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包
我是個有點兒急躁的人,「慢」會讓我覺得很煩。我?guī)е痹甑男』鹈纾氚阉新掏痰氖挛餆苫覡a。
小學語文老師第一次向我們介紹“通感”這種修辭手法的時候,我在心里默默嗤之以鼻,對于我來說這就只是文人墨客們奇奇怪怪的夸張寫作手法,反正我不理解為什么顏色有溫度,聲音有形狀,冷暖有重量。
直到……
有段時間,我右臉上半部分持續(xù)抽搐。同桌打趣著問:“你是不是上課在偷看右邊那組的哪個人呢?”心事一下子被戳穿,讓我有些手足無措。你坐在第一組第三排,我坐在第二組第四排,上課時總是忍不住斜著眼睛偷看你幾眼。我默默地想,不會真的是因為這樣導致的面部抽搐吧!好在過了一段時間我們陰差陽錯地做了同桌,我的面部抽搐癥也不治而愈了。
總是標榜自己是個成熟的大孩子、擁有獨立人格的我,莫名其妙地成了會因為你而情緒變換的小孩子。多說一句話、不約而同打了一樣的飯菜、作業(yè)本放在一起、靠近一點點,許許多多不起眼的小事,像星星之火,點燃我心里的煙花,那樣絢爛盛大而又隱秘地綻放?!扒啻骸眱蓚€字仿佛有了顏色。
高中的學習很辛苦,就像是一個人要默默穿梭在一條黑暗悠長的小道,向著那個又近又遠的美好的未來。未來的光芒忽明忽暗,而我找到了能代替光的東西。每天看著你踩點進教室的那一刻,“唰”的一聲,我的世界亮了,任督二脈像是被灌輸了真氣:今天見到你真開心,又可以開啟了元氣滿滿的一天呢。
那次期末聚會,大家一起聊起了興趣愛好。我是個有點兒急躁的人,“慢”會讓我覺得很煩。我?guī)е痹甑男』鹈纾氚阉新掏痰氖挛餆苫覡a。所以我不理解,為什么有的人喜歡釣魚。對于我來說,這是一項冗長又機械的活動,拋出魚餌,靜靜等待。慢到我可以聽到大自然時間流動的聲音。當我聽到你說:“我喜歡釣魚。”其他朋友調侃著你像個老年人——換了別人說這種話我肯定也會這么想,而你說出口就不同,我腦子里出現(xiàn)的第一個念頭,不是我以往那么多年對釣魚這項活動的刻板認識,而是那就冬天去釣吧。我看過的韓劇里男女主冬天去釣魚,他們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哈著白氣——我也好想買一件那種毛毛領的羽絨服。 “慢”不再讓我覺得煩躁,反而有種醍醐灌頂的輕松感。
聚會結束后,各自回家。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突然,我被電閃雷鳴驚醒,閃電似乎要穿過灰色的窗簾,一看時間,兩點十二分。這一刻我想到的是,這么晚你睡著了沒有。瓢潑大雨來勢洶洶,我沒有關窗子,被雨水浸過的土地在黑夜里蒸騰出了一股獨特的清香,好像想念一下子有了味道。
高考最后一門是英語,監(jiān)考老師說還有3分鐘下考。我寫好了答卷,趴在桌子上轉著筆,外面早已人聲鼎沸。
3分鐘,好短又好長。過往的12年歷歷在目,我想在最后的3分鐘做一件特別的事情,于是,我在英語草稿紙上寫下了你名字的縮寫。
那張寫著我名字、學校、準考證號的草稿紙會被收上去,和萬千草稿紙層層疊疊在一起,最終的歸宿可能是被丟進垃圾場。而我的那張草稿紙不是廢紙,因為上面承載了我青春的秘密。埋藏起來吧,和青春一起。
媽媽提早告訴我她有事情,所以下考后不能來接我。很巧的是,我抄小道回家,恰好遇到了你。我們一起走了一小段路程。天真熱啊,陽光透過馬路兩旁郁郁蔥蔥的大樹,光斑時不時地照在你我的臉上。車水馬龍、蟬鳴聒噪。忘記具體聊了什么,反正挺開心的。分別時你說,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高考下考后和我一起走的這段路。
不管你有沒有忘記,我記得就好。
忸怩、平凡、膽小的我不敢把一腔熱忱訴諸于口,悸動帶來的歡喜遠比結果重要太多。
后來,每當有人提起你的名字,我總會想到綻放的煙花、那晚土地的味道和夏日蟬鳴的街道。你的名字變成了我領略通感這種修辭的開關,淋漓盡致地調動著我每個細胞,讓我忍不住為那段青蔥歲月熱淚盈眶。
可能還是有點兒遺憾吧。上課開小差的時候,我們在草稿本上畫過那么多簡筆畫。我們還一起出過那么多黑板報,可是我始終沒有對你說一句:“小畫家,可以為我畫一張畫像嗎?”
編輯 苗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