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我休假在家。一天,在幫母親收拾雜物時,我看到母親房間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古樸的小鐵盒。我好奇地打開,里面是厚厚一沓微微泛黃的信紙。我輕輕拿起最上面的一張,信紙的上方,一行整齊的小字映入眼簾“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字的周邊還依稀有被淚水浸過的痕跡……我很是詫異,忙喊母親來看。母親告訴我,這些都是我父親30多年前寫給她的情書。說到這里,她有些不好意思,臉上竟泛起了紅暈。
趁著不忙,我們母子倆坐下來,母親給我講起她和父親年輕時的故事。
1987年,父親高中畢業(yè)。為了減輕家庭負擔(dān),也為了實現(xiàn)從小就立下的從軍志向,他于當(dāng)年10月參軍入伍。離開家鄉(xiāng)河北保定,在山西省呂梁地區(qū)的一個小縣城,父親開啟了他的綠色軍營生活。第二年,他當(dāng)上了班長,還光榮地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1989年5月,父親第一次回家探親休假,經(jīng)人介紹與母親相識。兩人相處沒有多久,便訂了婚。由于部隊要執(zhí)行緊急任務(wù),父親很快返回了軍營。
那時,母親最高興的事,就是收到蓋有紅色“三角戳”的信件。每一次,她都會迫不及待地拆開信封,一字一句地讀著信中的內(nèi)容。不管有多辛苦勞累,她都會馬上拿起紙筆給父親回信,字里行間充滿了思念和牽掛。
1990年9月,父親被安徽合肥的某軍校錄取。4年軍校時光,他與母親依然用書信表達著相互的思念和對彼此的牽掛,平均每半月,他們就要相互通信。
1994年7月,父親畢業(yè)分配到山西大同某部。次年5月,父親利用短暫的休假時間,和他心愛的姑娘在老家舉行了婚禮。就這樣,父母結(jié)束了長達6年的愛情長跑。可蜜月還沒有度完,父親便收到了部隊執(zhí)行任務(wù)速歸的電報。母親依依不舍地送父親到車站,望著漸行漸遠的綠皮火車,眼里泛起了淚花……
兩個月后,母親到醫(yī)院檢查出懷孕,馬上寫信告訴父親。父親得知喜訊后立刻回信叮囑母親照顧好身體,也為自己不能在她身邊陪伴感到愧疚,說要給孩子起一個有特殊意義的名字并培養(yǎng)孩子成才。
直到我出生20多天后,父親才匆忙趕回家中。我長大后,才理解了父親給我取名宋雨佳芪的寓意:雨佳是將母親的姓(霍)拆開,意為母親的巨大付出;芪是一種根須深入地底的草本植物,父親希望我無論在什么環(huán)境下都能腳踏實地、茁壯成長。
那些年,父母一直聚少離多,每年在一起的時間最多也就兩個月,他們的情感交流還是靠著書信。
我的出生給母親帶來了無限歡樂與欣慰,給她溫暖的陪伴,也給她帶來了不少的煩惱與憂愁。母親住在婆家,但爺爺、奶奶年事已高,且身體不好,姥姥家又離得遠,所以當(dāng)時只有母親一人帶我。在我不滿一歲時,一個寒冷的冬夜,我突然生病高燒不退,這讓母親亂了方寸。她天生膽兒小,從不敢一個人走夜路,可她卻別無選擇。農(nóng)村的冬夜寂靜得有些可怕,漆黑的夜晚沒有絲毫亮光,她裹著大衣,懷里抱著我,借著微弱的手電光,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大半個村子,來到村醫(yī)家。直到村醫(yī)說沒啥大事兒,并給我打上點滴,母親才稍微松了口氣。
母親說,在我兩歲時,父親回家探親。我連續(xù)叫了他一星期“叔叔”才改口,還曾偷偷問母親:“這個叔叔是誰,為什么總是住在我們家?。俊?/p>
1998年底,在我不到3歲時,父親從野戰(zhàn)部隊回到了老家的人武系統(tǒng)工作,從此結(jié)束了他和母親的兩地分居生活,也結(jié)束了他們書信往來的日子。因工作原因,父親依然很少在家。
母親在保險公司工作,盡管業(yè)務(wù)繁忙,但她一直沒有忽略對我的管教。我家的墻壁上貼滿了自制的識字卡片,我還沒上幼兒園,她就每天教我識字。上小學(xué)之前,大街上的一些常見字我基本上都能認識了。因此,上學(xué)后我的成績一直很好,從小學(xué)到高中畢業(yè),我始終在班級名列前茅。
因父親不常在家,我曾開玩笑地和母親說,咱家就像是我爸的旅館,要不咱倆別要他了,對此母親笑而不語。后來,我漸漸發(fā)現(xiàn):每次父親輪休回家臨走前,冰箱的冷凍層里總是被手工水餃塞得滿滿的;洗衣簍里的臟衣服,都洗干凈掛在了陽臺上;蔬菜架上也擺滿了剛采購回來的蔬菜瓜果……父親平時雖在單位,但是每天晚飯后,他都會準(zhǔn)時給家里打電話。從座機到手機,再到現(xiàn)在的視頻通話,父母間的交流方式也在與時俱進。
一個偶然的機會,母親告訴我,我小時候?qū)W認字的那些卡片,其實是父親利用難得的休息時間自己動手做的。我終于明白,父親其實是在用他獨特的方式愛著這個家。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漸漸理解了父母,他們的一言一行也深深影響了我。年少時,觀看電視劇《亮劍》和《士兵突擊》,李云龍、趙剛、許三多等英雄形象深深刻在我的腦海里,那時我就有一個非常強烈的愿望,將來要像父親那樣,要像電視劇里的英雄人物那樣,參軍入伍,到部隊去建功立業(yè)。2014年,我如愿以償,考入某軍校,開啟了屬于我自己的軍旅生涯。
2017年1月,父親結(jié)束近30年的軍旅生涯,轉(zhuǎn)業(yè)到了地方,依舊忙忙碌碌。與以前不同的是,父親每天早上能陪母親晨練,晚上能陪母親遛彎,老兩口偶爾還會在周末自駕去周邊景區(qū)游玩。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來襲,作為市疫情防控檢查組的一員,年逾半百的父親又繼續(xù)發(fā)揚軍人的作風(fēng),不怕吃苦,沖鋒在前。
我想,父親與我的拼搏都離不開母親精心打造出的溫馨港灣。父親在部隊榮立二等功1次、三等功2次,多次受到各級嘉獎和表彰。如今,我已畢業(yè)4年,在遠離家鄉(xiāng)數(shù)千公里的祖國北疆,艱苦的環(huán)境從未動搖我的決心。
我一步一步走著父親曾經(jīng)走過的路,慢慢體會著他當(dāng)初的心境,我學(xué)會了堅強和擔(dān)當(dāng),更懂得了對母親報喜不報憂……這就是我們這個普通軍人家庭的故事。
(作者單位:陸軍某部)
編輯/李穎(實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