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原因,今年我們可能得原地打轉了。我甚至有點懷念那年西山縹緲峰上毒辣的日光和石公山里瘋狂的蚊子,充滿野趣。今年如果還有年假,目的地會比往年“樸素”一點,去太湖沿岸走一走,聞青草的氣味和帶著水腥氣的湖風,沿明人舊時游山玩水的足跡走馬觀花,也夠忙活的了,畢竟,太湖有400公里的岸線吶。
作為土生土長的蘇州人,一直以來對去蘇州名勝提不起勁兒,大概是小時候去時,環(huán)境氛圍沒營造好。那時小學生春游,學校租幾部旅游大巴,呼啦啦地把兩個年級安排在留園啊、拙政園啊、虎丘啊、香雪海啊之類的地方,高年級的小學生標準高一點,去遠一點的古鎮(zhèn),周莊啊、同里啊、甪直啊之類,反正蘇州是不會離開的,登坡爬山也是不可能的。少上一天課,多一趟零食大會餐,對于小學生來說沒什么不好,上哪兒不是撒歡?但問題是,能容納這么多學生的古典園林,馳名中外的古鎮(zhèn)就那么多,所以,去了一趟又一趟,有些膩味。什么都沒看懂,什么都不記得唄。小學生再長大一些,更覺得索然無趣。大家渴望去更遠的地方,看截然不同的風景,認識嶄新的世界。工作以后,每年假期總想翻越不一樣的山水,體味不一般的風土人情,呼吸另一種濕度與溫度的空氣。生活得變變調(diào)。
大多數(shù)古典園林是倦鳥歸巢的人,在閱盡人間幾多滄桑后給自己拾掇的歸宿,那些古鎮(zhèn)也是成百上千年水鄉(xiāng)生活的古老相框,不夠生氣。沒人會仔細給小學生講,園子是怎么造出來的,大梁上的彩繪有多稀罕,地上的磚有多難以燒制……那時的孩子單純傻氣,講了,可能也是對牛彈琴。
最近看唐寅年譜,有點兒意思。他37歲時赴福建九仙山祈夢,夢里有人暗示“中呂”二字,不明白,請教王鏊,也不懂。這么拖到54歲時,本來活得好好的,春天生了一場小病,病好之后也挺活躍的,又是臨摹這個,又是畫那個的,結果去王鏊家串門時,見到壁間揭蘇軾書《滿庭芳》,有“中呂”二字,一驚,再看,“百年強半,來日苦無多”,一下被擊穿,蔫兒蔫兒回去,兩個月人就走了。當然,也可能像古龍,身子骨早不行了。
不過他生前活得盡興啊,成天出門玩兒。出城去太湖那都不是事兒。走陸路,過虎山橋、銅觀音寺、石嶁庵、銅井山、熨斗柄……走水路,行舟更方便。不管哪條路,總要停下來吃喝。一玩兒肯定個把月。愜意。
近來去太湖邊,我也覺得挺好。悶久了,第一次發(fā)現(xiàn)楓樹竟然在春天也這么好看,碧水翠綠的葉子輕盈爛漫,怎么看都不夠,恨不得刨了拉回來。有時間可去太湖,迎著風,在島上溜達,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