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貨泉是最常見的一類漢代錢幣,也是王莽天鳳元年(公元14年)第四次貨幣改革的結晶。貨泉從天鳳元載起,一直作為法定貨幣流通至東漢光武帝劉秀的建武十六年(公元40年)。通過貨泉,可以看出中國漢代與朝鮮半島、日本至少在新莽時期就貿易聯(lián)系緊密,貿易路線則是“東亞U形之路”,即從中國北方經朝鮮半島到日本。
關鍵詞:貨泉;漢代;新朝;中外交流
一、前言
新莽貨泉在王莽貨幣體系中,是發(fā)行量最大、使用時間最長的一種,在我國境內大量出土。作為我國的鄰居,朝鮮、日本與我國民間及官方交流歷來不間斷,其借鑒我國先進的科技、體制、文化教育發(fā)展壯大,新莽貨泉就是中朝日三國一個時代貿易聯(lián)系緊密的重要證據(jù)。
二、中國貨泉
20世紀80年代,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所團隊在漢代長安城未央宮遺址發(fā)掘時將出土貨泉按大小、輕重分為三型,分別是1型、2型、3型。白云翔先生按照貨泉的形狀、大小、重量把新莽貨泉主要分為五型[1]:大型貨泉、中型貨泉、小型貨泉、剪輪貨泉、綖環(huán)貨泉。
中國古代最復雜的貨幣系統(tǒng)就在王莽時期,共經歷四次貨幣改革。首次貨幣改革是在居攝二年(公元7年),新鑄三種貨幣:契刀五百、一刀平五千、大泉五十,和漢五銖并行。一刀平五千重量約30 g,契刀五百重量16~18 g,大泉五十重量7~12 g,三種貨幣分別對重量約3.5 g的五銖錢匯率為一比五千,一比五百和一比五十。第二階段于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除保留此前的大泉五十,另外增鑄小泉直一,兩種貨幣并行。第三階段則是于始建國二年(公元10年),最為繁復。歷史上稱作:“凡寶貨五物,六名,二十八品?!奔唇稹y、龜、貝、錢、布,將能和流通的貨幣劃分為六個等級,從當一到當五十。布貨劃分為十等,從當百到當千。最后改革的時間是地皇元年(公元20年),取消了此前鑄行的所有錢幣,另鑄了貨泉、貨布兩種錢幣,并且以貨布一當貨泉錢二十五枚使用,但貨幣一重量卻僅為貨泉的幾倍而已?;旧?,每一次改革都夾雜著虛值的大面值貨幣,使得盜鑄行為一本萬利,面對泛濫的盜鑄行為,雖然王莽處以的罪行極重:一家人鑄錢,五家連坐,皆罰作奴隸。不過在幾百甚至上千倍的巨額利潤的影響下,顯然防止不了盜鑄的蜂擁,因為當時的人們都相信“富貴險中求”,所以導致了因犯鑄錢而被罰為官奴婢的多達十幾萬人??梢?,王莽時期的盜鑄行為已成為一種潮流,這是貨泉數(shù)量如此之多的歷史背景。
三、朝鮮半島出土貨泉
(1)韓國濟州島山地港內曾出土過十余枚貨泉錢,在濟州島附近還發(fā)現(xiàn)了錢文顛倒的貨泉錢,這是翻鑄時造成的。這很可能是一個古代窖藏和祭祀用的建筑遺存,其時代大約在公元1世紀。山地港在濟州島北濟州郡,這些貨泉于1928年在港灣堤壩建設爆破施工過程中,在東側臨海的懸崖下發(fā)現(xiàn)[2]。
(2)韓國光州廣域市修建道路時發(fā)現(xiàn)一堆貨泉,為新莽時期鑄造[3]。
(3)韓國羅州郎洞遺址群,為羅州伏巖里遺跡群的一個聚落址。在該遺跡的挖掘中發(fā)現(xiàn)了貨泉二枚[4]。
據(jù)《漢書》記載:西漢武帝劉徹在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征伐朝鮮王右渠。勝利后將王右渠的土地劃為樂浪郡、臨屯郡、玄菟郡、真番郡,樂浪郡為朝鮮四個郡的長官駐地。其后,直到西晉晚期高句麗南下,西漢、東漢、曹魏、晉政權于今朝鮮半島地區(qū)都設有樂浪郡這一行政區(qū)域,說明新莽貨泉曾作為朝鮮半島北部一段時間內的法定貨幣流通。
另外,在新莽朝地皇時期(公元20—22年),當時在辰韓的右渠帥廉斯鑡因聽聞當時的樂浪土壤肥沃,物產豐富,所以選擇了歸附王莽新朝。在這過程中,他決定攜所有之前被辰韓俘虜?shù)臐h人歸附王莽新朝,當年共一千五百人被俘虜,不過有五百人已不在,最后廉斯鑡施壓辰韓用了一萬五千人來補充已經不在的五百人[5]。因此,又有大量的朝鮮人進入樂浪郡與各民族一起生存,其中必然會有貿易往來。由此可見,新莽時期朝鮮半島漢人與韓人交流密切,貨泉作為樂浪郡法定貨幣自然也在貿易中頻繁使用。
朝鮮半島的貨泉并非僅僅用于市場交易,貨泉的使用和控制僅局限在一些掌握了對外交往渠道的上流階層之間,這部分人將持有貨泉作為身份高貴與地位顯赫的標志[6]。值得一提的是,在濟州島還曾出土錢文顛倒的貨泉。王仲殊先生認為樂浪郡遠離長安、洛陽,貨泉等貨幣極有可能是在樂浪郡本地鑄造的[7],因此朝鮮半島出土貨泉自然在情理之中。
四、日本出土貨泉
(1)日本福岡縣系島郡志摩町御床松原遺跡曾出土過中型貨泉[8]。
(2)日本鳥取市埋藏中心曾在青谷上寺遺跡找到過一種中國古代貨泉。該錢徑2.35厘米,穿0.60厘米,厚約1.00厘米。與日本的彌生時期大量陶片同出,這些貨泉很有可能是中國古人在和日本彌生先民交換食物時所使用的[9]。
(3)日本長崎壹岐島上的原之遺跡,為彌生時代前期之末及古墳時期之初一處巨大聚落遺跡。20世紀初期先后曾進行了多次研究與挖掘,從1993年開始持續(xù)挖掘,貨泉第一次出現(xiàn)在1951年的考古研究,此后又相繼發(fā)掘[10]。
(4)日本兵庫縣南淡路島市高等教育委員于2017年5月18日表示,在市內的入田稻荷前遺址中發(fā)現(xiàn)了三枚被稱為貨泉的銅幣。南淡路島市教委主任認為,古代中國貨幣,將成為證實在彌生世紀后期南淡路島為海洋貿易要沖的重要資料[11]。
目前,日本出土的貨泉都是中小型貨泉,其他種類貨泉尚未發(fā)現(xiàn)。日本出土的彌生時代遺存里,除了出土貨泉還出土西漢半兩錢、五銖錢、大泉五十、貨布甚至其他青銅用具。除了出土漢代錢幣,日本其他時代遺存出土過唐宋明的錢幣,新莽貨泉算是日本先民使用的最早一類中國古錢幣。
白云翔先生認為貨泉作用也不簡單,有的被用作煉銅的原材料,有的則用于外貿交易,有的則被當作異域珍寶或家居裝飾品[1]。新莽貨泉含銅量高[12]且鑄造數(shù)量多,最有可能被日本先民用作煉銅原料。北井利幸先生[13]認為彌生時代掌握青銅器鑄造技術的人是從九州地區(qū)擴散到日本全國的,日本近畿地方是日本彌生時代青銅器鑄造中心,而日本出土貨泉的地點都在瀨戶內海沿岸和日本西南部靠日本海一側,兩者地區(qū)相契合,所以新莽貨泉可能在日本本州島北部也有使用,但比起朝鮮半島先民,日本彌生時代先民對新莽貨泉在貿易中的功能使用較少。埴原和郎先生[14]的研究表明彌生時代日本人是日本本地人種和來自中國東北地區(qū)人種的混血,毫無疑問,來自中國東北地區(qū)的居民攜帶貨泉等其他物品正是沿著“東亞U形之路”從中國北方經朝鮮半島到達日本九州島后向北擴散到日本本州島北部。
五、小結
貨泉曾以漢代中國到日本的路線—“東亞U形之路”從中國北方出發(fā),傳播到朝鮮半島和日本。自漢武帝設立樂浪郡開始,朝鮮半島對日本的吸引力更大,朝鮮半島逐漸成為漢代東亞三國交流的樞紐。由此可見,至少在新莽時期,中國大陸、朝鮮半島、日本就貿易聯(lián)系緊密,但朝鮮半島先民和日本彌生時代先民就新莽貨泉的主要使用功能不同??梢哉f,漢代的民族大融合不僅是在中國大陸,還應覆蓋朝鮮半島和日本。
新莽時期的貨幣體系本就復雜,考古學界和歷史學界對新莽貨泉關注也不夠。如今,科學技術日新月異,很有必要借助科技手段對貨泉這種出土數(shù)量多、出土范圍廣的貨幣進行深入探究。關于國外出土的貨泉研究,特別是朝鮮半島和日本出土的貨泉更是需要東亞各國加強學術交流。
作者簡介
劉曉宇,1999年6月生,男,漢族,重慶市人,在讀文物與博物館碩士。
參考文獻
[1]白云翔.新莽貨泉的考古學論述[J].華夏考古,2020(5):71-85.
[2]梅原末治,藤田亮策.朝鮮古文化綜鑒(一)[M].東京:養(yǎng)德社,1947.
[3]佚名.韓國:2000年前王莽時代錢幣[J].大眾考古,2016(1):9.
[4]全南文化財研究院.羅州郎洞遺跡(韓文版)[M].羅州:全南文化遺產研究院,2006:223.
[5]王文光,朱映占.兩漢至三國時期朝鮮半島“三韓”的歷史[J].西南民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2018(9):201-205.
[6]蔣璐.考古學視野下漢朝與朝鮮半島南部的交流[J].草原文物,2017(1):90-94.
[7]王仲殊.論漢唐時代銅錢在邊境及國外的流傳—從開元通寶的出土看琉球與中國在歷史上的關系[J].考古,1998(12):58-76.
[8]周愛萍.日本中世遺跡出土的中國錢幣述略[J].中原文物,1996(1):48,86-93.
[9]佚名.日本鳥取縣出土中國貨泉[J].中國錢幣,1999(2):77.
[10]副島和明.発掘調査成果から見た「一支國」の中心集落:原の辻遺跡(第九四回史學會大會報告記事)[J].史學雜志,1996(12):105-106.
[11]佚名.日本出土青銅幣或系研究彌生時代后期中日貿易重要史料[EB/OL].(2017-05-21)[2022-04-20].http://news.youth.cn/jsxw/201705/t20170521_9828211_1.htm.
[12]陳榮,趙匡華,沈玉華,等.新莽時期古幣金屬成分與金相組織剖析[J].自然科學史研究,1995(2):153-161.
[13]北井利幸,王達來.近年西日本彌生時代聚落遺址的研究動向[C].北京:東北亞古代聚落與城市考古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2012.
[14]埴原和郎.二重構造モデル:日本人集団の形成に関わる一仮説[J].人類學,1994(5):455-477.
2504501705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