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寫作進入了死胡同時,讓·保羅·薩特在巴黎的公園椅子上讀到了卡夫卡,加西亞·馬爾克斯讀到了胡安·魯爾福,博爾赫斯讀到了奧斯卡·王爾德……在文學的影響下,死胡同開始有了裂縫,從那里透出一道亮光,照亮了一個作家停滯的筆端,驅(qū)散了他困頓的時光,文學也因而獲得了繼承,這是閱讀最為動人的力量。
作為讀者,當我思考閱讀的意義時,我想到的是閱讀帶給我的積極力量和奇妙體驗。
毛姆有本書叫作《閱讀是一座隨身攜帶的避難所》,“避難”確實是我閱讀的重要原因。我看過很多閑書,大部分是幾百萬字一本的網(wǎng)絡文學。我毫無目的地快速翻頁,經(jīng)歷著柯勒律治所批判的“沙漏式”閱讀,一本接一本地閱讀只是為了在計時器里漏一遍,并不想得到什么?,F(xiàn)在回想起來,在沙子漏下的過程里,我的頭腦被接踵而來的離奇情節(jié)充斥著,所有讓我焦慮、悲傷的繁雜思緒都消散了。那些時刻,現(xiàn)實離我遠去,緊繃的神經(jīng)好像得到了解脫,我只需要機械地掃過一行行淺顯的文字。讀了很久之后,我常感到輕松,如釋重負,然后可以心平氣和地去思考讓我焦慮的問題。我意識到閱讀總是有益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淺顯的讀物也有積極的影響。一方面,這緩解了我的壞情緒,跟娛樂活動的作用相似;另一方面,大量的閱讀在不知不覺中提高了我的閱讀速度和對故事的理解能力。
閱讀自然不能停留在淺層,我們也不能僅僅在閱讀里尋找樂趣。我也閱讀許多深刻、偉大的文學作品,在這些作品里,我看到了一個更為豐富的世界,對人生也有了更多感悟和理解。用余華的話來說,那是一段“溫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對我影響最大的是書寫鄉(xiāng)村的文學作品,在那些書里,我找到了最質(zhì)樸的愛、最無奈的痛楚和最悲壯的英雄主義。陳忠實的《白鹿原》、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韓少功的《馬橋詞典》和劉亮程的《一個人的村莊》等,都貢獻了關(guān)于村莊的絕佳書寫,作家們主觀的愛與失望在文字里交織,呈現(xiàn)出鄉(xiāng)村的動人與不堪。但筆觸中始終飽含著對鄉(xiāng)土的深情,村莊里的人渺小又偉大,他們生在閉塞的環(huán)境里,仍有好多理想,尤其是覺醒的年輕一代。黑娃想在白鹿原上刮起一陣“風攪雪”,孫少安想打破固有的制度,帶領(lǐng)村民致富。在時代的洪流里,個人的力量太微弱了,天災、人禍都能輕易地給予他們沉重的打擊,但他們從未膽怯,在與時代痼疾的抗爭中迸發(fā)出震撼人心的力量,讓我無比動容。我想,閱讀不僅僅是為了體驗更多的人生,更是為了找到真正的自己。
書里的人和事總會讓我想起我所生活的村莊,想起夏天長滿綠色藻類的小河,想起上下班的路上,騎著電瓶車喊叫著打招呼的人,還有他們正經(jīng)歷著的苦難與歡喜。我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我的村莊并不比作家筆下的遜色,我要為我的村莊寫作,每一戶人家、每一個故事,甚至一棵樹、一面墻都值得記錄。這個念頭讓我欣喜,有一種被“點亮”的感覺,好像突然找到了寫作的方向和意義。我的眼前浮現(xiàn)出很多張熟悉的臉,他們的故事有一天會變成我筆下的文字,我由此而產(chǎn)生期盼和滿足。村莊是讓寫作生花的沃土,而在閱讀中得到的體驗讓我發(fā)現(xiàn)了村莊。
閱讀帶我逃離現(xiàn)實,無數(shù)次撫平我焦躁的情緒,又帶給我關(guān)于生命的感動和寫作的意義。如果說閱讀是避難所,那一定是珍貴的避難所。
盛詩韻: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秘書學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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