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回鄉(xiāng),剛好趕上杏花開,山坳里的人家隱逸在淡煙綠柳杏花中,房前屋后,坡上坡下,這兒一棵,那兒一棵;也有荒野田間,突兀地冒出一棵,老樹遒枝,姿態(tài)萬千。杏花雖然性子疏淡,但花開時,也是一樹一樹,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村莊像畫一樣好看。汪曾祺先生筆下的杏花最是有趣,他說:“仿佛有人拿了一桶花瓣灑在樹上?!?/p>
杏花的性子,最是疏淡清雅,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杏花開時,像一個年輕的女子,素衣長裙,眉眼淡淡,不妖不媚,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裊娜風(fēng)流。
我總覺得杏花是為江南而生、為煙雨而活的。小橋流水人家,煙雨迷離,一枝杏花橫斜,像一滴濃墨在宣紙上層層渲染,水墨畫一般,洇染出淡雅的春意,意蘊深遠(yuǎn)。
徐悲鴻先生有一幅《杏花春雨江南》圖,畫上自題一聯(lián):“白馬秋風(fēng)塞上,杏花春雨江南?!碑嬅嫔峡床坏饺?,長風(fēng)已逝,馬蹄聲遠(yuǎn),滿眼都是江南,杏花開得正好,環(huán)繞尋常人家周圍。
讀圖出神,神思游離出畫面,想起少年時光。
老屋旁有一株杏樹,倚屋而栽,春天來時,枝枝杈杈越過屋脊,旁若無人地開起花來,仿佛整個天下都是它的春天,風(fēng)一吹,花影搖曳,花瓣紛紛揚揚,驚醒了沉睡了一院的光陰。
少年時,杏花的纏綿與我無關(guān),我只關(guān)心一個問題,那就是枝頭的青杏什么時候能吃。青杏有指甲大小的時候,我找了一根長長的棍子,狠心地敲打枝頭,外祖母顛著一雙小腳,作勢要打我,我嚇得撒腿便跑。一直等,一直等,終于到了夏天。有一日放學(xué)回家,我看見外祖父用衣襟兜著一兜金黃色的杏子,站在門前,朝著我回家的方向望。我心頭一熱,滿心歡喜地?fù)渖先ァ?/p>
似乎是一轉(zhuǎn)眼的工夫,時光倏忽而逝。人已老,好在杏花還是那朵杏花,疏淡、清雅,詩意依舊。
春色盈野,一株開花的杏樹,給鄉(xiāng)村茅舍帶來詩意,給四野八荒帶來春意。杏花疏影春消息,在一朵杏花里賞春光,在一滴春雨中賞春色。
積雪草: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出版作品集《微笑向暖,安之若素》《深情地活著,優(yōu)雅地老去》等二十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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