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興舟

陳才生教授的《自在文錄》出版，是我們安陽文學界的一件大事。這段日子，大家都在傳播這個喜訊，也在評論這部著作?！蹲栽谖匿洝贩譃閮删砀饔衅漕}：《林慮紀事》者，為小說卷；《太行漫筆》者，為散文卷，卷帙浩繁，總字數在60萬以上?！蹲栽谖匿洝肥顷惒派淌诮陙韯?chuàng)作作品的集中展示，創(chuàng)作量大，風格獨特，有文本意義，所有作品皆是真誠寫作，都是他對這個世界的關心、憂慮、贊美和承擔，真正深入進去研讀，就會感覺整個世界從心底里不一樣了?！蹲栽谖匿洝肪褪且粋€文學世界，其中有因緣際會、惺惺相惜、孤獨穿越、情感簇集、回憶過去、等待未來……情感擁抱情感，歌聲親吻歌聲，生命托舉生命，憂慮牽著國運，好的作品總是這樣聲息相通的。

一、 濃濃的故園情

故園情，就是思念家鄉(xiāng)的情感。陳才生教授升學離開家鄉(xiāng)正好40年了，這40年是中國歷史變化最大最深刻時期，也是中國當代文學創(chuàng)新、突破、繁榮的重要時期，陳才生教授可以說是這段歷史的見證者、參與者、親歷者、觀察者，同時也是思考者、記錄者，這為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營造了較為清晰的時代背景，扶風先生有名言：“有一個好故鄉(xiāng)，就有一個好靠山?！彼靡粋€學者和作家最質樸的情感，表達對養(yǎng)育自己的那片土地最真摯、最原始的眷戀，是對文化家園、精神故鄉(xiāng)的靈魂追求，也是因為故鄉(xiāng)這個靠山，靠山吃山，寫出了太行山的錦繡文章。我與陳才生教授是中學時代的同學，又是一個鄉(xiāng)上的老鄉(xiāng)，同生活在那片山水之間，他敘述的事、描寫的景、記述的人，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陌生，不是親歷，也是耳有所聞、多曾相見，特別是小說里的一些人物，不僅“二淘”，還有“崔方”“老邦”“五常”等，我多能找得到，說得清他的原型，所以我能理解他在作品中流露出的“愛重如山”“血濃于水”“故園情深”那種游子之情。季羨林說“每個人心中都有個故鄉(xiāng)，每個人心中都有個月亮”，正因為如此，陳才生教授寫我們故鄉(xiāng)的那些散文與小說，我陸陸續(xù)續(xù)研讀了二十多年，感覺每篇作品又都是唯一和獨特的，對我來說每一篇總是那樣的新奇和美妙，值得回味。正如周艷麗教授在評論《自在文錄》中所說：“不同的人，寫作經驗和寫作感受不同，對此的理解也各不相同?！标惒派淌谡菍懗隽诉@些“不同”。循著這個主題溯源，能從《自在文錄》中找到心的歸宿，呈現在著作中的濃濃的鄉(xiāng)愁和淡淡的詩意，構造出了山里人的精神譜系和生活的大敘事。人的閱歷和所處地域的差異，能夠讓作品呈現出不同的創(chuàng)作風格和思想維度，再加上他經常在林州這片山水之間游走和思考，所以他寫出那么多美妙的故事和性格不一的人物，每一個瞬間、每隅山水、每個角度都得以光華和燦爛，飽含深情和眷戀。當他把一面山坡、一條河流、一個村莊、一對瓦當、一塊石頭、一處殘垣、一棵老樹……都滲透在作品的細節(jié)中來講述故事時，已經散發(fā)著穿越時空的魅力，把故鄉(xiāng)的生活逼真成工筆畫一般細膩了。

陳才生教授在《自在文錄》中的書名、文題、故事、人物等都浡郁著故鄉(xiāng)情結，洋溢著文化的“還鄉(xiāng)情感”，又赤誠地寫出了人生的“顛沛流離”，他的這些作品誕生自獨特的地理自然風物和民風民俗民情，有神通廣大的傳奇、巍峨雄偉的風景、土得掉渣的儀式、洋氣十足的風情，你讀到任何一篇，大概都避免不了一見傾心。但我們還是不滿足，陳才生教授和讀者之間不是一篇散文、一篇小說的關系，他是寫“這一個”的作家，像天空一個獨特的星宿，有自己明確的坐標，在今天這樣一個瀕臨故事乏味、文趣流俗、審美疲憊、油腔滑調、虛構泛濫的閱讀現實中，他的大道至簡，便是一種回歸，他用真誠正召喚著大家重新回來，走進他構造的美麗鄉(xiāng)村和創(chuàng)設的純凈的文學世界。

二、真正的學院派

陳才生教授大學學的是中文，又在大學教寫作，應該說是經過長期專業(yè)訓練的。為了教學需要他也要研究各個時代、不同地方、不同流派作家的作品，取法乎上，對個人的創(chuàng)作都會構成一個很高的參照維度，有嚴格的專業(yè)訓練，吸古納今，在技術層面上構筑了很高的門檻，所以他的“記”類題材的作品如《黃華石刻記》《洪谷山記》《小西天記》等視野開闊，技法熟練，敘述寫狀并兼有議論，呈現出較高的學術性，并擁有豐富的學養(yǎng)和知識結構，從而獲得了它的文體意義。即使文中一些幽默性敘述，也有一定的學科背景，展示出他的大自在來，他在平靜的敘說中藏著美妙的筆法，讓每一篇的文字都有力量，也有魅力，使得他的每一篇作品都可以拿來當作個案分析的范本。

職業(yè)上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讓他有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去從事寫作，使他解放了身心、放開了手腳。閱讀、授業(yè)、教學等職業(yè)屬性，也為他行走在創(chuàng)作第一現場創(chuàng)造了條件。他的教師、學者、作家的復合身份不僅使他的創(chuàng)作既有文學性、思辨性又有前瞻性和探索性，使其具備了更加獨立的品格與追求，讓作品在語言文字間構成一個獨立、自足的系統(tǒng)，進入文本意義上的、可供借鑒的、接近于理想的寫作狀態(tài)，在這方面陳才生教授有著天然的自覺。

三、 獨特鮮明的太行風

陳才生教授《自在文錄》的內容和形式都是他在生活和創(chuàng)作實踐中形成的，通過人生經歷、個人氣質、人格精神、審美情趣、藝術成就等因素呈現出一種獨有的風格。由于這種風格帶著一些太行山的特點，我稱之為“太行風”。

中國的根在鄉(xiāng)村，文學作品里一個個鄉(xiāng)村，其實就是故鄉(xiāng)的縮影，也是中國的縮影。陳才生教授就是通過《林慮紀事》《太行漫筆》，用他熱忱而深情的筆，記錄和展現太行山區(qū)的變遷。我很清楚陳才生教授幾十年來深入生活，體驗生活，去深切感受時代在家鄉(xiāng)的深層律動，真實記錄和表達南太行山里人們在時代大變局中的奮斗史、沉浮史、精神史和風俗史。在創(chuàng)作實踐中，積累了描寫傳統(tǒng)與懷舊方面的很多經驗，他面臨歷史與現實、真實與虛構、思想扎根與藝術飛躍所帶來的矛盾，通過藝術的融合，使之實現了統(tǒng)一，提供了別具一格的超越現實的審美體驗。藝術的細節(jié)和想象的跨越，讓故事和人物飽滿起來，小說和人物都立起來，使山鄉(xiāng)變化的現實成為了文學的意象，所以他所記述的故事都有濃濃的山鄉(xiāng)氛圍和氣味、語言特色和風俗。陳才生教授的小說很抓人，人物鮮活，結構綿密，有勁道、有味道、耐品嚼，干脆利落，直鉆人心。小說有一股南太行和山里人的氣息，滲透著情感與生命的地理意識。無論是傷痛還是死生，幸福還是得意，追憶還是暢想，多有幽深的迷思以切近人心，周旋于現實的凋敝不致于沉落，生活的得意不致于狂歡，又能從迷茫和徘徊中走出來，另尋一個像是陳才生教授希冀和設計了的世界。陳才生教授創(chuàng)設的情節(jié)與矛盾基本上都不激烈，都是經過事情的碰撞，對過去的和未來的世界進行描述，作者自己還原自己，自己放飛自己，把自己重新融入過去的情景中，用過去熟悉的思維和生活方式，去看待南太行山里的人們，并用他們的方式和眼光當作看待問題的異質方式，以達到同構文學世界的目的。這讓我們約略讀懂了這塊土地生長著的善良和美好，可以為未來的世界或多或少增添了一些抵抗現實和精神磨難的力量。所以，《林慮紀事》和《太行漫筆》已具有了某種救贖的意義，從而使作品中呈現的現實變得更加現實了。作為讀者，我在閱讀過程中始終提著那口氣，不僅來自情節(jié)的跌宕和波折，更源自作品中字里行間彌漫著的一種無形卻又分明的“太行風”，像平靜水面之下的洶涌與沸騰，我們知道一定會有一個出乎意料的謎底在等著，但那種懸置感，又讓人實在猜不出那個最關鍵的“包袱”會在哪一刻突然抖落，讓我們永遠充滿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