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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種猴子

        2022-05-14 16:20:10墨熊
        科幻世界 2022年3期
        關(guān)鍵詞:克里斯蒂安小毛猴子

        夏莉的哥哥死了。

        回想起哥哥的一生,夏莉的腦海中只能浮現(xiàn)出“英年早逝”四個字——這可不是客套話,夏逸實在是太過太過出色了。他長相清秀,在幼兒園時就是媽媽們搓揉的對象,從小學(xué)一年級開始便常年霸占全科成績的頭幾名,什么早戀不早戀的,?;ㄏ祷榱怂铧c兒決戰(zhàn)食堂之巔……夏逸碩士剛剛畢業(yè),便被“花匠”公司重金請去,搞起了當(dāng)時正剛剛興起的“卵生人”項目,沒兩年就幫助公司實現(xiàn)了核心組件的國產(chǎn)化,還大幅降低了成本,暢銷全球。

        就在他以二十七歲的“低齡”被任命為部門主管的同一天,張璐璐答應(yīng)了他的求婚——沒錯,就是那個選秀節(jié)目亞軍出道的所謂“才女歌手”,當(dāng)時還有不少人在網(wǎng)上討論誰配得上誰的話題,但六年后的現(xiàn)在,“花匠”的市值翻了三倍,卻已經(jīng)沒幾個人還記得當(dāng)年選秀節(jié)目的冠軍唱的是什么了。

        總之,這門才貌雙全的親事上了新聞,并且很快“開花結(jié)果”——僅僅是一年之后,兩人的女兒夏小美就出生了——或者確切地說,是離開了她的孵卵器,正式開始了作為人類的一生。別的不說,在生育這件事上,夏莉覺得哥哥和嫂子簡直是絕配:妻子為了工作想要保持身材,丈夫為了讓大家信任公司的技術(shù),“卵生”顯然是最好的選擇。而夏小美也不負期望,生得可愛而伶俐,從出生到現(xiàn)在,幾乎都沒生過病。

        與夏逸這堪稱“人生贏家”的生前事相比,他的死可謂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他帶著女兒去市郊的濕地公園過周末,從一個網(wǎng)紅們以前經(jīng)常打卡、現(xiàn)在已經(jīng)乏人問津的小山崖上摔了下去,脊椎斷裂,當(dāng)場死亡——而據(jù)目擊者說,夏小美那時離他好像只有幾米遠,應(yīng)該是看到了一切。

        不過有一說一,夏莉?qū)Ω绺绲母星椴]有外人想象中那么好,實際上,也許是性格使然,她覺得自己同任何人的感情都沒有太好過,除了爹媽,好像都是可有可無的樣子。但真的“無了”時,還是會傷心落淚,尤其是在所有人都傷心落淚的時刻——比如在追悼會現(xiàn)場。

        “那個……過幾天,方便來我家一趟嗎?”在殯儀館的一角,張璐璐擦了擦尚紅的眼角,“我老公……你哥他有件遺產(chǎn),我想交給你?!?/p>

        “不必了呀?!毕睦蚩嘈χ鴵u搖手,“爸媽不要的話,就都留給小美吧,我不缺錢的?!?/p>

        她倒并不是在裝闊氣——除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這個略有些難堪的理由之外,打小開始,夏莉的物欲就一直不大,在哥哥所有令她嫉妒的優(yōu)點中,“能賺很多錢”可能得排在十名開外。

        “那個,對不起……”張璐璐捋了捋側(cè)發(fā),“不是錢呢?!?/p>

        哥哥為她留下了一件特別的東西!聽到這個消息時,夏莉不禁感到臉上微微發(fā)燙,她故作鎮(zhèn)定地“哦”了一聲,咽了咽喉嚨。

        夏逸的家位于城南的新區(qū),是一座兩層高的獨棟洋房,交通不便利,但環(huán)境宜人,很適合那些想與“平民”拉開差距的“精英”。

        夏莉上一次來這里做客,還是過年的時候。哥哥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而她只貢獻了一鍋西紅柿雞蛋湯——還是在嫂子的善意幫助之下。

        與那時相比,房間里的陳設(shè)并無任何變化,就連夏小美盤腿坐在沙發(fā)上的姿勢好像都一模一樣——還靠著左邊的扶手,那是她最喜歡的位置。

        “你在玩什么呢?”夏莉摩挲著侄女的腦袋,指了指她懷里的平板電腦。

        “嗯,‘戳泡泡’。”

        夏莉記得自己上小學(xué)一年級的時候,已經(jīng)在玩線上對戰(zhàn)游戲了,怎么二十多年過去,現(xiàn)在的小孩子反而玩起了……好吧,“戳泡泡”?

        在來這里的路上,夏莉還一直在思索,哥哥到底留了什么遺產(chǎn)給自己,如果是一套房子,過戶手續(xù)還挺麻煩;如果是車子,那還得先考駕照;如果是票子……不不不,嫂子不是說過了嗎,不是錢。

        夏莉跟著張璐璐走上二樓,在一間書房前站定。

        “這是你哥的工作室?!鄙┳釉具€笑吟吟的臉上,突然就有了哭意,她咽了咽喉嚨,“他……這幾個月,每晚都會來這里待上一陣兒……有時很久?!?/p>

        夏莉剛打算開口發(fā)問,一個小東西帶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迎到了門口,就站在她的腳邊。

        那是一只套了銀色金屬項圈的小猴,通體黝黑,但腦袋瓜子上卻滿是白毛,看起來就像是戴著頂白色的絨帽。它先是對張璐璐拍了拍腮幫,繼而又轉(zhuǎn)向夏莉,做了個像是端望遠鏡一樣的奇怪手勢。

        “它說你很漂亮——”張璐璐解釋道,“還有,餓了,想要吃飯?!?/p>

        “啥?”夏莉有些吃驚地看著小猴,“它說我什么?漂亮?”

        張璐璐掩嘴而笑,“它其實見到每個人都這么說,猴子嘛?!?/p>

        “不,我的意思是……”夏莉突然明白了什么,“哦,這是寵物對吧?你們平時都是用手語和它交流的嗎?”

        “它能聽懂一點兒簡單的人話,但不會說,只能用手語回應(yīng)?!睆埪堵稄睦涔裰忻鲆粋€沒有任何標簽的白色紙盒,將里面的顆粒狀飼料倒在食盆中,放到猴子面前,“它不是寵物,是珍貴的實驗動物,夏逸從公司帶回家里,說是費了好大工夫才辦妥手續(xù)?!?/p>

        小猴朝張璐璐做了一個估摸是“謝謝”的手勢,不緊不慢地從食盆中撈起飼料,嘎嘣嘎嘣地嚼了起來。

        “它叫小毛,很乖的,而且還通人性,比貓啊狗的都好養(yǎng)。”

        張璐璐的話讓夏莉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嗯,所以你是想把它……”

        “想把它托付給你……現(xiàn)在我和小美看到它,都會想起你哥……”張露露停頓了好一會兒,“而且夏逸以前經(jīng)常說,你特別喜歡小動物,所以交給你應(yīng)該沒問題。如果不想要的話,我們就只有送它回‘花匠’公司了,總感覺有點兒可憐……”

        小毛像是領(lǐng)悟到了什么一樣,突然停止了進食,可憐兮兮地望向夏莉。

        夏莉思考了一瞬,輕輕嘆了口氣——好吧,既不是房子也不是車子更不是票子,哥哥留給她的……是一只猴子。

        夏莉早已過了“特別喜歡小動物”的年紀——可能已經(jīng)過了最少十年吧。不過張璐璐確實也沒有說錯,小毛很通人性,夏莉還有點兒被它的智慧給嚇到了——它不僅能夠使用簡單的手語交流,進食、飲水和排泄之類的小事更是教一次就會,大部分時間都很乖巧,鬧騰與撒嬌也十分有度,完全顛覆了夏莉?qū)Α昂镒印钡恼J知,簡直可以說是完美的“全自動寵物”了。

        最重要的是,養(yǎng)起來還真不算貴——市面上并沒有專門的猴飼料,而作為雜食動物,它對夏莉平時所吃的正餐零食都來者不拒,既不需要貓爬架又不用狗屋,隨便買個玩具就能快活好久。

        在與小毛“同居”了差不多兩個星期后,夏莉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己寫稿時突然出現(xiàn)在鍵盤旁的毛猴子?,F(xiàn)在,這小東西蜷坐在屏幕前,正慢悠悠地啃著蘋果。

        “對了……”打算休息一下的夏莉,與小毛對視了幾秒,“你到底是……什么品種啊?”

        小毛做了個最最最常見的手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當(dāng)然,就算它能聽懂,想必也給不出答案。

        在百科上簡單地搜索了一陣之后,原本斜靠在座椅上的夏莉突然坐正身體——她早就知道,養(yǎng)猴子可能會違反各種各樣聽都沒聽說過的法律,但怎么也沒想到,這小毛竟然是“極?!痹u級的保護動物,光是把它放在家里這個行為,按理說就已經(jīng)足夠讓夏莉吃牢飯了。

        猴子的學(xué)名很長,不過中文名“白帽短尾猴”簡單好記,而且非常貼切地概括了它的全部特征。

        按照網(wǎng)絡(luò)上的資料,白帽短尾猴只生存于南太平洋一個被稱為“修姆魯”的小島上,數(shù)量雖然不多,但遠離人類的喧囂與騷擾,本不至于滅絕。只是因為海平面上升,整個小島預(yù)計會在二十年內(nèi)被完全淹沒,說是“極?!辈o不妥。

        在對修姆魯島進行搶救性科考的時候,學(xué)者們發(fā)現(xiàn)這種半個世紀前就已經(jīng)定名的猴子,竟然在不知何時學(xué)會了使用簡單的工具——不是用于丟天敵或者砸椰果的所謂“石器”,而是經(jīng)過了粗略打磨,像榔頭一樣的“小石錘”,既能防身又可捕獵,幾乎是猴手一只。

        看到這里時,夏莉才想起來,好幾年前確實是看過這么一條新聞,說發(fā)現(xiàn)了一種疑似正在向智慧生物進化的靈長類,當(dāng)時還挺轟動,但很快就又被專家們辟謠,聲明這不過是一些“更聰明”的猴子,離“人”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小毛看到屏幕上同類的照片,朝夏莉連續(xù)打了好幾個同樣的手語,前所未見,翻閱張璐璐提供的手語筆記,那應(yīng)該是“家人”的意思。

        “不,它們不是家人,我才是好嗎?我供你吃給你喝的,是真正的家人,懂?”

        夏莉抱起小毛狠狠揉了幾下,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如果小毛能認出其他白帽短尾猴是“家人”,就說明它應(yīng)該曾經(jīng)在猴群中生活過,把它強行帶到人類世界當(dāng)寵物,感覺是有點兒不太合適。這想法原本只是一閃而過,但隨著時間推移,夏莉越看小毛,越覺得同情,就連它進食時慢悠悠的樣子,都有點兒楚楚可憐了。

        最終,在夏逸去世整整一個月之后,夏莉決定帶著小毛“回娘家”,去那個“花匠”公司走一遭。

        單就硬實力來說,“花匠”遠遠比不上那些富可敵國的傳統(tǒng)巨企,但投資者們向來看中的是潛力。記得夏逸在剛結(jié)婚那會兒就說過,未來每個人類家庭都會擁有一臺“孵卵器”,他需要做的只是盡量讓這些設(shè)備都貼有“花匠”的商標而已。

        公司總部位于江北開發(fā)區(qū)的正中央,被一圈像是護城河似的人工水渠包圍。由于事先已經(jīng)打過招呼,所以夏莉沒費什么工夫,就通過了層層門衛(wèi)與安檢,進入一樓大廳。

        之前來這里時,都是哥哥親自來接待——無論他有多忙。而今天,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胸口上別著新員工卡的書呆子,說話一板一眼,表情呆若木雞,還不如銀行的自助機器人。

        夏莉很喜歡這里的草莓冰激凌,但在書呆子的帶領(lǐng)下,兩人不僅繞過食堂,而且還挑了一條逼仄簡陋的所謂“安全通道”,漫長曲折地直接通向一個掛有“高級生物實驗室”牌子的地方。

        在一片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之中,任何人都能一眼注意到那個西裝筆挺的金發(fā)男子。夏莉原以為他是“花匠”的某個高管,但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露出帥氣的側(cè)臉時,她還是一下就認出了此人——克里斯蒂安,世界上第一個“卵生人”,在“出生”時還進行了全球直播。夏莉記得當(dāng)時的孵化器有半個房間那么大,就像是化工廠里的精煉設(shè)備。那好像是……十六年前?就算孵化器會讓胎兒多發(fā)育兩個月,這位克里斯蒂安最多也只有整十七歲才對,但外表已完全是成人的模樣,而且據(jù)說還是個小有名氣的創(chuàng)業(yè)者——是搞科普節(jié)目還是教育軟件來著?記不得了,反正和夏莉也沒什么關(guān)系。

        不過,不知是不是單身久了的緣故,夏莉覺得克里斯蒂安看向這邊的眼神有些……特別——雖然只有一瞬,但就像是認出了自己一般。夏莉迅速偏過頭避開了視線。

        在傻等了五分鐘之后,終于有人過來接待夏莉——這是一位戴著厚厚黑框眼鏡的女研究員,身形微胖,面帶疲態(tài),表情冷漠。從員工卡的顏色來看,應(yīng)該是個級別挺高的資深打工妹。

        “你是夏逸的妹妹吧,”她一點兒客套話都沒有,直入主題,“你是來還猴兒的?猴兒呢?”

        夏莉指了指背后的旅行包。

        “你心還真大,不怕把它給悶死了?”

        “那我能怎么辦?抱著它在街上走?”夏莉哭笑不得,“你知道這是保護動物的吧?”

        研究員幫夏莉卸下了的背包,稍稍掀開封蓋,與里面怯生生的小毛一眼對視,沖夏莉點了點頭,“我叫林莎,是夏逸的同事,高級生物實驗室的主管助理?!?/p>

        “高級生物實驗室……”在對方要把旅行包抱走時,夏莉卻一把抓住了背帶,“你們是……做什么的?”

        林莎知道對方在擔(dān)心什么,便抬手朝實驗室的入口比了比,“想必你哥已經(jīng)帶你參觀過不少機密部門了,我們這種沒什么油水的小衙門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來唄,親眼看看我們在干什么。”

        畢竟養(yǎng)了小毛一個月,原本想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夏莉,決定還是去探探虛實,萬一這些人當(dāng)真用保護動物做了什么非法試驗,到時候找下媒體的舊人脈,搞它“花匠”一波節(jié)奏,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在經(jīng)過克里斯蒂安身邊時,夏莉特意看了他一眼,對方則非常小心地側(cè)身回避——這反而更可疑了。

        “克里斯蒂安,聽說過的吧?”林莎注意到夏莉若有所思的表情,“世界上第一個卵生人?!?/p>

        “他……也是來看猴子的?”

        林莎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用員工卡打開一扇寫著“主孵化室”的大門。這個名字可謂是言簡意賅——在偌大的空間中,如墓園般排列著十?dāng)?shù)臺冰箱大小的“孵卵器”,半球形的透明罩窗中,隱約可見一只只蜷縮的胚胎,其中一些發(fā)育已經(jīng)完成,甚至在人工羊水中長出了毛發(fā),明顯能看出它們并不是人類的嬰孩。

        “這些是……猴子?”

        “白帽短尾猴,全部都是。但它們和這小東西不一樣?!绷稚牧伺穆眯邪瑢⑺p放在腳邊,“它脖子上掛有項圈,所以是通過自然方式孕育出來的‘原生品種’,我們公司現(xiàn)在保有五只,馬上還會再弄一些過來,以組成野生狀態(tài)下的完整猴群?!?/p>

        夏莉有點兒沒聽明白,“你們已經(jīng)能夠用孵卵器批量生產(chǎn)了,為什么還要去打擾保護動物?”

        “你聽說過交叉對照試驗嗎?”林莎在一臺“孵卵器”前停了下來,彎腰看了看液晶屏上的參數(shù),“在醫(yī)學(xué)與社會學(xué)領(lǐng)域都有重要的意義,很多時候能決定一個商用產(chǎn)品的成敗?!?/p>

        “交叉對照……”夏莉覺得這四個字的意義本身已經(jīng)十分清晰了,“是不是,像那個什么,試新藥時搞對照組、喂安慰劑的意思?”

        “自信點,別‘像’,就是那么回事?!绷稚﹃藘上路趼哑鞯耐鈿?,“我們生產(chǎn)的東西不是兒童玩具,而是兒童本身,即使出一丁點兒小差錯就有可能拖整個產(chǎn)業(yè)的后腿,所以每一次升級與改進都必須要進行反復(fù)的對比認證,確保從我們這些孵卵器中產(chǎn)出的東西和正常生育出來的東西沒有任何差別,不——應(yīng)該說,要更好才對。”

        夏莉?qū)Α皷|西”這個詞語多少有些抵觸,“但是,人只能出生一次,你要怎么證明從你這東西里生出來的嬰兒會更好?”

        “我們不需要真的證明卵生人更加優(yōu)秀,只要讓父母們相信就算是用他們自己的器官去生,也不會變得更優(yōu)秀即可。”林莎點了點自己的腦門,“從生物的本能來說,性是一種獎勵,而生育則是懲罰,我們公司所做的,只不過是用科學(xué)的力量將這懲罰免除而已。人類比其他任何動物都更懂得趨利避害,也更貪圖享樂,所以我們只要保證不犯錯,遲早有一天,除了那些最愚蠢的極端分子以外,全世界所有的人類都會從孵卵器中誕生,這是一個擁有幾十億人口規(guī)模的市場,并且還能解決諸如老齡化、少子化之類的世界性問題,可謂百利而無一害……要讓我來做決策的話,根本就用不著什么白帽短尾猴,應(yīng)該直接用人類胚胎來進行改良設(shè)備的測試才對?!?/p>

        看得出來,這女人對自己的工作相當(dāng)驕傲。

        “所以為什么非要用這種猴子呢?明明是瀕臨滅絕的保護動物?!毕睦蛲崃送犷^,“我記得以前新聞里播過——早期的人造子宮都是用羊胚胎來做測試的吧?”

        “‘人造子宮’這個詞有歧視之嫌,現(xiàn)在無論大小一律改叫‘孵卵器’了——”林莎用手指了指天花板,“公司里面,羊胚胎的試驗從未停止過,不過一般都是用在問題百出的原型技術(shù)上,不在我的部門。至于白帽短尾猴嘛,它們與人類的血緣關(guān)系雖然不像與黑猩猩那么近,但在孕育周期上和人類十分接近?!?/p>

        “哦?它們也是十月懷胎?就這些猴子?”

        “五個月,不過發(fā)育完成其實需要六個月,這一點和人類極像——”林莎示意似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腹,“我們懷胎十月就可以生產(chǎn),但胎兒實際上需要十二個月才能成熟,這是自然選擇的結(jié)果——為了擁有一顆聰明的大腦,人類的生產(chǎn)已經(jīng)十分困難,如果再多發(fā)育兩個月,咱們這個物種恐怕早就滅絕了?!?/p>

        “嗯嗯,我懂,專家在介紹‘卵生人’的好處時提過這個,說可以縮短嬰幼兒期,降低撫養(yǎng)成本和難度什么的……”

        “正確的廣告詞是‘讓你的寶寶早贏三年’……另外,除了生理方面,在行為上,白帽短尾猴也擁有許多與人類非常相似的地方。你肯定聽說過的吧,說這些小東西就快要進化成人了?”

        “那是自媒體嘩眾取寵吧?”夏莉擺了擺手,“不是都被辟謠了嗎?”

        “如果你天天像我一樣和它們待在一起,就會覺得自媒體其實說的還有點兒道理。不光是我們,世界上大部分正在進行卵生人研究的機構(gòu)都在使用白帽短尾猴,不過據(jù)我所知,正在進行猴群規(guī)模交叉對照試驗的,應(yīng)該只有我們‘花匠’一家……”

        聽到“猴群”這個詞時,夏莉多少是松了口氣,“那……‘小毛’也會被送進猴群的是吧?和它的家人在一起?”

        “是不是家人不重要,白帽短尾猴和人類一樣,即便是一群完全陌生的同類,也會很快形成社群,分工協(xié)作,愉快玩耍……也就是選拔首領(lǐng)的過程比較暴力,可能還會見紅?!绷稚嘈σ宦暎媚_尖輕輕踢了一下旅行包,“以你這‘小毛’的體型,應(yīng)該連第一輪‘海選’都撐不過去,倒也會少受點兒皮肉之苦。”

        “是有……多暴力?”夏莉想到了網(wǎng)上關(guān)于白帽短尾猴使用“石錘”的資料,“會鬧出猴命嗎?”

        “野生狀態(tài)的話,難說,而且也要看不同個體的體質(zhì)。哦對了,說到個體……”林莎想起了什么似的頓了一下,“我還真不太清楚夏逸為什么會瞞著公司,把這只猴子帶回家單獨飼養(yǎng),所以需要給它先做個全面檢查,越快越好,您如果還有什么事情要談的話……”

        對方的態(tài)度十分客氣,但夏莉是個識趣之人,她點點頭,最后望了一眼旅行包,而小毛正探出半個腦袋,回望著她。

        有那么一兩天,夏莉糾結(jié)著要不要向嫂子和侄女坦白,說自己把哥哥留下的“遺物”還給了公司,指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做成了猴肉切片……但說巧不巧,也就在這陣子,手頭上的活兒突然多了起來,忙著忙著,就覺得這種事情說不說也已經(jīng)無所謂了。

        直到有一天晚上,正在鍵盤前奮筆疾書時,手機屏幕亮起了一個陌生的號碼,反反復(fù)復(fù)叨擾了三五次之后,夏莉終于支持不住按下了接聽鍵。

        對方沉默了好幾秒鐘,才猶猶豫豫地開口,“是……是夏逸的妹妹嗎?”

        是林莎的聲音,這該死的女人,連“夏莉”這個名字都沒記住,但聽那伴著恐懼的語氣,不像是在沒話找話。

        “是,咋啦?”

        “不好意思,明天你……你能來一趟公司嗎?”

        夏莉一邊打著字,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回道:“什么事兒啊到底?”

        “電話里……不方便說?!?/p>

        “我這兩天有點兒忙,能改日嗎……”

        “……這事和你哥哥有關(guān),不太好等?!?/p>

        夏莉“嘖”了一聲,下意識地瞄了瞄屏幕的右下角,突然想起明天是周日——再結(jié)合剛才那句神秘兮兮的“電話里不方便說”,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行,明兒見?!?/p>

        幾乎是在同一個地點的差不多同一個時間,夏莉又一次遇到了克里斯蒂安——這次他并沒有在門外駐足閑談,而是單手插袋,從生物實驗室中信步而來,眼神對上時也不再閃躲,而是像完全不認識一樣,面無表情地擦身而過。

        “今天是休息日吧?”見到林莎的同時,夏莉忍不住發(fā)問道,“那位克里斯蒂安還來談生意,資本家都是這么拼的嗎?”

        “他是來檢查合作進度的……”林莎領(lǐng)路時的步伐很趕,“下周一……不,明天他要向他自己的董事會進行匯報,所以一定也很急吧?!?/p>

        “他不是做科普的嗎?要怎么和你們合作?宣傳推廣卵生人?”

        “科普的大頭就是幼兒,他可是這方面的專家,從孵卵器中誕生的孩子直接使用他的軟件進行幼教,某種意義上也算一條龍服務(wù)了?!?/p>

        兩人繞過一排緊閉的房門,來到一處足有市民廣場那么寬大的地下空間,在正中央被一條人行道分為均勻的兩部分。兩邊的設(shè)施也幾乎是完全一樣——兩座由封閉式鋼化玻璃圍成的“猴山”,總面積固然比不上動物園,但其中有草有木有假石有小溪,頂部還有液晶屏提供的藍天白云,以猴子的標準而言,應(yīng)該算是十分愜意的環(huán)境了……至少乍看上去,那里面的差不多十只白帽短尾猴正上躥下跳,好不快活。

        它們的脖子上全都戴著小毛同款項圈,有幾只手里還攢著一塊略微呈錐形的石塊,或是在撥弄食物,或是在搗騰草葉,或是在……單純地拿在手里瞎玩。

        “這里是我們進行‘宏觀考察’的試驗場,”林莎刻意找到一個十米之內(nèi)都沒有其他員工的位置,才開口介紹,“每一只原生的白帽短尾猴都存于此處,它們的項圈必須用專門的工具拆卸,而且很難偽造?!?/p>

        另外一座猴山里面,關(guān)著數(shù)量不相上下的白帽短尾猴,只是它們的脖子上并沒有項圈,而且似乎對丟在地上的簡易石錘也不是很感興趣,三三兩兩地組成幾對,有的在順毛,有的在玩耍,還有兩只掛在樹枝上休憩。

        “嗯?”夏莉注意到第二座猴山中的石錘擺放得十分齊整,在人造的小溪前列成一排,“這邊的猴子……也是自己打磨石器的嗎?”

        “基本上是我們提供一個基本的形狀,讓猴子自己去隨便折騰,兩邊都是……”林莎頓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一排整整齊齊的石錘,不是我們員工的操作,是猴子自己擺的?!?/p>

        “哦……”夏莉若有所悟地嘆道,“果然,這些小東西還真的是像人啊?!?/p>

        “不……”林莎壓低了聲音,小心地左看右看,“它們不一樣……野生的猴子從來不會這么擺石錘,而且不止如此……在合群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卵生猴群具有一些完全不同的特性,其中最最反常的是……”她咽了咽喉嚨,“它們從來沒有為猴王的地位而爭斗過,卻仍然表現(xiàn)出了極為嚴明的階級性,看不到任何爭執(zhí),比野生猴群要穩(wěn)定?!?/p>

        “那不是好事嗎?”夏莉輕輕格開湊上來的林莎,“為什么要說得這么小聲……”

        “好事?!你懂什么?!這意味著卵生的猴子產(chǎn)生了變異!已經(jīng)與原來的猴子不一樣了啊!”林莎臉色發(fā)白地道,“這可能會導(dǎo)致整個產(chǎn)業(yè)鏈崩潰明白嗎……算了,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總之,你現(xiàn)在能分辨出野生與卵生的猴子了是吧?”

        “呃,看項圈?”

        “是,除此之外,無論從解剖還是基因?qū)用?,兩者都沒有任何差異,從外觀上更是無可分辨……你哥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經(jīng)過巧妙操作,把其中一只猴子給調(diào)了包?!?/p>

        “調(diào)……什么?調(diào)包?”夏莉眨了眨眼睛,“小毛是……”

        說話間,一個懷里托著猴子的研究員朝這邊走了過來,林莎立即閉緊了嘴巴,而夏莉也一眼就認出了那正是哥哥留下的“遺產(chǎn)”。

        林莎從研究員手里接過小毛,送到夏莉面前,猴子顯然認出了曾經(jīng)的飼主,小手亂揮。

        “小毛是從孵卵器中降生的,它真正的名字是P1015。”林莎輕輕拉了一下小毛的項圈,示意道,“看,這里有被拆卸過的痕跡,我不確定它是什么時候被調(diào)的包,而更關(guān)鍵的是,也還不知道為什么被調(diào)包?!?/p>

        夏莉伸手摩挲著小毛的后背,不無憐惜地道:“……喲,那咱家小毛這幾天沒受苦吧?沒有被那群野猴子欺負吧?”

        “問題就在于此——它完美地融入了猴群,只被猴王捶了一拳而已,現(xiàn)在和小伙伴玩得可開心了。”林莎指了指另一邊的猴山,“但那個被當(dāng)作P1015的倒霉鬼就沒那么好運了?!?/p>

        “它怎么了?”

        “死了,被石錘砸死的,這也是卵生猴群目前為止,有記錄的唯一一次暴力行為?!绷稚瘬u搖頭,“之前我們雖然進行了仔細的檢查,但誰也沒往‘調(diào)包’那個方向考慮?!?/p>

        “喲,那真是悲劇,只是……”夏莉蹙眉問道,“你說的這些……到底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首先呢,你畢竟做過小毛的主人,我想讓你再見它一面?!?/p>

        “嗯……嗯?”夏莉一驚,下意識地把懷里的小猴緊緊抱住,勒得它胡亂掙扎了幾下,“你要對它做什么?!”

        “我打算在下一次的‘交叉對照試驗’中,把它放進卵生猴群,這其實是常規(guī)操作,以前都沒發(fā)生過特別嚴重的暴力事件,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一只猴子,說不定會有風(fēng)險……”

        “那就別啊,連怎么回事都沒搞清楚,為什么還要做那什么交叉試驗?”

        “這不就是為了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嗎?畢竟是你哥調(diào)包了猴子,你難道不想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夏莉欲辯無言,只是反復(fù)搓揉著小毛的白腦袋。

        “另外,我這還有個事兒想請你幫忙?!?/p>

        “……請說?!?/p>

        林莎沉默了一會兒,下定決心似的點點頭道:“目前‘花匠’這里,知道P1015被調(diào)包這件事的,只有我和我手下的實習(xí)生……在了解夏逸的真實動機之前,我沒有上報的打算?!?/p>

        “真實動機……”夏莉苦笑,“這個你要怎么去了解?問他本人嗎?”

        “我檢查過夏逸的電腦,沒有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P1015的資料……”林莎似乎有些遲疑,“我想讓你去夏逸的家里,看能不能在他的私人設(shè)備上找到情報,然后直接給我,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

        “哦……這倒真是不方便在電話里說呢……”夏莉嘆了口氣,“只不過,讓你失望了啊,我哥的電腦密碼,我也不知道……”

        “試試大寫XIA,空格1202,這是他公司電腦的密碼……應(yīng)該是女兒或者老婆的生日吧?!?/p>

        夏莉感到鼻頭有點兒微微發(fā)酸,“嗯”了一聲,將視線移到小毛身上——不是女兒也不是老婆,12月2日,那正是夏莉的生日啊。

        坐到電腦桌前時,夏莉才發(fā)覺哥哥用的是人體工學(xué)鍵盤,找起字母來還有點兒別扭。

        張璐璐端著果盤走進書房,后面跟著女兒夏小美,兩人雖然不知道夏莉此行的真實意圖,但都好奇地盯著屏幕。

        “姑姑你知道爸爸的密碼?”女孩將下巴抵在電腦桌上,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能……能告訴我嗎?!”

        “我其實也不確定……”

        她打開密碼顯示,慢條斯理地輸入了“XIA?1202”,電腦卡了幾秒,出現(xiàn)了布滿各種文檔、亂糟糟的桌面,她輕出了一口氣,下意識地斜了一眼身旁的兩人,張璐璐心領(lǐng)神會,摸了摸女兒的后腦勺,“走啦,小美,讓姑姑自個兒忙吧?!?/p>

        這位前偶像還真沒什么心機,夏莉只是隨便找了個“清理私人照片”的理由竟然就給糊弄了過去,把她單獨留在書房……但問題在于,即便現(xiàn)在獲得了這臺電腦的操作權(quán)限,她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來尋找情報。

        夏莉漫無目的地瞎點了一會兒,并沒有找到關(guān)于“小毛”的任何記錄,倒是發(fā)現(xiàn)了幾部毛片——原來哥哥的喜好是纖細的小鳥腿,難怪會和張璐璐結(jié)婚……

        這是什么?在播放器的播放列表里,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標題為“行為對照A”的視頻,趕緊點開。

        出現(xiàn)在畫面中的猴群沒有佩戴項圈,應(yīng)該全都屬于“卵生”,它們的小手攥著石錘,有節(jié)奏地輕敲著地面,起先節(jié)奏凌亂,但漸漸變得一致起來。夏莉?qū)ψ约嚎吹降臇|西一頭霧水,只覺得有點兒毛骨悚然。

        之后的畫面,則是幾頭戴著項圈的猴子在互相順毛——夏莉覺得其中的一頭極有可能是小毛。它們玩耍、進食,在實驗室的草木假山間上躥下跳,做著“正經(jīng)猴子”應(yīng)該做的事……看進度條,這視頻足有三個小時之久,而在“行為對照A”的標題之后,還有名為“行為對照B”“行為對照C”的視頻……一直延續(xù)到I。

        夏莉苦笑著搖搖頭,掏出了移動硬盤——她可沒有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去檢查如此龐大的數(shù)據(jù),更何況還看不懂……不如直接拿給林莎交差就好。

        按照林莎的“指示”,夏莉在一間喊殺聲四起的網(wǎng)咖里等了整整一個小時,忍受著煙熏霧繞,看著眾多少年壯年中年玩那些令她鄙夷不已的垃圾游戲。

        林莎剪了短發(fā),又戴著口罩,夏莉一時沒能認出是她。兩人找了個角落里的豪華包廂,開始檢視從夏逸家?guī)С鰜淼囊苿佑脖P。

        “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行為對照ABCD的?”

        “看上去應(yīng)該……”林莎一邊盯著三倍速快進的屏幕,一邊慢吞吞地搖了搖頭,“不,說實話,我也不明白……有些看起來像是試驗室里常見的錄像,但又經(jīng)過了剪輯,這個動作……”她把視頻又拉到開頭,指著屏幕,正是猴群集體敲打石錘的畫面,“這個動作,就幾天前,出現(xiàn)過一次……那時我們剛把兩個卵生猴群合并,它們就開始胡亂敲石錘,大概持續(xù)了不到半個小時,之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p>

        “幾天前?那這錄像是……”

        “這顯然不是我們公司的猴子……”林莎湊近了些許,“話說,你這錄像是從哪兒搞來的?”她意識到這是個蠢問題,猛搖了搖頭,“不,夏逸他為什么會有其他機構(gòu)的錄像……而且從來都沒和我們說過?”

        “……這動作怎么啦,能說明什么問題嗎?”

        “不知道,權(quán)且當(dāng)作是卵生猴的異常行為之一,由于目前只觀察到過一次,所以也沒有引起太大注意。不過……”林莎抿了抿嘴唇,“如果其他卵生猴群也會出現(xiàn)同樣的行為,那就很有研究價值了……問題是,為什么在合群以前都沒有出現(xiàn)過呢?”

        “也許就是因為合群的關(guān)系?”說到這里,夏莉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小毛呢?你們把它送過去卵生猴群以后,它怎么樣了?”

        林莎愣了幾秒,緩緩仰靠在座椅上,若有所悟地道:“它好像也……敲了一會兒石錘,不過只有它自個兒在敲,所以我們都覺得那是日常的玩耍,沒有干涉?!?/p>

        “我才不管它敲不敲石錘,我問你它怎么樣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林莎冷冷地斜了夏莉一眼,“它好像,是新的猴王了?!?/p>

        夏莉離開網(wǎng)吧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飯時間,而林莎卻還在包廂里廢寢忘食地看著錄像,連外賣都沒點,倒是買了三瓶罐裝咖啡……看來,現(xiàn)代的“科研工作者”,確實是個需要“拼命”的職業(yè)。

        只不過,夏莉低估了“拼命”這個詞的含義,三天后她再聯(lián)系林莎的時候,聽到的卻是帶著哭腔的死訊。

        “什、什么?事、事故?”夏莉攥緊了手機,“什么時候?”

        回話的人,是林莎手下的實習(xí)生——說是實習(xí)生,但也是早稻田大學(xué)的歸國博士,只要入職,想必也是會拿一手夏莉這輩子都不敢想的高薪。

        “就昨天……出了交通事故,車子撞上了高速公路的護欄?!?/p>

        夏莉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短短的兩三個月內(nèi),這全國聞名的大企業(yè)里竟然接連有兩位骨干死于非命,按這個死亡速度,說是高危行業(yè)也不為過。

        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小報記者,夏莉?qū)Π素曰蛘哧幹\論之類的東西向來敏感,如果林莎與夏逸的死真是有人刻意為之,那么理由到底是什么?是“花匠”想要隱瞞用猴子做試驗的事?還是當(dāng)真孵卵器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質(zhì)量問題?

        “那個,林莎有沒有……有沒有給你一個移動硬盤之類的東西?這兩天?”夏莉承認這句話有賭的成分——如果公司的電話被監(jiān)聽了,那危險的可不只是實習(xí)生,連自己都有可能被滅口。

        “硬盤?沒有……她只是給我了一個表格。”

        夏莉一顫,“干什么的表格?!”

        “讓我向上級申請一批新的‘卵生猴’,準備盡快再進行一次合群試驗?!?/p>

        夏莉皺起了眉——她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幾條線索,但又沒法把它們聯(lián)系在一起……而且,現(xiàn)在就下結(jié)論說是公司下的毒手還為時尚早,畢竟夏逸墜亡的時候,他女兒就在現(xiàn)場,警方也做過了仔細的勘察,確定是意外沒錯。

        掛上電話之后,夏莉立即動身前往林莎發(fā)生車禍的地點,但也不出所料,啥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里是繞城高速的交叉口,所有殘骸與痕跡早就被收拾得干干凈凈了。

        為了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夏莉買了一堆零食和啤酒,回到家里,打開電腦,準備開心暢玩,但在真正進入游戲之后,卻發(fā)現(xiàn)握在手里的鼠標,竟然止不住打起顫——這一旦冷靜下來,整個事情就感覺越來越瘆人了。

        待到夜深時,連秋蟬有氣無力的鳴唱都讓夏莉覺得分外可疑,吃了兩片褪黑素都不頂用,輾轉(zhuǎn)反側(cè)之余,禁不住又在心里把來龍去脈理了一遍——假設(shè)真有這么一個“兇手”要對哥哥夏逸與林莎的死負責(zé),而他又有辦法制造足以騙過警方的意外,那為什么不一起動手?為什么中間還隔了兩個多月?然后,理由呢?當(dāng)真是因為那些標著“行為對照ABC”的錄像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移動硬盤肯定是已經(jīng)下落不明,兇手應(yīng)該也不至于冒險來滅一個連錄像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都看不懂的平民的口。思考到這里時,夏莉終于有了點兒睡意,她深吸一口氣,合上了雙眼。

        嗯?不對?!睡什么呀睡——

        她像一根彈簧那樣從床上猛跳了起來,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這事還沒完啊!那錄像的“原版”,還保存在哥哥的私人電腦里??!

        一想到自己的愚行有可能危及嫂子與侄女的性命,夏莉急得是整夜未眠。大清早天剛剛亮,她便火急火燎地直奔城南新區(qū),趕到哥哥家門口時,剛好八點半。

        她小心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可疑人士”盯梢之后,才用力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夏小美。

        “你……你媽呢?”

        “她說有個小彩排,中午應(yīng)該就回來了。”

        把剛上小學(xué)的女兒丟在家里,自己出去干活……夏莉情不自禁地心生感慨,這單親媽媽的周末還真是不容易。

        小女孩的警惕性倒是很高,并沒有立即解開門鏈,夏莉順水推舟,說是要“找張璐璐聊聊”——既然她人中午才回,那在此之前,留在家里等她也合情合理吧?即便是這個說法,夏小美還是猶豫了一會兒才同意放夏莉進門。

        也許是因為忽悠了自己的侄女而感覺到有一點點負罪感,夏莉并未直奔主題,而是與小美瞎聊了一會兒,但后者明顯對平板電腦上的“戳泡泡”更感興趣,夏莉便不再搭話,溜進了哥哥夏逸的書房。

        密碼沒變,文件夾也還在,但讓夏莉目瞪口呆的是,原先的錄像完全不見了蹤影,空空如也,甚至連毛片都沒了。她仔細回憶了一陣,確信自己當(dāng)時使用的是“復(fù)制”而非“剪貼”。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夏莉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了腳步聲——明顯是成年人的腳步聲。她趕緊起身,一邊跑下樓一邊想著要怎么向張璐璐解釋,但當(dāng)她看到來者的面目時,感覺好像被人照臉打了一棒,腦海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是……是克里斯蒂安?!

        “你……”愣了好半天之后,夏莉才猶猶豫豫地開口問道,“你怎么進來的?”

        夏小美走到克里斯蒂安身邊,但還沒開口,就被后者輕輕抬手擋開,又退回到客廳的沙發(fā)之上,乖巧地坐下,再次抱起平板電腦。

        “我們換個地方談吧——”克里斯蒂安沖樓道比了比,“書房就挺好。”

        他輕車熟路的樣子,就像是在這個家里已經(jīng)生活了好多年,甚至還在拐角的飲水機里抽出了兩只紙杯,給自己和夏莉倒?jié)M了水,那動作和表情里,帶著一絲微微的不耐煩——就像是在說“讓我們抓緊時間談?wù)隆薄?/p>

        喝了一口水之后,夏莉冷靜了下來——作為“花匠”的合作伙伴,這位“克里斯蒂安”認識哥哥夏逸似乎挺正常,只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反客為主未免也太不合禮數(shù)了……等等,莫非,這家伙和張璐璐有一腿?!不……也許反了,是和夏逸有一腿?!

        “事先申明——”也許是看出了夏莉正在胡思亂想,克里斯蒂安率先開口解釋道,“我是第一次來這里,和你哥哥也只見過幾面,沒什么交情?!?/p>

        他的中文非常流利,只是在斷句上有點怪異,聽起來就像是地圖軟件上的導(dǎo)航語音一樣。

        “但你……你認識夏小美?”

        “對,是她幫我開的門,”克里斯蒂安指了一下夏逸的電腦,“錄像和資料也是她刪除的,還得感謝你提供的密碼,之前試過好多次都沒有成功……當(dāng)然,只要硬盤還在,想要恢復(fù)數(shù)據(jù)的話也不是不可以,但眼下知道這數(shù)據(jù)存在的人,只有夏莉女士你一個,只要你不說,這事就等于是完全沒有發(fā)生過了。”

        夏莉倒吸了一口涼氣,向后退了半步,靠在了書柜上,“是你……是你殺了我哥?還有林莎?!”

        “怎么說呢……動手的不是我,但硬要追究責(zé)任的話,我不會推卸。”克里斯蒂安閉上眼睛,點了點頭,“是,不光是他們,我在美國也殺了幾個,他們都和你哥一樣,是非常優(yōu)秀的科研工作者,同時,也都是既不能說服也沒法買通的死腦筋?!?/p>

        “為、為什么要這么做?!”夏莉一臉迷惑,“只是一些破猴子的錄像吧?林莎都看不懂的錄像!”

        “那個錄像的意義,正是在于專業(yè)的研究人員都看不懂這一點上。這也是科學(xué)家比商人更難對付的原因——商人對現(xiàn)象上的可疑之處毫不在意,如果會影響到利潤,他們甚至?xí)x擇主動隱瞞,而科學(xué)家則有更大的概率刨根問底,哪怕會毀掉整個公司也在所不惜?!?/p>

        夏莉想起了林莎之前的話——果然,這一切背后,說到底也只是金錢而已嗎……

        “你……我知道了,”夏莉感覺有點兒明白了,“你根本就不是做卵生行業(yè)的人吧?!就算‘花匠’,或者其他所有類似的公司都出了事,跟你也沒有一分錢的關(guān)系吧?!”

        “可惜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所以我并不打算和你探討很久?!笨死锼沟侔矒u了搖手,“就直接從結(jié)論說起好了——卵生人出了很大的問題,但只要‘不說出來’,就不會有任何影響。我希望你能夠保持沉默,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他頓了頓,“我看人很準,知道你既能被說服,也會被買通,因此不如節(jié)省點兒時間,為自己的沉默開個價,如何?”

        “開價?”夏莉愈發(fā)覺得這位比自己小了快十歲的年輕人精神不太正常,“你剛剛才承認是你殺了我哥對吧?現(xiàn)在卻……卻想要收買我?讓我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那這樣吧,讓我先報價——”克里斯蒂安微笑著晃了晃手指,“你可以活下去,我保證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傷你性命?!?/p>

        “傷我性命……”夏莉咽了咽喉嚨,“……那如果我說‘不’,你就要殺了我?在這里?”

        克里斯蒂安沒有回話,冷冷地盯著夏莉,約莫半分鐘后,夏小美出現(xiàn)在了書房門口,手里面,攢著一把足有她小臂那么長的菜刀。

        “小美……你在干嗎?”

        “你會死,是的;在這里,也沒錯;但并非由我下手?!笨死锼沟侔颤c點頭,“我知道事情一定不會變成那樣,不過……既然是談判嘛,那還是先說清楚我這邊的底線比較好?!?/p>

        夏莉完全沒有在意對方到底在說什么,她雙眼發(fā)直,死死盯著夏小美手里的菜刀,“小美……莫非我哥……不,你爸他,是被你……”

        “別說了,姑姑,”夏小美慢條斯理地搖搖頭,“別說了,你會傷心的?!?/p>

        夏莉茫然地看向克里斯蒂安,“……你到底,到底對小美做了什么?”

        “我只是向她分享了我的想法,僅此而已——”對方點了點自己的腦門,“她明白我在做什么,也懂得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做出必要的犧牲。相應(yīng)的,我們也會竭盡所能彌補她的損失……以她的年紀,就算要對殺人的罪行負責(zé),至多也就是在特殊學(xué)校里住個幾年,說不定還能找到抑郁癥或者精神分裂癥之類的借口,早早放出來,換個身份繼續(xù)人生,不難?!?/p>

        “別信他!小美!”夏莉咬牙切齒地道,“我不知道他對你說了什么,但絕對是在騙你——”

        “噓!”

        夏小美和克里斯蒂安同時抬起左手,放在唇上,幾乎是異口同聲:“請不要說‘騙’,我們兩人之間,沒法做到這件事。”

        比起莫名其妙的話語,夏莉更震撼于兩人宛若一體的語氣和神態(tài),此時此刻,她突然有種感覺,覺得現(xiàn)在并不是一男兩女三個人類在談話,而是一只羔羊正面對兩頭掠食者。她不禁兩腿發(fā)軟,用手撐著書架才勉強不至于癱倒。

        “你聽說過嗎,有一種說法,說人類并非獨立物種,而應(yīng)該算作是第三種黑猩猩……但在嬰兒的發(fā)育周期上,我們其實與白帽短尾猴更加接近——”克里斯蒂安用手掌輕壓自己的肚子,“我們?nèi)慷际恰缡臁漠a(chǎn)物,在‘孵卵器’投入使用之前,沒有任何辦法去驗證人類‘本應(yīng)該’是哪種模樣……而我作為第一個卵生人,有幸知曉了這個已經(jīng)被掩埋數(shù)十萬年的答案,同時也明白了自己有義務(wù)把這個答案繼續(xù)隱瞞下去?!?/p>

        “答案?”

        “語言、動作、表情——這就是人類所擁有的全部溝通方式,有些不夠準確,而有些不夠快捷。以中文為例,一分鐘能夠傳達的話語,大概只有250字左右,這實際上遠遠小于神經(jīng)系統(tǒng)和大腦的處理速度?!笨死锼沟侔怖^續(xù)道,“而發(fā)育成熟的卵生人,擁有一整套完全獨立的溝通方式,它不僅速度遠比語言要快,而且最重要的是,附帶了說話者的情緒與思維本身,真話還是謊言,當(dāng)場就能知曉。也正因為此,我們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分享彼此的整個人生,也就能夠輕而易舉地互相信任。”

        “獨立的……溝通方式?”夏莉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你們難不成會心靈感應(yīng)?”

        “可能是信息素也可能是腦電波,具體的原理還在研究,但請原諒,我實在沒辦法向你解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感覺,就好像——”克里斯蒂安做了一個似是鳥兒翱翔的手勢,“你也沒有辦法向一個盲人解釋彩虹是何種模樣?!?/p>

        “也就是說,你們……多了一種感官?”夏莉似懂非懂,“是進化了嗎?”

        “確切地說,是科技的‘進化’還原了我們的本來面目——人類的本來面目?!?/p>

        “那……那是好事呀不是嗎?!”夏莉一步上前,攤開顫抖的雙手,“這有什么要隱瞞的呢?為什么不惜殺人也要隱瞞呢?!”

        “正是由于我看人太準,才確信這是唯一的選擇?!笨死锼沟侔矡o奈地面露苦笑,“僅僅是因為頭發(fā)和眼珠的顏色不一樣,納粹就可以把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其他人做成肥皂,如果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一個人人都擁有‘心靈感應(yīng)’的種群,會發(fā)生什么?”

        “納什么?納粹?納粹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好嗎?!”夏莉簡直是哭笑不得,“現(xiàn)在全球的卵生人沒有一百萬也有八十萬了吧!怎么?你難道還怕我們對你們進行種族滅絕嗎?!”

        “恰恰相反——需要被種族滅絕的,是你們?!笨死锼沟侔灿幸馔nD了幾秒,用力點了點手指,“假設(shè)我們的問題被發(fā)現(xiàn),所有的‘卵生人’企業(yè)都會立即停工,就算將來東山再起,也會受到種種限制,用卵生人代替舊人類的計劃,將會推遲幾十年、一個世紀,甚至永不發(fā)生。”

        “代替舊人類?你瘋了嗎?你知道你說的‘舊人類’現(xiàn)在有多少嗎?七十五個億好嗎?!你要讓這七十五億人,全都變成卵生?!”

        “這比你想象得要快——整個世界的結(jié)婚率越來越低而離婚率越來越高,單身的人口越來越多,生育的意愿也越來越小——”克里斯蒂安放慢了語速,耐心地解釋了起來,“女人覺得妊娠產(chǎn)子太過辛苦,男人覺得照顧孕婦費時費力,當(dāng)‘卵生人’形成穩(wěn)定而成熟的產(chǎn)業(yè),不愿承擔(dān)生育之苦而又想要后代的人,必然會越來越多地選擇使用‘孵卵器’,而‘卵生人’本身所具有的優(yōu)勢,也會讓我們很快攫取更多的話語權(quán),從而大大加快這個進度,更不要說隨著科技的進步,孵卵器還會加入諸如基因優(yōu)化之類的強大功能……按照‘花匠’高層的預(yù)測,最多一百年之后,百分之九十的人類都將會通過孵卵器降世。到那個時候,人類將會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他顯得稍微有些激動,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嗎?在卵生的白帽短尾猴群中,幾乎沒有任何爭斗,甚至連擁有特權(quán)的猴王,也不是通過暴力產(chǎn)生——這個現(xiàn)象被美國的研究人員認為是豢養(yǎng)環(huán)境下的異化,并沒有引起重視,只有像我這樣的卵生人才知道真相。想象一下,如果人類也能進化到這一步——沒有爭斗,互相理解,彼此信任——世界會是何種模樣?這難道不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事業(yè)嗎?難道不值得我們不惜一切代價來實現(xiàn)嗎?”

        “所以我哥就成了‘代價’?而你殺他,是為了全人類?你是這個意思嗎?”

        “首先,我從沒有說我是一個好人,我只是害怕,我們都只是害怕,害怕受到壓迫甚至淪為試驗品,我們與其說是為了全人類,不如說是為了自保;其次,你哥遠比你想象中復(fù)雜——他在國際交流中接觸到了一些卵生猴群的錄像,隱約察覺到了異狀,便偷偷把‘小毛’調(diào)包,準備用它進行獨立的對照試驗,再根據(jù)結(jié)果來確定下一步的行動……”克里斯蒂安輕輕嘆了口氣,“如果他找到真相,必然會明白這是個足以讓他留名青史的發(fā)現(xiàn),無論用任何方法,都不可能說服他放棄,即便暗中破壞試驗或者干脆殺死小毛,也只會激起他的好勝心與求知欲,最終,還是得殺他滅口?!?/p>

        “你難道……”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確實沒有試著說服過你哥,一次都沒有,但我也十分確定那不會成功。我說了,我看人很準……”克里斯蒂安搖搖頭,“這不是套話,你就把它當(dāng)成是……是‘心靈感應(yīng)’的附贈品好了?!?/p>

        “那你跟我說這些……就那么確定我會聽你的話,守口如瓶?”

        “對,而且在跟你面對面地談過之后,就更加確定了?!?/p>

        夏莉又斜了一眼夏小美——侄女手里仍舊捧著菜刀,“……為什么?因為你覺得我怕死?”

        “你怕死,但也沒那么怕——”克里斯蒂安爽朗地露齒而笑,朝夏莉比出雙指,“只不過你非常自私而又足夠聰明,絕不會為了‘讓世界知道真相’或者‘為哥哥報仇’這類愚蠢的理由而犧牲自己?!?/p>

        “自私”這個詞,就像是某種密碼,起先讓夏莉仿佛被刺痛了般猛打了個顫,但想要反駁卻又不知道要從何說起——是啊,就算舊人類真的在一百年后滅絕,那又關(guān)她何事呢?至于為哥哥報仇就更無從談起——畢竟真正動手把哥哥推下懸崖的人應(yīng)該是侄女夏小美,這仇得怎么個報法?

        半分鐘后,夏莉點點頭,露出苦澀的淺笑,“你都說完了吧?我現(xiàn)在能討價還價了嗎?”

        克里斯蒂安嘴角輕揚,朝夏小美掃了一眼,“丫頭,去給你姑削個梨,我們要談大人的事了?!?/p>

        其實,克里斯蒂安并沒有把一切都和盤托出,他隱瞞了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

        他所謂能帶來“新時代”的卵生人,并非天生就能掌握那什么“獨立的溝通能力”,而必須在群體中經(jīng)受一種類似于“啟蒙”的訓(xùn)練——這也就是卵生猴群會用統(tǒng)一節(jié)奏敲打石錘的原因。只是對于擁有自我意識、邏輯思維和語言能力的人類來說,光是一起敲打半個小時石錘可遠遠不夠。

        為此,在幾位堅定支持“人類進化”的專家?guī)椭拢死锼沟侔惭芯苛艘徽讖?fù)雜的“訓(xùn)練”方案,再借以“幼兒教育”的名義,向所有從孵卵器中誕生的嬰兒普及……其中就包括風(fēng)靡全球的“弱智”電子游戲“戳泡泡”。

        這一切,都是夏莉在加入了克里斯蒂安的公司之后才被告知的……權(quán)且不說工資高低,她還拿到了一點兒股權(quán),雖然不多,但換算成現(xiàn)金的話,已經(jīng)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了。

        “下午你去和大中華區(qū)的總監(jiān)商量一下演講稿的事——”手機屏幕中的克里斯蒂安顯得有些疲憊,“我這兩天得集中精力,伺候好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的官員?!?/p>

        夏莉點點頭,“明白,那演講稿我改好后就——”

        “不,你覺得OK就行,不必再給我過目了……自信點兒夏莉,你可是我親自挑選的心腹?!?/p>

        夏莉關(guān)上電話,看了一眼放在客廳角落的孵卵器,這是“花匠”生產(chǎn)的最新型號,據(jù)說已經(jīng)賣出了兩百萬臺。只不過現(xiàn)在那里面還沒有胎兒,夏莉也并不確定到底要不要采取卵生的方式來繁衍后代……不,應(yīng)該說,連是否要繁衍后代都不能確定,她小時候聽說全球生育率都在下降的時候,還擔(dān)心人類會不會有一天就這樣越來越少,直至最終消亡,但現(xiàn)在看來,說不準一百年后,人類全都會變成從流水線里批量出廠的工業(yè)制品,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數(shù)量和品質(zhì)都可以精確調(diào)控……就和牛肉罐頭差不多。

        至于什么新時代不新時代的……百年之后的事,哪管他洪水滔天?想到這里,夏莉又坐回到了電腦桌前,繼續(xù)剛才那局尚未結(jié)束的游戲——

        她抖開左輪手槍的彈巢,里面只剩下最后一顆子彈,而不遠處,響起了敵方坦克的轟鳴……

        【責(zé)任編輯:尾 巴】

        墨熊,中國作協(xié)會員,江蘇省作協(xié)會員,南京作協(xié)理事,80后科幻作家、輕小說作家。于2008年在《科幻世界》雜志上發(fā)表處女作中篇科幻小說《末日禱言》,并正式創(chuàng)立了“混沌之城”系列作品。先后出版十余本作品,于不同雜志發(fā)表若干獨立科幻短篇。作品多次入圍或獲得銀河獎等國內(nèi)頂級科幻獎項。獲獎作品有《斑鳩》《蒼發(fā)的蜻蜓姬》《綠海迷蹤》《消失的邊界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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