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月專欄
韓浩月,男,生于上世紀70年代,現(xiàn)居北京。評論人,為多家媒體撰寫文化、娛樂評論。專欄作家,出版有多部個人作品集。
兩年多來,好友綠茶陸陸續(xù)續(xù)畫了許多文人的書房,有許多是他登門拜訪那些作家、學者,在他們家中書房實地畫的。前幾天,綠茶寄來收有120位文化人書房的新書《所幸藏書房》。翻看這些文人書房,發(fā)現(xiàn)能找出不少共性。就拿椅子來說吧,我曾覺得自己書房的這把椅子太舒服了,總想讓人偷懶,伏案一會兒,就想躺下休息,這時會想到,應該像路遙、陳忠實那樣,在寫作的時候,坐一把簡陋、生硬的凳子,以提示自己放棄舒適,在腰酸背痛中誠實地勞動。也曾把椅子換成客廳里吃飯用的硬板椅,結果沒坐半個小時,就又換回來了。
在看了袁鷹、馮驥才、孟繁華、梁鴻鷹、劉擎、陳徒手等文人們的書房后,我曾經為書房里有那么一把舒服的椅子而產生的小小“罪惡感”頓時蕩然無存了。他們寫作用的椅子,假若坐上去的話,肯定要比我的愜意多了。他們當中,還有的在書房中布置了小型沙發(fā),就放在椅子后或書架前,寫累了,一秒鐘就可以轉移陣地,躺下去睡一小會兒。更奢侈的,還有人在書房放置了沙發(fā)床、枕頭、靠背等,直把書房當臥房。
也不是沒有“吃苦派”。綠茶曾在文章中表達過剛走進梁曉聲書房時的感慨。梁曉聲的書房太簡單了,一張只有一塊面板的書桌,一個高瘦簡單的書架,椅背上搭著一件外套,此外就沒別的了。在我看來梁曉聲書房特別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把椅子——沒有彈簧,沒有靠墊,就是一把看上去生硬無比的普通椅子。這坐著該有多累啊,梁曉聲就是坐在這兒,一筆一畫手寫完成了包括《人世間》在內的幾百萬字作品。不過,了解梁曉聲的人知道,他是在生活方面不追求享受的人。過去的寫作條件差,一直在簡陋環(huán)境中創(chuàng)作,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或許給他換上一間舒適度達五星級的書房,他可能會不知道如何落筆了。
文人書房的另外一個共性,就是書房主人對書房的命名,比如汪朗的書房叫“一知半解堂”,鄭培凱的書房叫“知不足軒”,袁偉時的書房叫“笑笑堂”,朱永新的書房叫“滴石齋”,鐘叔河的書房叫“念樓”……對比書房主人的名字,再細看書房的別名,會覺得非常有意思。這些“堂、軒、齋、樓”等,都與書房主人的個性、寫作風格、為人行事等有細密的聯(lián)系,走得越近,越會覺得這些書房別名堪稱書房主人的第二張名片。諸多書房別名中,我最熟悉不過的當數李輝的書房“看云齋”。太多文化老人用他們各自不同的寫法,寫下了“看云齋”這三個字,僅這一書房名號的題寫作品,就足夠辦一場大型文人書法展。
中國古人的書房文化源遠流長、學問良多,借由這次120位文化人的書房“揭秘”,可以有機會一窺屬于當代人的書房文化是什么樣的狀態(tài)。對此文人們有著自己的見解,其中當數閻連科的說法最大膽、最令人過目難忘。他說:“我的書房是精神病院的小單間,別人進去了不舒服,我若出來了別人還是不舒服?!敝軐崒康恼J識也容易引起共鳴,他說:“我不歡迎別人進入我的書房……我就這樣喜歡一個人待在我的書房里?!遍愡B科和周實的話,我也曾經數度想說,只是不大敢而已。
現(xiàn)在好了,不管他們愿不愿意,他們的書房已經公開展示了,書房是個有故事的地方,至于能不能看得出故事,就在于那些通過紙張訪問書房的讀者,慧眼細心去發(fā)現(xiàn)了。反正我在一口氣逛完這些書房后,收獲了不少窺探之后的滿足感,那些書房不再只停留在紙上,而是不同程度地在我心中活色生香起來。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