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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與遺忘
        ——論陳團英《夕霧花園》中的精神防御機制

        2022-04-16 03:35:33張晶王淼
        華文文學 2022年5期
        關鍵詞:建構記憶

        張晶 王淼

        《夕霧花園》①(The Garden of Evening Mists)是馬來西亞華裔新生代作家陳團英繼《雨之賜》(The Gift of Rain)之后又一部備受關注的長篇小說。學界對《夕霧花園》的關注②,多集中在后殖民理論觀照下的跨文化特性、作者的寫作動機、“花園”的象征意義、戰(zhàn)后的創(chuàng)傷政治、小說的翻譯技巧等方面??ㄋ_波娃(Kapka Kassabova)在《衛(wèi)報》上發(fā)表書評,稱贊陳團英是“文化雜糅性的大師”(a master of cultural complexities③),肯定了《夕霧花園》在呈現跨文化復雜性上的過人之處。事實上,《夕霧花園》以二戰(zhàn)后馬來亞緊急狀態(tài)(Malayan Emergency)(1948-1960)為背景,小說的歷史性與現實性不言而喻。當宏大敘事以強勢的姿態(tài)進駐馬來(西)亞,歷經苦難的戰(zhàn)爭親歷者,如何才能在戰(zhàn)后真正“幸存”?刻骨銘心的戰(zhàn)爭記憶,又是以何種方式被替代、壓抑、投射、升華,幫助他們走出戰(zhàn)爭的陰影,抑或被偏執(zhí)的欲望徹底反噬,再次陷入遺忘的圈套?相較于文本的跨文化屬性、“花園”隱喻等,借助心理防御機制理論勾勒出《夕霧花園》中以云林(Teoh Yun Ling)為代表的“戰(zhàn)爭遺民”④在記憶與遺忘的博弈中堆疊而成的幽微心跡,有助于我們更接近二戰(zhàn)時真實立體的馬來(西)亞和被歷史宏大敘事所遮蔽的馬來西亞華人。

        一、游戲與幻想:戰(zhàn)時的天堂

        安娜·弗洛伊德(Anna Freud)將幻想(Fantasy)、游戲劃歸為代替性精神防御機制的重要范疇。她認為:“兒童期的自我在很多年的時間里都能夠擺脫令人不悅的現實影響,并能保持現實檢驗能力。自我最大限度保持這種狀態(tài),不僅僅將自身限制在純粹的想象和幻想中,即不光想,而且做。它利用了各種各樣的外部物體來戲劇化地改變它的真實情況。”⑤這種精神防御機制,實質上是指本我、自我、超我在遇到無法解決的困境后,利用游戲、幻想等退行的思考方式,尋找現實世界的替代物,以躲避窘迫現實所產生的本能焦慮、現實焦慮、良知焦慮。⑥安娜·弗洛伊德將代替性精神防御機制建構出的世界,稱為具有“必須讓人能夠平靜下來”⑦的白日夢世界。通過游戲與幻想實現的代替性精神防御機制,為身處二戰(zhàn)時期日軍集中營的云林、云紅(Teoh Yun Hong),為身為馬來西亞華裔的寫作者陳團英,提供了一種生存策略。

        (一)人物的花園幻想

        “多虧云紅對花園的喜愛,才讓我們在拘留營里撐了下來?!雹鄳?zhàn)爭時期被封閉在集中營的戰(zhàn)俘無處可逃。出于求生的本能,云林、云紅開始通過幻想與游戲,建造她們的白日夢世界。在腦海中建構花園的過程,是她們自我拯救、告別戰(zhàn)爭惡果的儀式。

        這座深藏在腦海中的花園,置換了逼仄陰暗、無處可逃的集中營,最快地為姐妹倆提供了避難之所?!坝幸惶?,一名衛(wèi)兵因為我沒有好好鞠躬而揍我,他不停地痛打我。我卻感覺自己置身一座花園,到處是萬紫千紅開了花的樹木,流水的氣息……”⑨極致痛苦中,“本我”拉拽“自我”,從而鈍化云林的現實感受,帶她進入腦海中的花園幻境,保全性命、暫離恐懼。同樣地,云紅閉口不提被迫成為慰安婦的屈辱,只是不斷地向云林描述夢中園林的細節(jié)?;孟氤蔀樵屏峙c云紅暫時擺脫屈辱和藤鞭的避難所。

        花園的介入,讓幻想與游戲構建的幻象更加具體、更加接近真實。相較于西西弗斯推動巨石而不知終點的循環(huán)與茫然,姐妹倆對花園的建構則既有整體的把握又有細節(jié)的雕琢。集中營內的花園,本質上是充盈著虛空的夢境,只存在于姐妹的頭腦中?!叭諒鸵蝗眨覀兗恿嗽S多細節(jié)。這花園成了我們的避難所?!雹猱斣屏珠_始意識到由潛意識激發(fā)的花園想象為身處絕望處境的戰(zhàn)俘提供了生存空間,這個想象就開始由無意識的自我超越,成為了有意識的一種本我建構。姐妹倆通過在頭腦中共同繪制這座花園的設計圖紙,為自己的生活不斷創(chuàng)造著希望。只要花園的設計仍然需要被改動、被充盈,這場躲避骯臟的儀式就永遠不會終止?!霸诔扇说纳钪?,白日夢有時作為擴展有限現實或反轉現實的功能,發(fā)揮著自己的作用?!盵11]對于云林、云紅而言,她們的白日夢是關于花園的白日夢。不斷被建構的花園,開始漸漸模糊夢與現實的界限,拉長了生存的時間、累積了生存的厚度,給予了生命活著的勇氣與存在的更多意義。盡管這說到底仍舊是夢,仍舊只能讓受難者在虛幻的解脫中“自愚”。

        張氏姐妹代表了在二戰(zhàn)中受到傷害的“戰(zhàn)爭遺民”群像。面對無法逃避的戰(zhàn)俘營,“戰(zhàn)爭遺民”超越了花園能指,在各異的儀式中告別骯臟。他們通過幻想與游戲的精神防御機制,尋求解脫之道。在這之中作為所指的儀式,其具體形態(tài)有所滑動變形,但其“指向生的希望”的能指則不曾改變。無論是珍視自己集郵收藏的歐亞混血女人,還是對莎翁戲劇狂熱至極的受刑男人,都在幻想與游戲的自我防御機制下,建構了自己的白日夢。此外,穿著褪色黑色袍子的道士通過儀式撫慰慘死于日軍刀槍下的死者靈魂,這同樣是戰(zhàn)爭遺民的幻想與游戲。這場白日夢與其說是在超度亡靈,倒不如說是在拯救生者。如安娜所言,“每個防御機制總是保障自我的安全”[12],而對于他人所謂的安撫,不過是一種無奈的自我感動。

        (二)作者的白日夢

        《夕霧花園》“有棱有角地拼湊出一幅日軍南侵以來的‘馬來西亞歷史’的風貌”[13]。陳團英通過虛構小說的寫作方式,描述了非虛構的馬來西亞歷史。在虛與實的空間中,陳團英將如何確認“海峽華人”的身份歸屬?在閱讀時,若對馬來西亞共產黨以及太平洋戰(zhàn)爭之后的馬來西亞歷史缺乏了解:即在馬來亞緊急狀態(tài)下的十二年中,“英軍對任何馬共或馬共同情者,一律采取嚴酷的手段。英軍任意射殺平民,活活燒死小孩,在森林邊緣巡視時,采取焦土政策,燒毀民宅”[14],讀者極易被小說中“不完整的真相”誤導。

        陳團英的成長背景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1972年,陳團英出生在馬來西亞檳城的海峽華人家庭。海峽華人(Straits Chinese),又叫“峇峇”(Baba)或“娘惹”(Nyonya),是中國移民與馬來(西)亞原住民的混血后裔。1826年,英國將新加坡、檳城和馬六甲并為“海峽殖民地”(Straits Settlements),而生活在這里的人也就被稱為“海峽華人”。[15]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中,陳團英始終無法回避“海峽華人”對其個人成長與身份確認的拉扯?!昂{華人”的身份對他而言更多的是一種模糊的指認。陳團英在采訪中談到:“它(海峽華人)對我的影響是,我們在家里講英語——我的父母在檳城的英語學校上學。我爸爸是福建人,所以我們在家里也講福建話。我媽媽是潮州人,但她并沒有真正和我說潮州話。我必須學習粵語,因為吉隆坡的人都說粵語;普通話我可以說,也能理解一點。對我來說,作為海峽兩岸的華人,主要是指(使用)英語語言?!盵16]之所以選擇用英文寫作,是因為自己更能熟練掌握英語而并非華文、甚至普通話。陳團英在小說的寫作中,也不止一次借云林之口在表達多語言、多文化對他自我身份確認帶來的矛盾與困惑:作為接受英語教育的海峽華人,他始終不知如何在“英”“馬”“華”這三種身份屬性中自處。

        作為一名受過良好教育的新生代知名作家,陳團英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對現實的考量,而難以袒露真實的想法。他在《夕霧花園》臺灣版獨家作者序中,特別強調夕霧花園的建構與《夕霧花園》的寫作是共生的,即“我在寫《夕霧花園》時,不由得感到這個過程和打造日式庭園非常相似……”[17]。云林與陳團英、小說與現實互為鏡照、互相“借景”。云林1923年出生于檳城,她的父母是操著一口流利英語的、出生于海峽殖民地的海峽華人。她同樣面臨身份歸屬的困惑,同樣會面臨類似地質疑:“你是中國人,你們全都是移民的后代……你們只會對中國忠心”“你是海峽華人,……我們馬來人,我們才是這塊土地真正的子民,我們是土著。”[18]陳團英其實是借云林,用幻想與游戲的方式構建了一個白日夢,而這個白日夢就是《夕霧花園》。在歷史的現實中,海峽華人的無奈處境難以被改變,但在小說的寫作中,作為執(zhí)筆人卻可以介入《夕霧花園》、夕霧花園的建構、介入云林的生命,完成光明正大地游戲與幻想,從而達到其對個人身份歸屬的確認。而這個身份的確認究竟是否合理,是否妥當似乎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在對歷史進行描述勾勒時,身份得到了確認。而這種確認,實際上就是代替性精神防御機制啟動所造成的效果。

        二、壓抑與投射:幸存的折磨

        壓抑(Repression)作為可靠的屏障存在于表象的延遲、爆發(fā)或意識自我中的情感,消除了整個情感和本能的生活,破壞了人格的完整性。[19]投射(Projection)是一種向外界的“自我的排出”[20]。二者作為消極的精神防御機制均作用于本我,前者通過控制自我而抑制意識表露,后者通過遷怒他人而擺脫消極的自我意識。日軍戰(zhàn)敗撤出馬來西亞之后的五年,云林作為幸存者依舊按照拘留營的作息習慣生活。幸存對于親歷戰(zhàn)爭的死者、徹底脫離戰(zhàn)爭的生者而言是一種安慰;對于親歷戰(zhàn)爭卻無法脫離的生者,則是一種刻入骨髓、牽動神經的折磨。這種折磨伴隨著幻想與游戲的終結而愈加強烈。失去了花園幻象的庇護,云林只好壓抑并向外界投射自我消極的情緒。與之相反的是,情緒崩潰的云林在升華防御機制的作用下嘗試擺脫戰(zhàn)爭陰影以自救。盡管,她最終失敗了。

        (一)掙扎的克制與崩潰

        云林作為戰(zhàn)爭的幸存者,始終生活在戰(zhàn)爭后遺癥之中。戰(zhàn)后“生”的自由,不過是生理層面軀體的被松綁,而絕非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戰(zhàn)爭后遺癥讓云林飽受夢魘困擾。云林在戰(zhàn)后造訪日本皇家園藝師中村有朋(Nakamura Aritomo),向他學習日式園藝藝術。如安娜所言:“壓抑存在于表象的延遲或爆發(fā),以及意識自我中的情感?!盵21]在夕霧花園漫長的建構過程中,云林作為戰(zhàn)爭遺民通過壓抑防御機制,回避苦難記憶,壓制崩潰的情緒。

        壓抑被安娜稱為最危險的防御機制,它不斷通過自我抑制本我。這個過程中,本我在極度深重的痛苦中崩潰。家境富裕、受過高等教育的云林,面對與戰(zhàn)爭有關的事物時盡顯克制,但自我的隱忍最終抵不過本我想要逃離痛苦的決心?!拔移磷『粑Kㄓ信螅┑拿钭屛一氐轿沂侨毡颈`的那個時期,我的決心開始崩潰,即使我感覺到他對我好奇地注視也無法克制。”[22]有朋對云林建構花園的指導,刺激了她的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導致長久的壓抑防御機制崩潰。對于戰(zhàn)爭痛苦、仇恨的壓抑,在對有朋的敵意釋放中得到延遲表現與爆發(fā),這種壓抑與崩潰的糾結,導致云林開始憎惡“日本佬”有朋。

        崩潰讓云林在戰(zhàn)爭陰影的閉環(huán)中不斷重蹈覆轍。幸存是帶有詛咒的祝福,將云林封印在昔日的苦難中。云林只能在壓抑防御機制的庇佑下,不斷延長痛苦爆發(fā)的時間點。自我、本我、超我彼此間的不斷拉扯,極深地折磨著云林。她只好通過呼吸、工作等等軀體化的動作:“我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把它吐出來”[23]“惡心的感覺消退了,卻在我的喉嚨深處殘留一股酸意?!盵24]……,不斷延長自己直面戰(zhàn)爭痛苦的時間。

        (二)拋棄的歉疚與補償

        云林認為自己的無能害死了姐姐,她想要與姐姐互換處境,獨自承受“慰安婦”的凌辱與羞恥,但她不能。盡管云林冒著生命危險為云紅偷竊食物,但最終在集中營中活下來的人還是只有她自己?!皰仐墶痹萍t的自責,裹挾著戰(zhàn)爭本身的痛苦折磨云林。云林在記憶中不受控制地迷失、在自責中無法停止地愧疚。她試圖通過實現姐姐的園林夢想,彌補歉疚并贖清罪惡。相比于對自己的觀照,云林更多地對自己深愛的客體云紅投射了更多精力。掙扎之中,她不自覺地將“本能的愿望向更能滿足愿望的客體讓渡?!盵25]安娜將此行為稱為投射防御機制?!拔抑皇菫樵萍t這樣做”[26],為了完成云紅的花園夢,云林克服自己對日本人和日本民族的不自覺的厭惡,向有朋請教建造園林的藝術。在二人的相處過程中,云林甚至與有朋產生戀人的情愫。安娜將此心理活動軌跡歸納為“利他性讓渡”(Altruism)的投射機制作用下的產物。

        戰(zhàn)后,云林開始在戰(zhàn)爭罪行法庭擔任研究員。她將戰(zhàn)爭后遺癥的痛苦置換至戰(zhàn)后被送上審判席的戰(zhàn)犯身上。安娜將這樣的心理軌跡稱為“內射批評的權威形成超我,將自身被禁止的沖動向外投射?!盵27]云林開始勸說、甚至威脅戰(zhàn)爭受害者出庭指認日本罪犯的罪行。這不僅是云林尋求戰(zhàn)爭真相的旅程:“我在搜尋拘留我的營區(qū)資料,我要找出我姊姊被埋在哪里”[28];更是她對自我與對戰(zhàn)爭遺民的救贖:“我要讓那些該負責任的人受到處罰,我要看見正義得到伸張。”[29]面對被吊死的一百名日本戰(zhàn)犯,云林的“麻木”并非冷血,而是她對自身痛苦的一種外在投射?!坝涗浫毡净受娛芎θ说淖C據對我的影響遠遠超過預期,看到受害人說到他們所承受的暴行而崩潰,使我意識到自己也需要從經歷中復元?!盵30]面對在戰(zhàn)爭中受害的人,云林無法置身事外。麻木與崩潰,這兩種在不同對象面前出現的極端心理,其實是云林面對戰(zhàn)爭后遺癥時的生存策略。云林在被提議向中村有朋請教園藝時,情緒激動地說:“他是個日本佬”“他們得先把他們的天皇吊死,不然我不會請任何一個日本人幫忙”[31]。顯然,她將對姐姐的愧疚置換到戰(zhàn)犯身上,將對戰(zhàn)爭的仇恨置換到了每一位日本人身上。安娜將這種行為歸納為“內疚感的前身和替代品”[32]。

        (三)升華的嘗試與認同

        云林發(fā)覺如果囿于既定思維,就將永遠深陷戰(zhàn)爭陰影而無法自拔。她通過自我建構,試圖在布滿荊棘的戰(zhàn)爭圈套中突出重圍。云紅去世后,父母情緒崩潰。父親表面冷靜,母親不斷向云林追問大女兒的下落,云林只能逃避。但在吉隆坡?lián)螒?zhàn)爭罪行法庭的助理研究員時,受害者一次次的崩潰最終讓云林選擇離開罪行法庭,前往劍橋大學格頓學院。這其中云林重建自我、對抗戰(zhàn)爭后遺癥的升華(Sublimation)心理機制,往往被讀者輕易忽視。云林意識到之所以無法從姐姐的死亡中釋懷,是因為自己作為幸存者也需要盡全力走出陰影,而不是一味沉浸在戰(zhàn)爭的回憶中。相較于此前通過置換、幻想、壓抑、投射等機制實現自我保護,這一次云林選擇前往劍橋大學格頓學院讀書,也不失為一種建構性的自我保護,即安娜所說的升華防御機制。在劍橋大學格頓學院求學的時光,漸漸療愈了云林,并為她日后成為馬來西亞備受司法界認可的華裔女法官打下重要基礎。

        參與建造夕霧花園時,她有意或無意地融入了姐姐的園林設計。這意味著云林既是夕霧花園的建構者,同時也是姐姐園林夢的實踐者。在這個維度上,云林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夢想與姐姐的夢想是交融為一體的:實現姐姐夢想的過程,也是自己直面戰(zhàn)爭記憶、坦白自我的開始。在這個過程中,升華精神防御機制讓云林逐漸以一種符合社會認同的方式與戰(zhàn)爭后遺癥抗衡。如安娜所言:“升華的防御機制在最高社會價值意義上延遲本能目標的實現,這一前提是承認或最低限度地了解那些價值意義,以及知悉超我的存在。”[33]用有朋的話講則是“你在這里,借你姊姊的夢,搜尋你所遺落的事物?!盵34]對云林而言,花園既承載著戰(zhàn)爭的悲慘記憶,也存儲著姐妹間相依為命的情誼,更蘊藏著對自我的救贖價值?!拔蚁氲阶约簩ι衔菊f的話,不由駭然。我怎么會這么無情,在一個人已經快要被吊死之際,還去糾正他的英文文法?”“身為法官,民事和刑事的案子我都審理過。殺人、販毒、和武裝搶劫的人,我都判過他們死刑,我也一直對自己的超然客觀感到自豪,但現在我卻懷疑這是否為我的心早已死亡的癥候。”[35]這些坦白,刺痛了生活在“客觀”面具下的張法官,激活了真實的張云林。

        三、偏執(zhí)與反噬:遺忘的圈套

        云林被偏執(zhí)的欲望徹底反噬,掉入遺忘的圈套。安娜將這樣的心理狀態(tài)稱為反向形成(Reaction formation)精神防御機制。所謂反向形成,實際是自我通過與本我完全相反的言語、行動、看法等對自我矯枉過正的機制。如陳團英所言,在《夕霧花園》中的每一個人都“分別為了各種不同的理由,而壓抑他們的記憶。每一個角色各自以不同的方式來面對回憶:有人選擇忘卻,但無法停止回憶;有人頌揚并保存他們的記憶”[36]。事實上,記憶與遺忘從不可能彼此割裂。一來是因為記憶與遺忘互為鏡照,互為前提,若是一方消失,則另一方無所憑藉;二來是因為云林腦海中的記憶是馬來(西)亞“戰(zhàn)爭遺民”的集體記憶,是被遺忘的歷史塵埃,也是經由歷史語境被儲存的記憶。

        (一)失語的記憶

        不斷的逃避、壓抑、幻想、投射、升華,戰(zhàn)時的記憶仍舊折磨著云林。云林從劍橋大學格頓學院學成歸來,看似淡忘了戰(zhàn)爭,實則被記憶更加猛烈地吞噬。云林身患失語癥,這讓她“會喪失所有的能力……說不定連記憶也保不住”[37]。戰(zhàn)爭記憶將被失語癥透過腦神經永久抹除,云林與戰(zhàn)爭后遺癥的抗衡似乎告捷。但出人意料的是,云林選擇提前兩年退休,并返回金馬侖高原留存這份記憶。她不斷地幻想,不斷逃避,不斷壓抑……,最終想要忘卻戰(zhàn)爭記憶的本我,開始沿著“反向形成”的軌跡,用失語癥強力清洗自我的記憶。顯然,與安娜所言的成功的反向形成:“作為最重要的措施之一,持續(xù)地對抗本我來保護自我”[38]不同,云林的反向形成機制節(jié)節(jié)敗退。

        遺忘與記憶存在的關系,是難以被完全厘清分割的。記憶是遺忘得以完成的前提;倘若記憶本身都被丟失,那么何談遺忘?遺忘不過是被記憶了的“遺忘記憶”?!皬男Ч裕谧R別被遺忘對象的一刻,這記憶印證了遺忘活動?!盵39](Paul Ricoeur,2005)盡管失語癥使云林“逐漸喪失讀與寫的能力”并很快會“讓我(云林)的心智失?!盵40],但它并不能真正切斷記憶與遺忘的關聯(lián)?;疾〉脑屏郑瑢⒈皇〉姆聪蛐纬伤鶎е碌牟豢赡娴暮蠊词?。正因為此,得知自己身患失語癥后,云林感到崩潰甚至憤怒?!坝洃洷4孢z忘經驗”[41](Paul Ricoeur,2005),一旦記憶被通過本我的絕對封閉權威所抹除時,遺忘的路徑也就被從根本切斷。云林正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下定決心提前退休,決定在一年半的倒計時中,保護被反向形成機制作用下?lián)魸⒌淖晕摇?/p>

        (二)蘇醒的記憶

        “記憶是表征民族/國家和歷史之間關系的紐帶”[42],云林對戰(zhàn)爭的記憶既是個人的回憶,也是二戰(zhàn)后的馬來(西)亞“戰(zhàn)爭遺民”的集體記憶。這種記憶是戰(zhàn)爭后遺癥的表征,也是一種“心理創(chuàng)傷”。這種“心理創(chuàng)傷”是尚未被納入意識中的一種被遮蔽的回憶,被安置在地下的尸骨洞穴里;這種創(chuàng)傷記憶一旦被喚起,其亢奮狀態(tài)會長時間持續(xù)并呈現擴散趨勢。[43]借由失語癥,反向形成的防御機制激活了在風景與刺青中沉睡的集體記憶。通過遺忘擺脫戰(zhàn)爭記憶的生存策略,也就適得其反了。

        夕霧花園的建構,離不開日式園林“借景”的技藝,“園林師在設計花園時會運用近樹遠山,甚至向云、風、和霧借景”[44]。建構花園時,云林對戰(zhàn)爭的苦難“借景”,對自我的生活“借景”?;▓@向風景借貸,記憶向“遺忘經驗”借貸。

        “云林的生命厚度就在記憶與遺忘相互堆疊的過程中逐漸滋長,讓她在記憶與遺忘不斷反復更新的歷程中,擺脫羞愧感帶給她的折磨,踏上不受創(chuàng)傷陰霾影響的復原之路?!盵45]但“不受創(chuàng)傷陰霾影響的復原之路”真的存在嗎?時隔近三十年,即便夕霧花園風貌不再,但對云林而言,花園“作為記憶承載者的建筑”[46],它的風景通過借貸被賦予了穿越時空的意義。麥格納斯(Maguns)從南非帶來的海芋記載著日本“物哀”之美。漂泊在東南亞半島卻掙扎求生的南非植物海芋,見證著戰(zhàn)爭遺民的苦難。云紅被迫做慰安婦、母親因為云紅的去世而崩潰、云林試圖用“云森”的名字逃避自己曾為日軍通訊員的加害者身份:“把我所做的事情臆想成是不同的人做的,一個名字不是我的女人”[47],這些苦難都被遮蔽在風景中。花園里的百合花見證了“金百合計劃”[48]的實施。這提醒云林面對自己在計劃中的受害者與加害者雙重身份。見證歷史更迭的夕霧花園,其中借貸而來的景色記錄并彌散著被遮蔽在歷史塵埃中的創(chuàng)傷記憶。

        刺青作為一種文化習俗,承載著人類的文化記憶。這種記憶是集體記憶的一種特殊形式,它通過文化層面的符號和象征(如文化、圖像、儀式、意向等)被建構起來。[49]有朋在云林身上繪制的刺青,是對二戰(zhàn)時期日本侵略馬來(西)亞的事實記錄,是對集體創(chuàng)傷記憶的勾勒,是對戰(zhàn)爭歷史的建構。刺青中所繪制的圖案,實則為金馬侖高原的地形圖。其中的山茶花、蓮花、菊花等,暗示著二戰(zhàn)時日軍在馬來(西)亞建立的集中營坐標。這個坐標承載著馬來(西)亞二戰(zhàn)時期戰(zhàn)爭遺民的集體記憶,代表著一段歷史的鉤沉。沒有人知道“金百合計劃”的細節(jié),沒有人知道集中營的真實坐標。刺青是記憶,是歷史,是戰(zhàn)爭遺民與戰(zhàn)爭后遺癥對抗的手段,但也是被遺忘的不可靠的敘事。對云林而言,“記憶是我(云林)借來照明的月光”[50]。對有朋而言,刺青是他對“侵略者”記憶的坦白與自我救贖。對戰(zhàn)爭遺民而言,刺青是被遮蔽的歷史,是無法掙脫的戰(zhàn)爭記憶。越是掙扎,越是深陷。

        四、結語

        二戰(zhàn)時期遭受日軍侵略的那段歷史,是馬來(西)亞揮之不去的苦難記憶。面對戰(zhàn)爭后遺癥,背負著歷史苦難而“新生”的戰(zhàn)爭遺民在游戲與幻想、壓抑與投射、偏執(zhí)與反噬中,激活代替性防御機制、壓抑防御機制、投射防御機制、升華防御機制、反向形成防御機制,以找尋擺脫戰(zhàn)爭苦難記憶的生存策略。記憶與遺忘二者互為鏡照,不斷勾勒集體的苦難記憶,建構戰(zhàn)爭的歷史“真相”。以云林為代表的戰(zhàn)爭遺民,以陳團英為例的海峽華人,正是在同記憶與遺忘的博弈中,試圖遠離、淡化戰(zhàn)爭的苦痛,確認自我的身份歸屬。

        ①《夕霧花園》小說的英文原版于2012年出版,繁體中文版于2015年出版,電影改編版于2019年上映。小說一經出版,就入圍2012年布克獎(Booker-McConnell Prize)決選名單,并榮獲英仕曼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2013年,獲得英國華特·史考特歷史小說獎(Walter Scott Prize for historical fiction)。其中,布克獎一年一評,旨在鼓勵用英文寫作且在英國出版的原創(chuàng)小說。獲得或入圍此獎項的作家,通常會在國際上獲得聲望。該獎項對于判斷作家及其作品的國際文學影響力、國際商業(yè)影響力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

        ②中國知網可查論文僅有1篇:《論〈夕霧花園〉中的跨文化書寫》(王文君,2020);中國臺灣AiritiLibrary文獻數據庫可查論文共3篇:“A Network of Deceptions:Remembering Violence in The Garden of Evening Mists.”(Ching-chih,Wang,2018)、《帝國花園物語:〈夕霧花園〉里的遺忘政治》(王景智,2018)、《陳團英著〈夕霧花園〉譯評》(施乃安,2015);相較于中國,Jstor與谷歌學術海外版可查相關文獻信息較多,但多為書評。

        ③The Garden of Evening Mists by Tan TwanEng-review[DB/OL].(2012.08.24)[2021-10.01].https://www.docin.com/p1802124351.html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12/aug/24/garden-evening-mists-tan-twan-eng-review。

        ④戰(zhàn)爭遺民,在本文中并非一個政治身份的概念。筆者的關注重點是抽象的“人”背后具體的“人”?!皯?zhàn)爭遺民”是在戰(zhàn)爭苦難與戰(zhàn)后余波中,背負歷史苦難成長的“新生兒”。書中的這一群體本身的身份具有兒童、成人的雙重屬性。在生理層面上他們的確是成人,但在心理層面上卻仍舊有孩童、青年屬性。

        ⑤⑦[11][12][20][21][25][27][32][33][38][奧地利]弗洛伊德:《自我與防御機制》,吳江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譯者序”第18頁,第54頁,第57頁,第49頁,第36頁,第36頁,第95頁,第86頁,第86頁,第36頁,第7頁。

        ⑥[19][奧地利]弗洛伊德:《自我與防御機制》,吳江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第49頁,第36頁。

        ⑧⑨⑩[13][17][18][22][23][24][26][28][29][30][31][34][35][36][37][40][44][47][50][馬來西亞]陳團英:《夕霧花園》,莊安祺譯,臺北:貓頭鷹出版社2015年版,第75頁,第76頁,第76頁,“導讀:馬英小說、陳團英及其《夕霧花園》”第11頁,“(中國)臺灣版獨家作者序”第14頁,第89頁,第121頁,第119頁,第122頁,第233頁,第76頁,第76頁,第60頁,第67頁,第188頁,第262頁,“(中國)臺灣版獨家作者序”第13頁,第45頁,第45頁,“(中國)臺灣版獨家作者序”第14頁,第324頁,第413頁。

        [14]LIAWSIAU CHI(廖朝驥):《馬來(西)亞左翼政黨發(fā)展與沿革:從大馬計劃到印馬對抗(1961-1965)》,博士學位論文,廈門大學2018年,第42頁。

        [15]李元瑾:《從文化殖民的視角重讀新加坡海峽華人的失根與尋根》,《華僑華人歷史研究》2014年第2期。

        [16]An interview with Tan TwanEng[DB/OL].(n.d.)[2022.03.13].https://www.asymptotejournal.com/interview/an-interviewwith-tan-twan-eng/。

        [39][41]轉引自鄧文韜:《“忘”的現象學:失憶與遺忘》,《哲學分析》2020年第2期。

        [42][43]孫江:《中譯版序:不可回避的過去》,[德]阿萊達·阿斯曼:《記憶中的歷史:從個人經歷到公共演示》,袁斯喬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Ⅺ頁,第Ⅻ頁。

        [45]王景智:《帝國花園物語:〈夕霧花園〉里的遺忘政治》,《英美文學評論》2018年第33期。

        [46][德]阿萊達·阿斯曼:《記憶中的歷史:從個人經歷到公共演示》,袁斯喬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17年版,第77頁。

        [48]這是日本皇室為了洗劫被占領國家而設立的執(zhí)行機構。該機構總部在新加坡,搶劫贓物的中轉站則設立在吉隆坡和檳榔嶼。

        [49]見趙愛霞、左路平:《論文化記憶及其意識形態(tài)功能》,《思想教育研究》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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