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俊生

（武漢大學城市設計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2）

1 研究背景

1.1 研究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的意義

隨著現(xiàn)代城市與建筑設計理念及實踐活動的不斷發(fā)展，傳統(tǒng)觀念中的“建筑是建筑，城市是城市，建筑設計與城市設計之間有著明晰的界限”的觀點已經(jīng)與當前諸多大型事務所的設計思路出現(xiàn)了相異之處，已經(jīng)不適用于現(xiàn)今城市與建筑之間產(chǎn)生的新關系。當下，國際上出現(xiàn)了一些難以明確區(qū)分是建筑設計還是城市設計的新型設計，它們在形式上表現(xiàn)為城市設計與建筑設計的結合體，這樣的設計被稱為“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此種設計獲得了一致好評，呈現(xiàn)出增長的態(tài)勢，在未來極有可能成為設計的新方向與新舉措。因此，在高速城市化背景中，開展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研究十分必要。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并非將建筑元素與城市元素進行簡單拼貼設計，而是提出獨立的概念以及整理出成型的理論框架體系，以此引導建筑實踐活動。當前的研究中雖已提出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理念，但并未整理成型，這也正是研究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的意義所在。

1.2 我國對于德國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的研究現(xiàn)狀

筆者整理了我國對于德國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的研究狀況，具體如下。

1）在1999年韓冬青等[1]在《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中收錄了3個位于德國的實例：德國法蘭克福商業(yè)交易博覽會主樓；德國斯圖加特國立美術館新館；德國慕尼黑商業(yè)步行街。該書主要為項目簡介，并列舉平立面圖以示其功能。因其定位為新概念的普及，故側重點不在城市·建筑一體化的理論闡述，且篇幅過短。

2）對于1987年的柏林國際建筑展，在2000年前后，李振宇等[2-3]進行過詳細研究。在建筑活動完成十數(shù)年后，采用發(fā)放問卷的形式對居民生活的滿意度進行過調研。

但截至目前尚未有人將德國建筑師的城市·建筑一體化觀點引進國內，克里爾兄弟與福里克教授的理論也鮮有學者進行研究，這些觀點和理論當前處于研究的真空階段?；谏鲜銮闆r，筆者認為該課題具有一定的研究空間。

基于當前進行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研究的重要性，也基于國內對于德國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研究程度不足的情況，筆者梳理德國建筑師數(shù)十年的研究成果（理論研究與實例研究）予以介紹，旨在為國內建筑設計打開新視角，提升建筑設計水平。

2 德國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的主要人物及其思想

2.1 德國建筑師克萊胡斯與其“批判性重建”理論

德國建筑師約瑟夫·保羅·克萊胡斯（Josef Paul Kleihues）提出了“批判性重建”（Kritische Rekonstruktion）的主張，這一主張形成了德國20世紀70～90年代的一股較強的思想潮流。該思想是德國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思想的來源之一。因此，要研究德國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思想，首先應研究克萊胡斯與他的思想，這有助于了解該理論形成的起源，為后續(xù)理論研究打下基礎。

“批判性重建”本意是對“國際式”建筑形式與尺度越來越大的城市建設進行反思。這一思想包含了“批判”與“重建”兩部分。其中“批判”是指對19世紀之前的建筑與城市模式進行批判，取其精華棄其糟粕而不是全盤吸收。基于舊有的城市肌理，向傳統(tǒng)、小尺度與復合功能的城市形式回歸，并嚴格控制建筑尺度與街道尺度?！爸亟ā笔侵高M行新的設計研究，滿足不同時代市民的不同需求。將二者組合就是克萊胡斯“批判性重建”的主張。

對這一思想進行溯源，不難發(fā)現(xiàn)，其并非憑空而來，克萊胡斯主要受到了意大利建筑師阿爾多·羅西（Aldo Rossi）的影響。1966年，羅西出版的《城市建筑學》（The Architecture of the City）一書中對現(xiàn)代建筑運動進行了重新評價，分析了城市建設的規(guī)則與形式。在抨擊功能主義與現(xiàn)代建筑運動的同時，希望恢復建筑工藝自身的地位。1973年該書的德文版出版后，在德語世界產(chǎn)生了影響力。書中的思想促使了克萊胡斯形成了其“批判性重建”的理論主張。此后，在1987年柏林國際建筑展（International Bauaustellung 1987，簡稱IBA1987）上，“批判性重建”成為新建建筑競賽的標題口號。依據(jù)該理論，克萊胡斯引導數(shù)位建筑師在柏林不同區(qū)域開展建設活動。同濟大學研究生在2004年針對IBA1987的遺產(chǎn)進行街頭走訪調研時，當?shù)厥茉L居民大多表示了對項目肯定的態(tài)度[4]。

在克萊胡斯的思想以IBA1987作為指導理論的形式出現(xiàn)之前，早在1970年，克萊胡斯就在西柏林的威尼塔廣場設計了“270街坊”。這是一個四面圍合的街坊，由外圈建筑與內部庭院組成，共高5層。在街坊4個轉角處設置了通向內部院落的入口。該項目是克萊胡斯“小尺度街坊”的一次嘗試。在處理該項目的街坊關系時呈現(xiàn)出連續(xù)的閉合的沿街界面，但又保持了適當比例的開放性：內部院落通過4個角入口的可達性設置，不僅供街區(qū)內的居民使用，還對城市開放，成為城市公園的一部分。該設計手法將城市設計觀點引入建筑設計中，雖然功能相對比較單一（城市公園），體量也不大，但從其作為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的早期實踐觀點來看，仍不失為一次突破性的嘗試。此后的數(shù)年里，克萊胡斯通過不斷思考、實踐，確立了他所提倡的傳統(tǒng)、小尺度與復合功能的城市形式下更為科學的建筑高度與建筑間距要求（22m的距地檐高和22m的街道寬度），在IBA1987中作為設計規(guī)則開展實踐。

2.2 德國建筑師克里爾兄弟及其作品“里特大街住宅群”

德國建筑師羅伯·克里爾（Robert Krier）于1975年出版著作《城鎮(zhèn)空間——傳統(tǒng)城市主義的當代詮釋》，該書是當今城市主義研究的經(jīng)典著作?？死餇柕乃枷氡豢醋魇浅鞘形磥戆l(fā)展的可選方案，其所提倡的當代傳統(tǒng)主義呈現(xiàn)出更加親切和值得信賴的城市景象。他提出的觀點得到了他的弟弟里昂·克里爾（Léon Krier）的支持。里昂·克里爾曾與克萊胡斯密切交往兩年左右，在此期間受到了克萊胡斯思想的影響?？死餇栃值芙?jīng)過思想整合后一致認為，城市建筑設計應向傳統(tǒng)、小尺度和復合功能的城市回歸，這一點與克萊胡斯提出的主張相同。不同的是，該觀點不僅吸收了克萊胡斯的思想并對其加以深化，還加入了兄弟倆自己的主張，可以看作是克萊胡斯思想的延伸。這些主張最終體現(xiàn)在羅伯·克里爾的建筑作品“里特大街住宅群”里。

羅伯·克里爾于1980年參加了IBA1987中新建建筑競賽的一部分，具體要求是在柏林市的南弗里德里希城（SüdlischeFriedrichstadt）的里特大街（Ritterstraβe）上設計里特大街住宅（Ritterstraβe Nord／Süd）。南弗里德里希城作為柏林市的一部分，受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期盟軍大轟炸的影響較大。城內到處斷壁殘垣，這樣的城市面貌與正在復蘇的德國社會是格格不入的，整片地區(qū)亟待重建。這也就是競賽中該單元的目的：名為對地區(qū)重建的競賽，實則是為了改善居民的居住舒適度，提升城市整體形象。本次設計的主題是“在弗里德里希大街生活和工作”，所有參賽者需要依據(jù)該主題，在克萊胡斯所定的要求下進行設計?？死餇栐O計的里特大街住宅群包含了北面與南面兩個部分，這里探討的是里特大街住宅的北面住宅群。

北面住宅群沿用了之前的街區(qū)結構，首先依據(jù)歷史樣貌將原有形式予以復原，不僅對其空缺處進行了填補，還在建筑形式、平面設計、室外空間等方面進行了重新設計。其平面可看作為“田”字形的變體，由四片環(huán)繞的建筑及建筑所圍合而成的四個院落所組成。四個內部院落納入城市公園并向公眾開放。這一處理手法與“270街坊”具有相同的設計思路。

但與“270街坊”不同的是：①里特大街北面住宅群體量更大，能夠容納更多居民，生成更多城市公園；②該住宅群在產(chǎn)生城市公園廣場的同時，也設計了私家庭院，克里爾認為這里的私家庭院與城市公園具備同等的重要性；③住宅群被置于城市街道中，由城市街道對住宅群進行分隔，城市肌理因此被重構。居住空間與城市街道接觸后被整合成為新的有機體，產(chǎn)生了新的交互方式。建筑與城市的功能自主發(fā)生交互，產(chǎn)生了先前設計中從未出現(xiàn)的新型交互行為（見圖1）。

圖1 里特大街北面住宅群路網(wǎng)

2.3 柏林工業(yè)大學教授迪特·福里克與其城市設計思想

在克萊胡斯與克里爾兄弟之后，“批判性重建”的設計思想逐漸式微，隨后出現(xiàn)的便是柏林工業(yè)大學教授迪特·福里克（Prof.Dr.Dieter Frick）的思想。其思想雖然與先前的思想有著不同的叫法，但由于其本質上仍然具有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的發(fā)展思想，仍可以看作是其精神的延續(xù)。

1995年，在他的城市與區(qū)域研究所成立21年后，福里克教授發(fā)表了期刊論文《在特殊情況下的柏林規(guī)劃原則》（Town planning under particular condition）。這篇論文是基于IBA1987與1991年的波茨坦廣場新建筑競賽的背景提出的。他認為，在當今的情況下，新的特殊空間與新的社會條件將會產(chǎn)生與以往不同的城市模式。柏林的整體建設有兩條不同的路可以選擇：①營造出更大、更富有、更重要的城市形象，這種形象應該能使人聯(lián)想起1890—1930年時期的輝煌歷史；②走一條與當今西方世界與前社會主義世界的城市規(guī)劃模式不同的建設道路。

雖然福里克教授沒有立刻提出向傳統(tǒng)、小尺度和復合功能的城市回歸的主張，但他已經(jīng)提出了與“國際式”設計原則不同的道路。他指出，當前沒有已知的模式可以參考，在發(fā)展進度上存在很大的不足。在這種情況下，他希望能在上述兩條道路中尋找折中點。

在2009年的論文《介于建筑學與城市規(guī)劃學的城市設計》（Stdtebau zwischen Architektur und Stadtplanung）中，福里克教授認為，經(jīng)驗豐富的建筑師與城市規(guī)劃師在設計時會遇見建筑設計與城市規(guī)劃重疊的情況，通常情況下的處理方式是盡量將二者剝離開，交由不同的人員分開設計[5]。但是福里克教授認為二者并非封閉邊界，二者的邊界是雙向滲透的。設計人員不能固守自己的領域，要將城市性設計思想帶入建筑設計中，避免生硬切割的現(xiàn)象。

《城市設計理論——城市的建筑空間組織》是福里克教授2015年的著作[6]，該作品具有以下要點：①將城市視為建筑空間的產(chǎn)物進行設計；②建筑布局及由此產(chǎn)生的關系促進了居民間的相互接觸和幫助、共同防衛(wèi)和各種服務；③核心概念“建筑空間組織”是指地塊、建筑物、技術設施、植被、外部空間等要素布局方式與關系，核心任務是將該系統(tǒng)進行構思與安排，以此決定建筑物的布局與關系。

福里克教授的思想是統(tǒng)一的，他2009年的論文從理論方向闡述設計原則上的開放性與全局性，2015年的書籍則從實踐方向表達具體的做法。設計人員應當將二者結合學習，理論聯(lián)系實際，在設計過程中便能凸顯不同。

3 結語

德國關于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的嘗試具有豐富的經(jīng)驗，理論與實踐緊密聯(lián)系，產(chǎn)生了可觀的理論作品與實踐案例，可作為學習借鑒的素材，故筆者對德國該方面的研究成果進行了梳理，皆在為我國發(fā)展城市·建筑一體化設計提供新視角，設計和研究人員通過學習這一理論，可對未來我國的相關設計產(chǎn)生積極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