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宥希
2407年,地球資源面臨枯竭,人們只能艱難地尋覓解渴果腹之物,有時甚至為發(fā)現(xiàn)的水源或食物大打出手,自相殘殺。許多人在物質(zhì)與精神的雙重折磨下不堪重負,其中一部分選擇自我了斷,而另一部分則不斷反抗,用現(xiàn)在的技術和資源建造生命循環(huán)飛船。幾年后,飛船建造成功。從此,它鋼筋水泥的厚重船體,隔開了兩個世界。
地上的世界是殘酷的,物資匱乏、環(huán)境惡劣;對比起來,飛船簡直就是天堂,人們盡情享受美食,縱情歌舞,好不快活。然而,美好表象后隱藏著無情的事實:每到凌晨12點,在這里享樂的人們就會被麻醉后實施安樂死,之后尸體被分解處理為維持生命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養(yǎng)料。盡管聽起來殘忍,但對飛船上的人來說,與其在地面上提心吊膽,不知能否見到明天的太陽,還不如在飛船上享受,哪怕如蜉蝣般朝生暮死,也值了。
但在飛船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如此的命運,除了飛船的駕駛員和工作人員外,還有一個安全的特殊職業(yè)——小提琴家。剛任職一年多的小提琴家名叫夢瑤,她是上一任小提琴家的女兒,對于這一工作,她既有感恩,又有恨意。感恩的是因為這個身份庇護了她的整個童年,使她可以跟著媽媽在飛船上安全地生活;而有恨意的是因為這一職業(yè)所承受的精神折磨,導致了媽媽的死!夢瑤的媽媽因為常年看到被自己的琴聲麻醉的人接連倒下又被送走后,心懷悔恨,不堪折磨,在一場演出前摘下了自己的神經(jīng)阻隔耳機,演奏完最后一個音符后,也倒下了。
盡管對這一份工作的情感復雜,但演出依舊要完成。夢瑤為小提琴裝上腦電波轉換儀,自己戴上神經(jīng)阻隔耳機,理了理裙擺,走向大廳。
旋律流淌而出,夢瑤機械地重復著拉動琴弓的動作,漠然地看著眼前被琴聲所轉化成的腦電波麻醉的人們——右手邊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已閉上了眼,左手邊那位紅裙女士變得目光呆滯,角落里的黑帽男子舉起了槍……夢瑤還未反應過來,那人便扣動了扳機。
隨著一聲槍響,琴上的腦電波轉換儀被擊碎,發(fā)出尖銳刺耳的駭人聲響。趁人們四散奔逃之時,那人一把拉住夢瑤,將她拖到一個角落,卻不小心被她扯下了帽子和口罩,看到這張臉的那一刻,夢瑤愣住了:“你不是飛船生命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設計者,薛誠教授嗎?”那人抬起頭,面色凝重:“對,我是。雖然這艘飛船是我的心血,但今天我們必須毀掉它!地球資源枯竭,我們作為人類,首先想到的不應該是茍活,甚至是繼續(xù)享樂,而是如何將人類的文明延續(xù)下去,原本我設計生命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初衷是幫人類渡過難關,可有了飛船之后,人們紛紛選擇到這里來作樂、逃避,甚至不惜以生命作為代價!比起人們都在飛船上安樂死,不如毀掉飛船,面對現(xiàn)實,用自己的生命盡可能地將文明延續(xù)下去!小姑娘,你很有音樂才華,但你應該用小提琴演奏世界名曲,而不是在這里麻醉他人和自己……”話音未落,一聲槍響,教授倒在了血泊中?!敖淌冢 眽衄幎紫潞爸?。他艱難地抬起手,將一枚微型炸彈塞進了夢瑤手中:“一定要……炸毀飛船……”說完,永遠閉上了眼睛。
“夢小姐,你還好嗎?”開槍的保安沖來,看見夢瑤還在思索著教授的話,以為她心有余悸,關切地問?!爸x謝,我沒事?!敝钡奖0矀儼呀淌谕献撸湃绱髩舫跣寻憬凶×吮0?,問:“我可以繼續(xù)我的演出了嗎?”
琴聲再次響起,卻飽含著無限的深情,演奏者沉醉其中,聽眾聽得亦是如此如醉,誰也沒有看見夢瑤輕輕地按下了什么東西。最后一小節(jié)時,不合時宜的“滴滴”聲,合著節(jié)奏響起。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巨大的爆炸聲隨之響起。飛船的碎片重重墜下,砸在沙漠中,激起的漫天沙塵仿佛要將這荒誕的鋼鐵怪物掩埋。
一聲凄涼的小提琴聲劃破了夜幕,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