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憶長篇小說《一把刀,千個字》,是當代文學的又一新收獲。她1986年以來三十多年的長篇創(chuàng)作貫穿著一個總主題,即歷史的變遷。作者生于1950年代,成長于新時期,時代的交集和巨變,對作家來說是寶貴的財富。這不僅賦予了作家作品歷史的大情懷、大眼光,同時也給《一把刀,千個字》注入了濃厚的滄桑感。這部小說涉及的哈爾濱、揚州和上海,橫跨了中國的南北,后來更跨越大洋,延伸到了美國。主人公在這么廣大的歷史地理區(qū)域里的活動,已經(jīng)把大變遷中的人物命運,擺在了讀者面前。從藝術(shù)手法上講,這種一書帶幾地的長篇結(jié)構(gòu),表明了作者試圖超出上海都市題材的局限和重復感,辟出一條新路的努力。這部作品是以很平常和平淡的語言來寫作的,這是作家語言漸入化境的表現(xiàn),也使小說的敘事藝術(shù)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劉震云《一日三秋》是一部現(xiàn)實主義與超現(xiàn)實主義完美結(jié)合的長篇小說力作。作品異常沉靜地講述著普通百姓的尋常經(jīng)歷,又通過傳說人物和靈異人物的介入,融會進三千年來的生命故事,以“一日三秋”濃縮進人們長久的日常感慨。小說植根于民族傳統(tǒng)文化土壤,敘事平易而用意繁繞,幽默俳諧而華光內(nèi)斂。主人公們具有似曾相識的命運感,他們的希冀、追求、夢幻和歸宿足以喚起眾多讀者的共鳴,而欲辨忘言的哲思在焉,繞梁不絕。作者所堅持的純文學精神,使其作品具有恒定的文學價值。
東西是一位深具先鋒意識和探索精神的寫作者,他總是渴望穿越時代的表象而進入我們的心靈內(nèi)部。2021年出版的長篇小說《回響》,使用推理辦案的形式關(guān)照日常,帶領(lǐng)讀者潛入時代的深海、使我們得以窺見日常生活的內(nèi)面:原來人與人的關(guān)系如此層層疊疊、山重水復,原來人的內(nèi)心還有這樣的陰明不定、刀光劍影。當然,《回響》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推理小說,推理只是它進入我們時代的入口,它所探討的問題則是重大的,它探討的是“我是誰”“我的所愛是誰”“我的情感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東西的寫作如抽絲剝繭般,深具洞察力和思辨力,《回響》深刻寫出了我們在愛面前的猶疑、糾結(jié)、軟弱、不安,某種程度上,它切實貼近了我們時代人內(nèi)心的情感疑難。
——張莉(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
余華的《文城》是2021年“現(xiàn)象級”的作品,對它的“熱讀”和“熱評”再次說明了,好小說在我們這個時代永遠是稀缺的存在。無論是故事、人物、語言和調(diào)性,《文城》都是全然“余華式”的:精致的小說結(jié)構(gòu)、線條簡潔但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化腐朽為神奇的敘事能力,以及小人物在大歷史和無常命運中的不屈服?!段某恰愤@一類作品的存在使我們意識到,好的文學一直就是一種“普遍的體裁”,在不同的接受層面引起共鳴或爭議。
羅偉章以其極富象征性和超強想象力的現(xiàn)實主義敘述,完成了一部具有史詩品格的長河小說。作者圍繞一群子女從給父親慶生、治病到舉行葬禮而展開情節(jié),演繹了幾代人的生生不息,在厚重的歷史氛圍中表現(xiàn)出對時代發(fā)展和文明進步的充分理解。長篇小說《誰在敲門》在致密的細節(jié)和飽滿的文字里深藏著作者宏大的藝術(shù)野心,他代表新興的城市和悲壯的命運頻繁敲擊時代之門,并以這種方式向沉默的土地和偉大的傳統(tǒng)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