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飛
內(nèi)容摘要:《蘭亭集序》是東晉時期王羲之為詩集《蘭亭集》所寫的一篇序文。全文生動地記敘了東晉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一群文人墨客“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臨川賦詩的盛況。本文立意高遠,慧心獨運,于寫景、敘事、抒情、議論為一體,使文章真切自然。也正因為其立意深遠,文筆清新流暢,浸透著生命哲理。將這些意境同讀者的閱讀體驗與作者的創(chuàng)作初衷得以共鳴,獲得一種特別的“美感體驗”。
關鍵詞:蘭亭集序 物我同一 美感體驗 共鳴 移情
《蘭亭集序》是東晉時期王羲之為詩集《蘭亭集》所寫的一篇序文。全文生動地記敘了東晉永和九年三月初三一群文人墨客“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臨川賦詩的盛況,描寫了當時的自然之美,也抒發(fā)了詩人對“死生”的深沉思考與感慨。被譽為“古今第一之行書”的《蘭亭集序》,在書法上表現(xiàn)了中國書法的“飄若浮云,矯若驚龍”的藝術美感,被后世稱為“國之瑰寶”。德國古典哲學創(chuàng)始人康德曾說,線條比色彩更具審美價值。文中十七個“之”字,雖為一字,卻未有重復之處,變化曼妙??芍^是曠世奇作。但是也正是其在書法方面的藝術成就,往往忽視了其文學成就?!短m亭集序》立意高遠,慧心獨運,于寫景、敘事、抒情、議論為一體,使文章真切自然。也正因為其立意深遠,文筆清新流暢,浸透著生命哲理。將這些意境同讀者的閱讀體驗與作者的創(chuàng)作初衷得以共鳴,獲得一種特別的“美感體驗”。
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將自己對山川、事件和人生感悟一起產(chǎn)生特殊的“物我同一”,而這一心理學上的美感體現(xiàn),不僅表現(xiàn)為作者的“物我同一”,更提現(xiàn)為讀者在閱讀時,將序文中的內(nèi)容與自己的切身達到一種“物我同一”,使得縮短審美距離。表現(xiàn)為一種特殊的“移情”。作者將自己在敘事、山川、哲理的描述的情感物化,從而使讀者獲得共鳴。即作者作序所言“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后之覽者,亦將有感于斯文?!?/p>
全文三百二十四字,字字珠璣,用文字和語言給我們展現(xiàn)了一幅絢爛的蘭亭盛宴?!短m亭集序》作為一篇詩序。在魏晉時期文學的影響下,沒有被魏晉時期玄學文風走向所影響。更多的是以實事抒真情,行文如流水的清新樸實的文風來對“死生亦大矣”的思考。文風淡泊自然,筆觸清新優(yōu)雅,行文簡潔。但是卻地說明集會要素:時間、地點、緣由和與會人物,接著用抒情的筆調(diào),描繪了清雅優(yōu)美的山、水、林等自然景物。將讀者的知覺同作者的知覺相統(tǒng)一,這也是外射作用的體現(xiàn)。朱光潛曾經(jīng)舉過事例,桌上擺著一個蘋果,一眼看到,就知道它紅,香,甜,圓滑,沉重。我們通常把紅、香、甜等等都看成蘋果的屬性,以為它本來就有這些屬性;縱然沒有人知覺它,這些屬性也還是在那里。所以,雖然永和九年的蘭亭地區(qū)的山川景物,及盛宴中作者的感悟所得是作者自己的,但是并不妨礙作者的知覺外射為物的屬性,即序文。序文的深層次含義同讀者的美感體驗同一化。這也是作者“后之覽者,亦將有感于斯文”之目的。
而情感、意志、動作等等心理活動的外射。我們對于人和物的了解和同情,都因為有“設身處地”或“推己及物”一副本領。本來每個人都只能直接地了解他自己的生命,指導自己處某種境地,有某種知覺、情感、意志和活動時,也只是自己知覺。然而詩人和作家看世界,常把在我得外射為在物的,是死物的生命化。試想從這一角度來看待此序。
一.運用不同修辭來提高語言表達作用
1.“永和九年,歲在癸丑。”
此句為文首,所用辭格為繁復,點名蘭亭集會的年份。這里用了帝王紀年和干支紀年兩種方法同指一個年份,看似多余,實則便用這兩個不同角度說明,突出自己所在國,也從歷史同所在時代相同一。就如《過秦論》中“有席卷天下,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p>
2.“崇山峻嶺,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映帶左右”
此處運用對偶,描寫蘭亭這個地方有高峻的山峰,茂盛的樹林,高高的竹子。蘭亭這個地方有高峻的山峰,茂盛的樹林,高高的竹子。又有清澈湍急的溪流,輝映環(huán)繞在亭子的四周。使得讀者身雖未至,但心已往之。
“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既是實寫天氣,又是襯托作者舒展和暢的好心情。作者以情襯景,融情于景,使情感表達具體而含蓄,令人回味無窮。這種移情作用也是最普通的現(xiàn)象。其中最明顯地是欣賞自然。大地山河以及風云星斗原來都是死板的東西,即使是物換星移,即使是時隔多年,但是我們往往覺得它們有情感,有生命,有動作,這都是移情作用的結(jié)果。作者王羲之很好地將當時的蘭亭集會的盛況和自己所處的情形結(jié)合起來,讓后世之人感受當時作者的美感體驗中的物我同一。
作者當時在作《蘭亭集序》時,我們并不知道作者是在何種天氣之下創(chuàng)作此文,畢竟在風日清和時寫的字是一種意態(tài),在風號雨嘯時寫的字又是一種意態(tài)。但是,作者序文中的內(nèi)在含義卻是作者當時心境通過手腕傳到筆端上去,所以一點一畫變成性格和情趣的象征,使讀者覺得生氣勃勃。作者把性格和情趣貫注到字里去,我們看字時也不知不覺地吸收這種性格和情趣,使在物的變成在我得。
3.“雖世殊事異,所以興懷,其致一也?!笨v使時代變了,事情不同了,但觸發(fā)人們情懷的原因,他們的思想情趣是一樣的。這句的辭格是互文,互文即互辭,是古詩文中常采用的一種修辭方法。古文中對它的解釋是:“參互成文,合而見義?!本唧w地說,它是這樣一種互辭形式:上下兩句或一句話中的兩個部分,看似各說一件事,實則是互相呼應,互相闡發(fā),互相補充,說的是一件事。由上下文意互相交錯,互相滲透,互相補充來表達一個完整句子意思的修辭方法。比如:煙籠寒水月籠沙。(杜牧《泊秦淮》)煙霧籠罩著寒水也籠罩著沙;月光籠罩著沙也籠罩著寒水。又如:秦時明月漢時關。(王昌齡《出塞》)表面看來,“秦時明月漢時關”是“秦時明月照耀著漢時關塞”的意思。但不能理解成“月亮還是秦時的月亮,邊關還是漢朝的邊關”。實際上作者的含義是:秦漢時的明月和秦漢時的邊關。句中的“秦”、“漢”、“關”、“月”四字是交錯使用的。理解為“秦漢時的明月照耀秦漢時的關塞”。即“明月依舊,關塞依舊,卻物是人非”。更讓人感受到戰(zhàn)爭的殘酷和悲慘。
4.“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庇媒璐@種修辭的方法,用“絲”“竹”指代音樂,借助材料代本體?!耙挥x一詠”中“觴”是酒器?!霸仭笔且髟?,是動作,這里是相關事務、相關動作代本體。作者用具體事物拉近讀者與其距離,山水之美,起于形象地知覺,不帶實用目的。一般人站在實用世界里面,專心去滿足實際生活的需要,忘記這個世界是可以當做一幅圖畫供人欣賞的。審美直覺具有情感體驗性和模糊性,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特征。作者正是將這種不可“言傳”化為直觀感受。達到作者所言的“若合一契”。
二.章法上承轉(zhuǎn)創(chuàng)新變化,盡跌宕起伏卻意蘊深邃
“章法”這一詞語雖然是書法用語,指的是安排布置整幅作品中,字與字、行與行之間呼應、照顧等關系的方法。但對于《蘭亭集序》這篇序文在適用不過,不論就其書法成就領域內(nèi)的章法,還是序文內(nèi)容的章法,皆是開創(chuàng)序文的一般性寫法。僅用了數(shù)十字就把與會蘭亭者時間、人事等敘述詳盡。且有條不紊,張弛有度。全文以情感表達為主線,自然而言的將作者的思緒由“悅”到“思”表達清楚透徹,讓讀者情緒跟著作者跌宕起伏。
開篇的“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薄靶揿隆笔俏覈爬系牧鱾饔诿耖g的一種習俗。人們于農(nóng)歷三月上旬的巳日到水邊舉行儀式,祈求消除病災與不詳。然后敘述“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流觴曲水”;之后又有“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是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人們陶醉自然之盛觀。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游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但是緊接著,作者筆鋒一轉(zhuǎn),“不知老之將至”“俯仰之間,已為陳跡,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修短隨化,終期于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边@也是由于魏晉時期特殊的歷史局面造成的,這一時期,國家處于長期分裂的狀態(tài),戰(zhàn)爭連綿不斷,人民的流離失所,一方面使得社會經(jīng)濟遭到嚴重破壞,人民生活艱苦。另一方面對文學的影響也非常大,尤其是玄學、儒學、佛學并行,文學創(chuàng)作在欣賞山水自然的同時,更偏向于契合玄理、與人格精神相通的內(nèi)在寓意。真正的“放浪形骸之外”尤其表現(xiàn)為“死生亦大矣”。生命中的美好情景彌足珍貴,因此,本該珍惜生命中出現(xiàn)的一切美好之物。作者用自己對人生的感悟,于景、情、理三方面拉近了讀者對作者的心理距離,也是觀作者之景,感作者之情。
三.美學層面上的美感體驗
魏晉時期的文學特征大半為玄理論文,大部分文學擺脫了經(jīng)學的束縛,整個文學思潮的方向也是脫離儒家所強調(diào)的政治教化的需要,尋找文學自身獨立存在的意義。本時期文學既然服務于政治教化的要求減弱了,文學變成個人的行為,抒發(fā)個人的生活體驗和情感更為突出。即是不在于僅限于談玄的文學作品出現(xiàn),甚至于其他的藝術形式也受到這種思維方式的影響。
宗白華說過:漢末魏晉南北朝時期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痛苦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有智慧、最濃于熱情的時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藝術精神的時代。在其美學論文集《美學散步》中也指出:“主觀的生命情調(diào)與客觀的自然景象交融互滲,成就的靈境是構(gòu)成藝術之所以為藝術的‘意境’。他將意境稱為中國古代畫家詩人‘藝術創(chuàng)作的中心之中心’?!弊诎兹A先生首先按人與世界接觸的關系層次不同將“境界”分為五類:主于“利”的功利境界、主于“愛”的倫理境界、主于“權(quán)”的政治境界、主于“真”的學術境界、主于“神”的宗教境界。其中,“藝術境界”介于“學術境界”與“宗教境界”之間,它以“美”為主,是指“以宇宙人生的具體為對象,賞玩它的色相、秩序、節(jié)奏、和諧,借以窺見自我的最深心靈的反映;化實景為虛境,創(chuàng)形象以為象征,使人類最高的心靈具體化、肉身化?!薄耙饩场北闶沁@藝術境界中“情”與“景”的靈性的結(jié)合:“藝術家以心靈映射萬象,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現(xiàn)的是主觀的生命情調(diào)與客觀的自然景象相互交融,成就一個鳶飛魚躍、活潑玲瓏、淵然而生的靈境,這‘靈境’就是構(gòu)成藝術之所以為藝術的‘意境’。在俗世的日常生活中,或許讓人驚喜的也只有日常本身,比如那些常見的自然景物與感受?!案脑煳覀兊母星?,使它能夠發(fā)現(xiàn)美,中國古人曾經(jīng)把這喚作‘移我情”。宗白華所說的“移我情”即化虛成實,是指主體改造自己的情感,把外在形象的美深入地反映到心里來,再通過物質(zhì)創(chuàng)造形象并表達出來,才成為藝術?!案淖冎陀^世界的現(xiàn)象,使它能夠成為美的對象,中國古人曾把這喚作‘移世界”。“移世界”即化實成虛,也就是“化景物為情思”。王國維所言“一切景語皆情語”,通過對景物的生動細致的描寫,表達出作者的情思,情景交織相融,虛實相生,創(chuàng)構(gòu)成意境。而在《蘭亭集序》融玄理于內(nèi)容中,在發(fā)現(xiàn)山水美的同時,作者在文中抒寫人生感慨。最重要的是化山水之美于讀者之想象與現(xiàn)實相結(jié)合,更好的詮釋了何為共鳴,這種“意境”也是化現(xiàn)實為精神,又使這種共鳴之情同作者王羲之高度契合。同時,文章本身不同于先秦老莊思想,蘊含著積極的人生意義。
同樣,在美學里,“距離”含有消極的和積極的兩方面。就消極的方面說,它拋開實際的目的和需要;就積極的方面說,它著重形象的觀賞。它把我和物的關系由實用的變?yōu)樾蕾p的。
在當今社會更是如此,雖然人當今們迫于生存競爭的需要,通常都把全副精力費于飲食男女的營求。即是是美感上的“距離”往往極難維持。又如:一個海邊農(nóng)夫當別人稱贊他的門前海景美時,常會羞澀地轉(zhuǎn)過身來指著屋后的菜園說:“門前雖然沒有什么可看的,屋后這一園菜卻還不差?!蔽覀兇蠖鄶?shù)人誰不像這位海邊農(nóng)夫呢?一看到瓜果就想到它是可以摘來吃的,一看到瀑布就想到它的水力可以利用來發(fā)電,一到圖畫或雕刻就估算它值多少錢,……但是或許我們能像叔本華所說的,“丟開尋附待事物的方法”,對待習以為常的事物仍有所得。但這這豐富華嚴的世界除了可效用于生活需要之外,更有其他意義。王羲之的這篇序文縮短了作者自己與山水生活的“距離”,也縮短了讀者同作者及作品的“距離”,作者以自己獨特的美感體驗,在置身蘭亭盛會的同時,占據(jù)意識的全部,聚精會神的去欣賞,去領略。正如作者所言“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后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古今并無不同,或許作者在當年也正如我們欣賞其作一樣欣賞前人之作,而人的發(fā)展也是強烈生命意識的覺醒,在追尋中尋找生命的真諦。這也是亙古不變之真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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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遼寧省遼陽市第一中等職業(yè)技術專業(yè)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