及宇宙的。也許我們可以說,這部小說最大的成就是它受到人類狀況的啟發(fā),同時既具啟發(fā)性,也是有趣的。這是一部有深度的書,但又不過于嚴肅?!?/p>
多年來,閔福德教授引領(lǐng)學生進入《紅樓夢》的世界,近年來他也忙于創(chuàng)建《紅樓夢》的英漢雙語網(wǎng)站。閔福德透露,他在一個有才華的年輕助理任路漫的幫助下創(chuàng)建這個《紅樓夢》網(wǎng)站,目的是協(xié)助讀者閱讀《紅樓夢》。網(wǎng)站和導讀的宗旨,不在于向讀者解釋,而旨在提供工具,以幫助讀者去閱讀和思考。此外,網(wǎng)站也會提供諸如脂硯齋等《紅樓夢》主要評點者的翻譯,幫助讀者建立起進入小說世界的準備。
近年來,閔福德的主要成就包括歷時十二年翻譯的《易經(jīng)》。雖然《易經(jīng)》早在十七世紀就被介紹到西方,但一般認為,閔福德翻譯的I Ching稱得上是“最詳盡、完整的一部”。
閔福德的《易經(jīng)》英譯本獲得澳大利亞的“卓越翻譯獎”。評委會認為,閔福德的《易經(jīng)》譯本是“一個對中國早期經(jīng)籍具有決定意義的譯本。這也是作為文化中介的‘譯者-學者的一個突出例證,既是學識力量的一種體現(xiàn),也是杰出的文學收獲。閔福德在翻譯中用富有思想性的、尊重原著的、靈活的方式,挑戰(zhàn)他的工作,將一個意義重大的新翻譯文本貢獻給世界文學”。
作為中國最古老文獻之一的《易經(jīng)》問世后,歷來有人把它當作一部占卜算命書。閔福德教授說,他“并不沉迷于在這部非凡作品的算命維度”。對他而言,《易經(jīng)》首先是自我認識的寶貴資源,一面通向生命旅途的鏡子,但是,任何對自我的理解都包含對自己命運的探索和發(fā)現(xiàn),自己真實的本性則涉及對世界和自己的位置評估的能力。
1999年,閔福德應出版社邀請翻譯《孫子兵法》,出版后十分暢銷。但閔福德在談到《孫子兵法》時卻直言不諱說:“我根本不喜歡這本書。但我認為這很重要。我發(fā)現(xiàn)它的許多論點是偏激和操縱的。在我的譯本序言中,我提醒讀者以批判的態(tài)度對待本書,要謹慎閱讀。
在現(xiàn)代作品方面,閔福德二十多年前就翻譯金庸的《鹿鼎記》,該書第一、二、三卷分別于1997年、1999年和2002年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堵苟τ洝肥墙鹩棺類鄣娜啃≌f中的一部,且是他最后一部作品。連金庸都說,《鹿鼎記》翻譯不易,但閔福德做到了。
閔福德說,翻譯《鹿鼎記》的時候,他得到岳父霍克思很多幫助,是霍克思教會他如何進行武俠小說的翻譯,怎樣刪節(jié)小說。他要這個英語譯本是妙極而激動人心的,有些像《三劍客》,而他認為,這樣的做法非常成功。
在閔福德漫長的翻譯路上,恩師霍克思、柳存仁和宋淇對他影響很大?;艨怂汲耸撬栏?,也是他在牛津大學的老師。澳大利亞華裔學者,也是古典文學專家的柳存仁,是他在澳洲修讀博士時的論文導師。閔福德曾與柳存仁合編《中國的中產(chǎn)階級小說:清代至民初言情小說》,并于1984年在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出版。
對于文學批評、翻譯及《紅樓夢》都有心得的宋淇,則是他于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在香港中文大學任職時的同事。閔福德與宋淇同擔任中英翻譯期刊《譯叢》主編,并曾與宋淇一起翻譯北島和顧城的詩集。另外,他還與宋淇合編《山有木兮:中國新文學選集》。
歷來有人稱閔福德為漢學家,有人推崇閔福德數(shù)十年來在翻譯工作上的努力與貢獻,閔福德的自我定位是:“我主要從事文學翻譯,用漢學這個工具,但并不是為了純粹的學術(shù),而是創(chuàng)造令人閱讀愉快的文學作品版本,令英語讀者閱讀時無障礙的版本?!?/p>
閔福德目前正忙于《道德經(jīng)》的翻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