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干

浮生半日

老掛鐘停擺多年

發(fā)條之匙找不到了，那個

手握鑰匙的人，被時間送走好遠(yuǎn)

我又把它掛在墻上

時針指向母親的里屋，陽光在沉睡

老花貓躡手躡腳走過去，在窗邊伏下

看著塵世的眼神，透亮透亮的

分針指向窗外，窗外有新風(fēng)涌入

舊云飛出，樹上的葉子將黃未黃

離掉落，尚有一段時光

父親節(jié)前夜

我去看你了，墳上經(jīng)年的舊草

仍奮力地黃著，在綠草中閃爍如金

離開時，聽見你喊了我一聲

回頭，只有風(fēng)

把萬物都輕撫了一遍

夢里總有喊聲和回音響起

雨水順著大地往天上下

日子在前邊明晃晃的

醒來后，又一個平凡的黎明

習(xí)慣性地

入神地靜聽了一小會兒

好像是我，也像是他

父親還是會來夢里看我

這一次身在少年

身上的衣服我也穿過

衣角里掖著一枚硬幣

他捏著低頭不語

后來走出大門，輕得沒有腳印

路上啊，死寂一般的空蕩

他茫然，四顧，而后消失于空

再來時，帽沿壓得很低，看不清模樣

月光變暗，他也迅速衰老下去

衣服漸漸寬大，衣角的硬幣不見了

夢里月亮墜落，發(fā)出硬幣擲地的脆響

醒來后，四顧，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