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杰 王岳松 張先林 邵旭武 董學濱 王學忠
心臟起搏器植入術是病態(tài)竇房結綜合征(簡稱病竇綜合征)最有效的治療方法[1]。右心耳是傳統的心房電極植入部位。右心耳起搏(right atrial appendage pacing,RAAP)具有操作簡單、脫位率低、起搏參數穩(wěn)定等優(yōu)點,但研究表明,RAAP不符合生理起搏順序,使術后房顫發(fā)生風險增大[2]。研究顯示,低位房間隔起搏(low atrial septal pacing,LASP)能改善左右心房的電-機械同步性[3],但關于其能否降低房顫發(fā)生風險仍有爭議[4];部分研究顯示,術前合并房間阻滯的患者有可能從LASP中獲益[5-6]。本研究旨在探討LASP對病竇綜合征合并房間阻滯患者術后新發(fā)房顫的影響。
本研究回顧性納入2019年1月至2020年6月安徽醫(yī)科大學馬鞍山臨床學院收治的病竇綜合征合并房間阻滯患者58例,其中男34例、女24例,年齡49~88(71.8±9.4)歲。根據心房電極起搏部位分為LASP組(n=23)與RAAP組(n=35)。納入標準:① 符合2018 ACC/AHA/HRS指南中關于竇房結功能障礙實施永久性起搏的Ⅰ類或Ⅱa類指征;② 術前體表心電圖符合房間阻滯的診斷標準,即P波時限≥120 ms,P波清晰導聯(多為Ⅱ、aVF、V4、V5等導聯)出現雙峰或圓頂尖峰P波且振幅<0.25 mV[7]。排除標準:① 陣發(fā)性或持續(xù)性房顫;② 甲亢、惡性腫瘤、心臟瓣膜病、心肌病、慢性阻塞性肺疾病;③ 心臟超聲心動圖、心臟CT或磁共振等檢查提示左心房擴大;④ 應用洋地黃或胺碘酮等藥物。本研究經醫(yī)院倫理委員會審核通過,所有患者家屬均簽署知情同意書。
所有患者均選擇左鎖骨下靜脈或腋靜脈植入電極,心房電極(ST 1888TC-52)在J形導絲引導下分別植入右心耳或低位房間隔,根據X線影像[左前斜位(LAO)30°~45°、右前斜位(RAO)30°~40°]和心電圖P波形態(tài)判斷電極位置。電極位于低位間隔部時可見頭端擺動比較小,LAO頭端朝向脊柱,RAO頭端朝向左心房,心電圖Ⅱ、Ⅲ導聯P波倒置;右心室電極(Medtronic 3830- 69 cm)在C315傳送導管支撐下植入室間隔左束支及其分支附近(左束支區(qū)域),進行選擇性或非選擇性左束支起搏,并根據X線影像(LAO 30°~45°和RAO 30°~40°)、心電圖QRS波形態(tài)、電極阻抗和造影判斷電極位置及深度,LAO 35°電極頭端朝向脊柱,造影見電極頭端進入室間隔約8 mm(圖1)。心電圖V1導聯呈持續(xù)性或間歇性右束支阻滯圖形。
低位房間隔起搏左前斜位35°
低位房間隔起搏右前斜位30°
右心耳起搏左前斜位35°
右心耳起搏右前斜位30°
術中測量心房電極起搏閾值、P波感知和電極阻抗。術前術后常規(guī)行體表12導聯心電圖檢查,測量P波時限(P波最早開始導聯與最晚結束導聯的水平距離)、計算P波離散度(P波最小時限與最大時限之差)[3]。術后1、3、6、12個月進行起搏器隨訪,包括起搏器程控、心電圖或動態(tài)心電圖及胸片檢查,了解心房電極參數、導線位置等,以及有無囊袋感染、電極脫位、心肌穿孔、房顫等情況發(fā)生。
對LASP組和RAAP組患者進行同質性比較,在性別、年齡、吸煙史、合并基礎疾病、左心房前后徑、左心室舒張末期內徑、射血分數和治療藥物等臨床資料方面的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均>0.05)。見表1。
兩組術中及術后不同時間的起搏閾值、P波感知和電極阻抗間的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P均>0.05)。見表2。
LASP組起搏后P波時限、P波離散度均顯著小于RAAP組(P均<0.05);LASP組起搏后P波時限和P波離散度均明顯下降(P均<0.05),而RAAP組起搏后的這兩項指標均有所增加,其中P波時限與起搏前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1)。見表3。
表3 兩組患者起搏前后P波時限、P波離散度比較
入選的58例患者均在門診接受隨訪,平均隨訪(14±5)個月,術后共有7例(12.1%)新發(fā)房顫,且這7例均為RAAP組患者。因此,兩組術后房顫發(fā)生率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0vs.20.0%,P=0.035)。
58例患者平均隨訪(14±5)個月,其中,RAAP組有1例發(fā)生心房電極脫位,其余患者均未發(fā)生囊袋感染、電極脫位、心肌穿孔等起搏相關并發(fā)癥。LASP組與RAAP組并發(fā)癥發(fā)生率間的差異無統計學意義(0vs.2.8%,P=1.000)。
Bayés綜合征又稱房間阻滯綜合征,是指心電圖既有房間阻滯的表現,又有房間阻滯引起的快速性室上性心律失常(尤其是房顫和心房撲動)、左心房功能減退、栓塞性腦卒中等臨床表現的一種心電圖綜合征[7]。研究發(fā)現,RAAP術后Bayés綜合征的發(fā)生率較高[8],因此,探索新的起搏位點成為研究熱點。近年來,有研究顯示LASP可降低Bayés綜合征的發(fā)生率[2],但對其起搏參數穩(wěn)定性和相關并發(fā)癥的觀察不多。本研究入選23例LASP患者,與RAAP相比,LASP在心房電極參數和起搏相關并發(fā)癥的發(fā)生率方面的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說明LASP是安全可行的。
RAAP通過心肌間連接而非傳導纖維來擴布電活動,使P波時限延長、P波離散度增加,造成左心房激動延遲,導致起搏性房間阻滯[8]。房間阻滯患者存在顯著的左心房電-機械反應延遲,造成左心房的有效收縮發(fā)生在左心室收縮期,從而變?yōu)闊o效收縮,左心房輔助泵的作用消失,并引起血流動力學改變,產生類似短PR間期綜合征的房室不良同步,使心臟功能受損。房間隔是發(fā)生房間阻滯的常見部位,冠狀靜脈竇是心房間重要的傳導通路,起搏該區(qū)域能加快雙房間的傳導[9]。研究證實,不同于RAAP對心房同步性及功能的損害,LASP可改善合并房間阻滯的病竇綜合征患者的心房電-機械同步性,改善心房功能[3]。本研究亦證實,LASP可縮短P波時限、降低P波離散度,改善雙房電學同步性。
目前臨床對LASP能否降低術后房顫的發(fā)生率尚存有爭議。DAS等[2]研究認為,房間隔起搏通過改善雙房電學同步性、逆轉心房電重構,能減少房顫的發(fā)生及復發(fā)。ZHANG等[10]發(fā)現,相比于RAAP,LASP可縮短P波時限、減輕房顫負荷,但兩組房顫發(fā)生率間的差異無統計學意義。EPASS研究發(fā)現,在合并房間阻滯的病竇綜合征患者中,LASP術后房顫發(fā)生率較RAAP明顯降低;而在無合并房間阻滯的病竇綜合征患者中,兩者術后房顫發(fā)生率間的差異無統計學意義[5]。本研究中23例LASP患者術后均無新發(fā)房顫;35例RAAP患者中,術后有7例發(fā)生房顫,兩者差異有統計學意義,與EPASS研究結果一致。
根據Bachmann束傳導是否中斷,可將房間阻滯分為不完全性房間阻滯(partial inter-atrial block,PIAB)和高度房間阻滯(advanced inter-atrial block,AIAB)。AIAB因Bachmann束傳導中斷,右心房激動只能通過結間束、冠狀竇口、下房間束、房間隔到達右下肺靜脈,之后使左心房發(fā)生自下而上的除極;此時的體表心電圖表現為P波時限≥120 ms且下壁導聯P波呈正負雙向[7]。TSE等[11]研究表明,新發(fā)房顫與AIAB相關,而與PIAB無相關性。很多研究發(fā)現,AIAB還與房顫患者的復發(fā)風險(無論是經電復律[12]還是消融復律術后[13])、無房顫患者的新發(fā)腦卒中風險[14]等相關。對于無合并房間阻滯的病竇綜合征患者,RAAP通過心房肌、Bachmann束傳導至左心房,故P波時限輕度延長,術后短期內房顫發(fā)生率較低,從而使其與LASP的差異不明顯[5]。對于合并PIAB的病竇綜合征患者,RAAP進一步延長P波時限,加重右心房電-機械重構,使右冠狀動脈和左回旋支供血減少,發(fā)生Bachmann束斷裂,導致AIAB發(fā)生風險增加,從而導致房顫發(fā)生率升高。對于合并AIAB的病竇綜合征患者,因Bachmann束斷裂,RAAP只能通過其余通路(冠狀竇口或卵圓窩)傳導,從而大大延長了心房肌傳導時間及P波時限,使房顫發(fā)生率升高[8]。而對于合并PIAB或AIAB的病竇綜合征患者,LASP均直接通過冠狀竇口傳導至左心房,顯著縮短P波時限,改善左右心房收縮的不同步性[3],提示其可能通過糾正房間阻滯、降低術后AIAB發(fā)生風險來降低術后房顫發(fā)生率[5,11]。
綜上,本研究結果表明,對于術前合并房間阻滯的病竇綜合征患者,LASP可降低術后房顫的發(fā)生率,可考慮將其作為首選的心房電極植入術式。但由于本研究樣本量較小、隨訪時間較短,且影響房顫發(fā)生的因素眾多,需要更多大規(guī)模臨床試驗進一步研究LASP的臨床實用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