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說

爹說，它們是一群蘇醒的魚

一群即將獲得天空的鳥

需要一次舒意，一段逾越時光的頌唱

讓滯留的歲月解除封印

重現(xiàn)光明

桎梏的不是一盞燈、一顆星

與靜音對峙的是另一場沉默，不用注釋

為一場相遇感恩

在礦工的引領下走過洪荒

時間在此得到了閱讀

未完成的心愿遛過鋼槽，面對讓人崇拜的

鐵器。有一個短暫的儀式，雙手合一

虔誠地說出思念

爹說，見到天空時

它們想到了那片森林，陽光

從樹葉上濺落，揚起

塵事

一群活化石

因為有了礦工，才喚醒隱藏的愛

深處有路

路旁開滿夾竹桃，陽光紛落

或，結成四季的果子

將時光銓敘

其實，冰川已經(jīng)融化

它為古老的森林留下永恒的綠意

包括一只鳥的童話和它的骨頭

而鳥鳴回蕩于巷道

像初戀者，執(zhí)意地守著南岸

閃動的礦燈在孵化

玄武期的魚從巖縫中出來，帶來碧波

班長說，我們是一群嶄新的活化石

在尋覓一段美妙的傳說

當然，有一群漂亮的仙女

因為提到了女子，在-170工作面

我們笑了。一群攜帶歡樂的礦工

炸開石壁，放出锃亮的鳥翅

生活，蓬蓽生輝

一件窯衣

已看不清原來的顏色，女人在木盆中

清洗一幅畫。時光需要尋覓

比如，線縫中的煤塵

和燈光。汗?jié)n不必追問了

她坐在木凳上縫補，從松動的紐扣開始

到撕開的裂口，一針一線

像他穿過的巷道

他盯著她花白的鬢角

三十年了，她縫補出一個完整的夜

此時，野哥坐在妻子的對面

他喝著五加皮酒

在漸漸寬敞的日子里看著她佝僂的背影

燈光很亮，足以明白這段生活

明天就要上窯了，她說

這窯衣，補好后就放進樟木箱子

那里放著他們結婚時

她穿的紅嫁衣

設置好的

像一群出海的漁夫，被海鳥簇擁

春風在吹，杜鵑在開放

一只蝴蝶繞著天輪飛舞，留下

藍天白云

下井前，會默唱一首歌

月光之語從波濤上涌來，唯一的夢

是那件粉紅衫。自月光之屋，如一個

燈塔，打出黎明的旗語

悄然而去的是那份吟唱

讓星光沉入其中

積疊，釀造，萌動一場甜蜜的心思

在那頁窗下

或，坐在時光布置好的場景

春夏之交，心靈的風清爽了許多

等著，沉甸甸的月光

從煤塊上升起

敲，問

可以敲一下，任回音蕩漾

夢就在歲月隱秘之處，與時光共用

同一個影子

像站在我對面的你，指著

畫中的燈

在風被擠壓成月光之前，有一段傾訴

囈囈般地啜泣

或森林迷霧中的鳥啼

一聲聲迷糊，一聲聲清晰

逐成夢中的風景

我在煤壁上觀鳥，直到現(xiàn)出一條裂縫

敲打之音轉為琴音

每一片葉子都在舞蹈，似置身畫中的飛天

如此純粹

聆聽者是內(nèi)心的躉者

比如，在森林外草地上跳舞的七個小雪人

游入月光中的金魚

我們各自珍藏好的晨曦……

敲梆之后，我們回應了一聲

我們的故事

故事本身就是一則故事，或時光的

停頓。夜被一個人點燃

又被一群人圍困

狩獵者手里攥緊鎬耙。年長者在耳語

說出反向的敘述

用陽剛盯著深處

冰川滾動的顫音還在

像一面懸崖，你的獵物已成了化石

它們是故事的鈣質(zhì)

無邪的時刻來了，開始吶喊

情節(jié)交融，父親把巖斧遞給兒子

中間是故事的環(huán)扣

一把嶄新的鎖，鎖住了過往

接著啟開一扇更大的門，鳥也在歌唱

押上新時代的韻

如果有一段插曲，那是靈魂的對白

故事需要一些注釋

比如，在-200 工作面，一群人

在巖壁上刻上箭頭與日期

五七商店的那個女人

五七商店的那個女人為礦山

釀造了酒意

上井后，賒賬的馬師傅喝著一杯五加皮

他說這酒去風去濕去寒

喝完酒后，馬師傅唱了幾句京戲

走向單身宿舍

另一些上班的礦工與她嬉笑，走向廣場

他們與馬師傅一樣

預訂了一杯五加皮

去風，去濕，去寒

她的男人也愛著她的五加皮

在那個松木神龕上，她每天會放上一杯

讓他和他的這些過命的兄弟

對飲

作者簡介：鐸木，本名張澤歐，作品散見于一些期刊，出版詩集七部。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中國煤礦作家協(xié)會會員，湖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